这一宿我几乎没怎么睡觉,脑海里一团浆糊。第二天是周日,天刚蒙蒙亮我就起来了,换上一身运动服到校园里去晨跑。
说是晨跑,其实我不过是要散散心,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昨日的烦恼便烟消云散了。夏日的清晨阳光明媚,校园里晨起锻炼的人很多。我看见,运动场里已经有人在踢球了,还有几个女生凑在一起玩排球。我沿着足球场外的铁丝网边走边看着这些晨练的学生,不知不觉走到了开水房前,有许多女生正在排队打开水。想起那次打碎夏华暖水瓶的事来,我下意识地往那边望了一眼,却发现夏华竟然在队伍里,左右手各两只暖水瓶。我暗想,她打这么多水是要做什么?但又一想,以她对人的一贯做法,这定是帮别人打水。
想起昨晚的事情,我不想理她,决定快点跑过去,尽量别让她发现才好。可我刚跑了几步就听那边队伍里有人喊:“武从文你过来!”
态度强硬,不容辩驳。我回了下头,见夏华正看着我这边。我心里说,凭什么你让过去就过去呀?但脚不听意识的支配,竟然直接朝那边跑了过去。
到她近前还令我意外的是,面部表情竟然也不听内心的支配了,带着一脸的笑容问:“叫我?什么事?”说完我就暗骂自己没出息。
“见着我你躲什么呀?”她在队伍里说话声很大,丝毫也不怕别的女生听见。
我挠了下头:“没躲呀?我这不是在跑步嘛……”
她身后的几个女生掩嘴偷笑,
“你等一下,一会儿帮我拿暧瓶。”
我似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做派,又开始犯“二”,吱唔着说:“我不需要开水。”
她吼了一句:“谁要给你了?想的美!让你帮我拿!”
我“哦”了一声,听见几个女生笑声很大,还都盯着我看。我傻傻地站在那列队伍旁边,等着轮到夏华打水。
我数了一下,夏华前面还有七八个人,而且每个人手里都有好几个暖瓶,我心想,这得啥时候能轮到她打水?就算是排到了恐怕也跳闸了。我想了想,上前拉了一下夏华:“来,把暖瓶给我!”
“你干嘛?”
在她一脸懵懂中,我硬是从她手上拿过那四个暖瓶,然后提着就往前面走去。
她在后面小声喊了一句:“不许加塞!”
我不理她,走到前面正在打开水的女生身后,看着后面那几个女生笑着说:“几位同学,可不可以先让我打点开水?”
她们几个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我,其中一个说:“你一个大男生打这么多水干嘛?”说着还看了一眼我手里拎着的四个暖瓶。
我举了一下手里的暖瓶,笑着说:“哦,有用呗!”
另一个女生似笑非笑地说:“那你要是说说打这么多开水做啥用我们就让你先打。”
我心说,这倒简单了。可是,打这么多开水到底是要做什么用呢?我在脑海里迅速思考着对策。可嘴里却说:“那你们女生打这么多开水做什么用?”
那个女生笑道:“我们打开水是要回去洗头洗什么的,难不成你打这么多开水是要洗澡?学校不是有澡堂子嘛。哦,对了,我听说你们男寝以前发生过肉皮色裤衩的事,你打水不是要回去洗澡吧?哈哈哈……”
听她提起那件丢人的事,我顿时不淡定了,吱唔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见我窘迫的样子,其中一个女生说:“算了,别难为大名人了!喂,你叫武从文是吧?我们可以让你先打水,但你要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她想了想,笑着说:“嗯……天这么热,你请我们吃雪糕吧!买好了送到我们寝!”
我正想答应呢,突然,就听身后有人说道:“美的你们!武从文你给我回来!别在那儿丢人现眼!着什么急?”
我回头一看,顿时咧了嘴,只好乖乖地回到夏华身边。刚才和我说话的那几个女生回头回脑地看着后面,有人说道:“谁呀这是?凭什么武从文要听她的?”
另一个说:“你还没看见吗?武从文就是替她打水!”
“他咋看上这么个女生啊?冷若冰霜的……”
我听得真切,小声冲夏华说:“听着了吧?说你呢,冷若冰霜!”
她瞪了我一眼,小声说:“又要灿烂是吧?”
我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顿时不敢再说话了。可我就不明白了,今天早上她为什么突然态度又转变了呢?昨晚不是还在数落我嘛。
女生啊,我实在是搞不懂,尤其是她们的内心,对于我来说,是个未知的、难解的高数题。
我站在夏华身边,前面和后面队伍里的女生都在看我,表情怪怪的。我也前后看了看,觉得也很是滑稽,我一个男生,站在女生队伍外,像个监工,更像个跟班的。
终于排到夏华了,我拿着一个暖瓶就去水龙头下接水,却被她一把推开了:“你等着吧,笨手笨脚的!”
我站在旁边,顾不得后面的女生偷笑,小声问了一句:“你打这么多开水做什么用啊?难不成是要在寝室洗澡?”
她回头瞪了我一眼,大声说:“想死啊?我可不像某人,明明光着跑回寝室的却弄出个肉皮色的东西唬人!”可说完这句话她就觉得哪里不对,顿时闭口不说了。
我一脸的坏笑,顺手接过她打完水的暖瓶提在手上,小声说:“难道那天你看见了?”
她打完了水,直起身来又递给我一个暖瓶,一边推我走一边说:“就贫吧你!”
我嘻嘻地笑,也不忘朝女生队伍里挥了下手。
她又一瞪眼睛:“干嘛?有你认识的?招猫逗狗的……”
走了一会儿,她这才说,有两个暖瓶是替靳欣打的。我听完不禁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好奇怪呀,明明和靳欣有矛盾嘛,怎么还会帮她打水?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突然又大着声说:“你昨晚带她干什么去了?把人都给弄感冒了还装没事儿呢!”
什么?靳欣感冒了?我详细一问才知道,靳欣半夜就开始咳嗽,听夏华说,她是在靳欣的下铺,早上起来听她还在咳嗽,就摸了摸她的头,发现她发烧了,又找了感冒药给她吃了,早上就想打些开水回去洗了毛巾帮她擦身体降温。
我一听就急了,说怎么不去校卫生所看看?
她一愣,随即说,靳欣不想去卫生所,说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脆弱,还特意叮嘱她不要让我知道。
说完,她又看着我狠吧吧地说:“武从文你很关心她嘛,看把你急的……”
我也诧异起来,为刚才自己听说靳欣感冒而着急的心态而感到奇怪,但嘴上却说,要是你感冒我也会着急的。
她叹了口气,又从我手上抢过那两个暖瓶,边走边说:“不用你了!别跟着我啊!”
我感觉从天上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忽冷忽热的,让我有些招架不住。
可能是听见身后没有动静,她在前面又喊了一句:“你妹说嘴里苦,你这当哥的去给她买点水果吧!”
我想也没想,回了一句:“她早饭咋办?”
“你是要给她打是咋的?能送到女寝?我们一个寝的是死人啊?瞎积极!”
听着她的话,我想起了靳欣说她“刀子嘴豆腐心”的话来,果然,面冷心热的人啊!一瞬间,我觉得血往上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