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推开,如此熟悉的场景,破败不堪的王权大殿,一片向日葵花田,在大殿的残垣断壁中显得如此突兀。
至高王加都站在花丛中,哼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巨大的铁掌轻轻抬起一朵娇羞的太阳花,这位一向冰冷的至高王竟然此时是如此温柔,一滴泪水划过桶盔底下惨白的面庞,“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马上就要出来了……”稍顷他的眼神中温度再次消失,这次魔王不再迷惘,反而十分绝决,他转过身,看着那位棕色卷发的勇士,黑雾散去,长剑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勇者的剑和魔王的剑一样,滚烫炙热,加都再次念起了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嘲讽词,只不过这次,他充满了决心,他不会再退让了,他要将眼前的勇者斩杀。
又是熟悉的架势,熟悉的身姿,这些东西没能唤起至高王眼中的哪怕一丝怜悯,刀光剑影中花丛掀起阵阵花浪,随后戛然而止,一切仿佛又归回了寂静,勇者倒下了,鲜血淋漓的头颅滚到角落,至高王喘息着,跪了下来,看着脚边的一朵被斩落的太阳花,他轻轻捏起太阳花的花枝,巨大的桶盔与夸张的甲胄逐渐化为黑烟散去,至高王身穿米白色袒胸长袍,至高王的脸和角落里的头颅一模一样,但与勇者不同的疯狂也在刚刚化为了黑烟散去。
外面的喧嚣消失了,一个女人呼唤着至高王的名字,至高王拾起一旁的长剑,站起身,伤口慢慢愈合,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残破的王权大门,手中仍拿着那枝太阳花,阳光洒进了废弃的王权大殿,至高王顺着那一声声呼唤,走出了大殿,沐浴在璀璨的阳光中。
“原来你在这啊,瑞恩……”
梦,醒了……
“大王,大王!”
听到呼唤至高王睁开眼,依旧是冰冷的王权大殿,依旧是冰冷的月光。
“碎王冠已经派人去给其他诸国了,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做出回应……”一个头戴野兽钢盔的黑色骑士跪在至高王座下,向王座上的至高王汇报着战争的预备情况。
“很好……”加都仍旧瘫坐在王座上,一手撑着头,声音慵懒,“凯萨西亚能预备出多少军队参加战争?”
“大概有两千五百人……”
“很好……流浪法师团呢?”至高王稍微变换了一下坐姿,至高王座虽然高高在上,但坐上去并不舒服,他强忍着刺痛——这种刺痛对他来说只是神的惩罚,抬了抬腿,将毛皮披风裹在自己身上。
“那群海伊格人仍因为价钱原因不愿参战。”
“没关系,我还觉得他们不值这个价钱……还有什么要汇报的吗?”
“没有了,属下告退了……”
“嗯……”至高王慵懒地摆了摆手,看着黑色骑士起身,走出大殿,随后寂静再次他包裹。
“你这样的试探没必要,大法师……”
月光下,一个身影凭空出现,站在了王座下,那个男人一头银白发却在月光下闪耀着蓝光,怪异的发型,右鬓发的小珠子,左边的鱼鳃耳下垂挂着一片厚重的羽毛,斗篷下是一套便服衬衫,此人正是海伊格的大法师,也是巴特努的守护神——埃菲尔特·兰。
“所以你听了那疯子的话?派人去杀了我的孙子?”埃菲尔特抬起头,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至高王。
“是的,如果你要报仇的话,我就坐在这儿,也懒得起来……”
“当然如果我还是个人的话,你可能早就化为一滩血水了,但现在,我觉得没必要……”大法师在大殿里踱步了一会儿,看着王权大殿似乎仍能看见万年前那辉煌的不死帝国,“这儿还是和一万年前一样啊!一样的臭……”
“如果你不是来报仇的话,为什么要来我这里?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启示梦?”
“哦,那个,不必太在意,那个梦,只是幻梦罢了……只不过是在告诉你,你的命运不一定需要用这样的结局来结束的……”
“什么意思?”
“这一切只是因为你的执念罢了,对背叛的复仇,对所失爱人思念,对命运不公的气愤,又对痛苦的消极,这些形形色色的执念造就这样一个结局,你不必沉迷于过去啊,小卷毛,你不必这样的,改变这一切只需要一小步。”
“你什么目的?”
“目的?那倒也没什么,就是和一个疯子打了赌,赌注是整片大陆的苍生,而你,我亲爱的小卷毛,你是赌桌上的轮盘,但也是赌注之一……”
“我会考虑的……你给我的建议,给我的启示……”
“很好,那就先告辞了,对了,你的卷毛很帅!”说着大法师挥挥手消失在了月光下。
黑雾从角落里飞出,飞向至高王的手心,至高王从黑雾中拔出了长剑,劈散了黑雾,随后将剑高举过头顶,看着大殿的天花板,看着上面的彩窗与散落下来的月光,那是月中女张开的怀抱。
“骗子!”至高王再沉思片刻后,突然高喊着拒绝了月中女的怀抱,他并没有如梦中一样劈开大殿的天花板,反而转手在大殿的大理石地板上,劈出了一道深深的斩痕,“都是骗子!”
痛苦再次袭来,那是来自一个疯狂边缘的神明所带来的痛苦,这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从至高王的左手手腕上的烙印处涌出,夸张的重铠伴随着加都撕心裂肺的哀嚎若隐若现,黑雾不断涌进烙印里,涌进皮肤里,涌入西斯卡弗的每一条血管。
突然哀嚎戛然而止,至高王坐在王座上,面无表情,像具死尸一般,仿佛只有呼吸间的起伏,才能确定他还活着。
与此同时的千百里外,马特又做了那个噩梦,梦中一片黑暗,瘦小的马特在不停奔跑,耳边是沉重的接近疯狂的喘息声,他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绊倒了,一个女人出现在了他面前,女人赤着脚,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宽大的衬衫,马特凭借着那与众不同的鱼鳃耳认出了这个女人是轻吟将军,但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个将军是一头黑发,邪魅的双眸下是六片鳞片,双唇犹如鲜血般赤红。
黑发的将军蹲了下来,捧着马特的脸庞,声音是那样阴抑,“呀!弄脏了呢……”
黑发将军张开嘴,慢慢靠近马特,呼出一口甜腻的气息,这股气息让马特的身体变得酥麻无力。
随后黑发将军长出了犄角与獠牙,那尖牙,像是一颗颗巨大尖锐的龙牙,将军的嘴也变得如此庞大,好像一口就能把瘦削的马特吞进肚子里一样。
“住手!”一声闷响,银发将军出现在了马特眼前,她一脚踢开了黑发的自己,将马特从那可怖的龙牙中救了出来。
小黑龙哀嚎着跑回了黑暗中,马特也渐渐清醒了过来。
“太好了他没事!”锐石看见马特醒后惊呼了起来。
马特发现自己正躺在莫尔先生的怀里,莫尔先生还用两个涂满香料的小布团塞在他鼻子里,而伊万先生似乎在不远处自顾自地玩着小石头。
“这次算是幸运,马特先生……”莫尔一把拔出了塞在马特鼻孔里的两团小布团随手扔进了一旁的篝火里,噼啪地闪出几道蓝光后,化为了灰烬,“如果再不把将军送走的话,恐怕下次,就救不回来了……”
马特勉强地支起身,看着一旁的满脸愧疚的轻吟,问道:“那是什么,将军?”
“那是一直附身在我身上的恶魔……一只黑龙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