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衾慌了,发疯似的火急火燎赶回C市,却还是晚了一步。他甚至连外婆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再次回到那个他住了十六年的家,诺大的厅堂独剩一张黑白相片。相片中的那个人一如往昔,慈眉善目的看着他,嘴角还微微昑笑。
没有谁会在原地一直等着另一个人…时光和距离就能将一切轻易击败。
办完寒老夫人的身后事顾劭夫妇先行一步回申城,这段时间他们一直留在C市,直到老夫人离开。日子不长不短,手上积压了一大堆公务要处理,恐怕连过年都要在工作中度过。
顾衾没有随他们一起回申城,而是选择一个人留在C市过年。顾劭夫妇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便也由着他。
C市这年又下雪了…
顾衾记得那年,任汐站在操场看台上往他头顶扔了一个大雪球,她下手可真够狠,痛得他惊呼一声。最后他还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走开。
外面白雪皑皑,也不知怎的顾衾竟走到了酒吧门外。
在国外两年他也没少沾酒,以前喝几罐啤酒就会吐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的人,后来竟可以夜夜混迹酒吧。
像他这样一个人来酒吧的几乎少见,顾衾觉得聒噪随意选了个角落坐下。他本来个子就高长得英俊,这两年在国外又变得壮硕了些和同龄人相比更显得成熟几分。
一晚上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酒,顾衾单手撑着头,迷迷糊糊听见耳旁有个声音,他抬头厌恶地瞥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女生。
女生身材高挑,一张小巧的面颊上故意画着与她年龄不匹配的浓妆,她弯下腰张了张红唇轻拂于他耳旁低吟,“帅哥,你一个人吗?”
沈雪梨进酒吧后就注意到了顾衾,留意了好一会儿确定他就是一个人,这才决定前去搭讪。
没曾想他瞥了她一眼,冷冷的回她一句,“滚开。”
沈雪梨愣了一下,一股气闷在胸口不上不下。她钓男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从来就没有失手过。这会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翻了车。
以她的性格直接掀了他的桌子都有可能,但这次不行,在这里不行。
沈雪梨是Meet Pub的常客,而眼前这个人陌生得很,也许过了今晚他根本就不会再来。如果她发脾气把事情闹大了整间酒吧岂不是都知道她沈雪梨被当众拒绝了?
就当吃了一只恶心的苍蝇,沈雪梨气呼呼的转身离开。
顾衾冷哼一声,端起酒杯又喝了几口,这样的搭讪他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在这一张张艳俗的脸背后总令她忆起那张纯净娇嫩的脸。
手机在裤兜里响个不停,不用看他都知道是谁打过来的。顾衾皱着眉不耐烦的掏出来用力按下关机键。看着屏幕上渐渐消失的画面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喝完杯底的那点酒,顾衾感觉浑身燥热,周遭的空气也令人觉得胸闷不适。他歪着身子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垂着头踉踉跄跄的拖着步子往外走,隐约间听见一个声音喊了她的名字。
是任汐的名字没错。
他猛地向后转过身,左顾右盼的急切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酒吧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乌泱泱的一片一片。他寻了好一会儿最后冷哼一声摇摇头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其多,更何况也许在这嘈杂的环境下他有可能听错了,即使没有听错就是她,而他又能怎样呢?
街上行人寥寥,除了月光什么都没有。顾衾弓着身子倚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盯着脚下的片片白雪出神。
随着外婆的离世,这座城市终于与他再无任何瓜葛。
一切就好像梦一场。
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他的影子被另一个人的影子所覆盖,顾衾看了眼雪地上的剪影,慢慢抬起头。
任汐近在咫尺,她的脸在月光下是那样纯净透亮。
她是他的微光啊。
顾衾心想一定是他醉了,只有每次醉酒后他才会看见她,这两年他总是在想醉又不敢醉的状态下徘徊。
多久了,他也记不得。
不同以往的是,眼前的任汐换了新的发型。以往在他梦里,任汐仍留着过去的长发,这次却是短发。
短发?
顾衾想起来了,他出国不久后就听到关于任汐出了意外的消息。
是那个时候剃掉的长发吧…
他仰着脸看着眼前的人,眼底满是心疼和忧伤。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待着,谁也不说话。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良久他的名字被人轻声唤起。
顾衾一阵恍惚,眼底充满了不可置信,此刻他忽然意识到她是真实存在的。
像再次失而复得,又如同即刻就要破碎。顾衾想都没想拦腰紧紧抱住了任汐。
她的腰那么纤细仿佛稍加用力就会被拧断一般,顾衾狠狠地将她抱紧,他甚至想就这样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的手臂紧紧环住任汐的腰,脸靠在她的胸口,他能感觉她砰砰的心跳声。强撑着的崩溃情绪瞬间决堤,顾衾卸下所有防备,哽咽的对她说,“任汐,外婆她走了。”
无论是十六年还是两年,都是弹指一挥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