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时候,顾浔一回头刚巧看见她那炸了锅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好端端的你干嘛把长头发给剪了?现在像鸡窝一样。”
这话左右听了不顺耳,“你管我,我乐意。”任汐从床上下来,经过顾浔身边的时候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慢悠悠地丢下一句,“反正你也看不了几天。”便朝着卫生间走去。
顾浔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他没应声,房间里显得格外安静。
任汐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过分了,虽然是事实,可是这三天对他们而言难道不应该是一种遗忘过去的默契?
她看了眼镜框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我后来复读了一年,为了方便才剪了短发。”
真假参半,也许是因为想让刚才那句不合时宜的话尽快翻篇,所以她才这样解释,反正就是说了,说出口才发现也没有那么难。
突如其来的解释令顾浔有些混乱,他立在原地几乎忘了去回应她。
什么意思?复读了一年?以任汐当时的成绩,考上育才高中并不算太难,直升一中更不在话下,她为什么会复读?
是因为他吗?因为那件事?可是那件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他有太多疑问,一下子向同一个方向拥挤而来。离开C市后,他不是没有打听过任汐过得怎么样?甚至还拐着弯托人问过乐奇,得到的反馈几乎一致都是她很好。
她很好,他应该开心才对。
她很好,才会很快把他忘了…
而刚刚她亲口说,她复读了一年…那一年,究竟发生过什么?顾浔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竟败类到这种地步,一个同他说实话的人都没有。
所以…她刚刚说谎了,所以她和纪咲森并不是一个班…想到这里顾浔不由蹙起眉头。
“你看,现在如愿以偿我考上了育才。”隔着一堵墙任汐的声音听上去格外雀跃。
顾浔眉头舒展了一下,随声附和,“嗯,你说的对。”
任汐正刷牙,嘴里含着泡沫,含糊不清地说,“待会一起出去一趟,我要去买点东西。”
顾浔没听清她后半句,只听见她说要出去一趟,“你感冒还没好…”
没等他说完任汐含了口水把嘴里的泡沫漱掉,“我感冒好了,不信你听我声音。”她故意提高分贝,接着说,“是谁说的共沉沦,你不是也好端端的没被传染吗?”
顾浔靠在墙边垂着眸看她,她说话的神情鲜活可爱,这样生动的表情他曾经也在无数个夜晚梦见过,只是梦如泡沫,轻轻一碰就破了。
他一眨不眨眼的盯着,任汐见他入神喊了他两声,他才迟缓地应了一下。
“你在想什么呢?”任汐挥了挥手中的毛巾,催道,“快点来洗漱,一会儿还得出门。”
顾浔不紧不慢地走到任汐身边,一只手解开衣领前的一粒扣子。他的睡衣本就是深V领,结实的胸膛若影若现,而他丝毫没有顾虑的在她面前宽衣解带。
“身材真好。”
听见自己的声音,任汐也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用手掌去捂自己的嘴,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顾浔,用意念祈祷顾浔方才没有听清她因口误说出的肺腑之言。
可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顾浔俯下身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他距离她很近,敞开的睡衣令他完美的身材一览无余。空气里仿佛弥漫着男性的荷尔蒙气息和暧昧紧张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逐渐蔓延…任汐生生吞了下口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才故意转头看向别处。
顾浔见任汐那小模样,不禁扬起嘴角轻轻一笑,“等我一会儿,我还要洗个澡。”
任汐一脸懵…又被他耍了。
大少爷就是大少爷,一天怕是要洗三回澡。
有生之年和喜欢的人异地游,从前他们也计划过,天南海北海角天涯,现在想来格外可笑。
出发前顾浔退了房,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避免来回奔波,两个人打算住在古镇上。任汐也不知道任伊订的那间房究竟订了多久,反正一星半点任伊也不在乎,她自然没必要多此一举去退房。
渎川古镇位于S市城西,素有“秀绝冠江南”之誉。以前顾浔常听任汐讲起她小时候在S市的事情,顺带着也听说过渎川,现在俩人共赴此处倒还有些许期待。
快下高架的时候,道路两侧排排农宅,白墙黑瓦别具一格,屋前屋后都是团团的绿色。任汐见顾衾贴着窗户看得正入神,便随口问他,“你在看什么呢?”
“啊…”
顾浔张了张口呆呆地应了一声,像是没听清任汐说的话,顿了几秒才缓过神来,“在这里生活挺好的。”
任汐随着他的目光向窗外望去,屋顶升起的袅袅炊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了会令心情变得格外愉悦。
可是她却故意说了反话,“好什么啊?那么荒凉什么都没有。”任汐随声附和,转过头看向顾浔的时候发现他刚好正在看她。
他的眼睛里有光,绚烂而夺目。许多年后任汐仍记得那束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他垂着眸低头看她时的表情。顾浔牵起任汐的手,将它轻轻捧在手心里。没有任何只言片语,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