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引导着众仙女打着节拍，终于把小雪的提琴声引上正轨，免得她走调。菊花还算懂事，知道小雪得罪不起。
我说：
“牡丹，你去哪儿了？这么迟才来，什么节目都演完了，那个男人把子非鱼吹跳出来三次，他赢了。”
牡丹说：
“我去找梅花借瑶琴，想和他的笛子合奏一曲，你的闺房真闷热，她们怎么这么吵，我的琴都没地方放。以前是水仙在帮她绣嫁衣，今天水仙不知哪里去了，被梅花捉住，绣了一阵，因此回来晚了。”
我把书案让给她，自己坐到碧纱橱上，里面挤满女伴，嬉笑打闹，被子都被她们坐得不像话。
格桑花来了，她的全筒马皮靴把橡木地板踩得垛垛响，她没有脱鞋子进门的习惯，逐水草搭个帐篷就是她的家。
格桑花说：
“哎，怎么这么挤，连杯茶都没了，太热闹，今天耳福不浅。”
牡丹说：
“是桑勇士艳福不浅。本来含羞来到万福山庄的时候，就让我眼前一亮，一身白衣胜雪，腰配玉柄剑，神情严肃，不苟言笑，难得见到你嘴角边露出一抹微笑。你随便往哪里一站，周围的男仙便鸦雀无声，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不敢动弹，全被镇住了。这几年追你的男仙不在少数，没一个成功的，我弟弟丹朱来了桑家几趟，也是徒叹奈何。”
芸姐幽幽地说：
“何止你弟弟！我知道的就有紫姑家的儿子牛生，松塔的儿子松林，樟木怪的儿子樟平，暮雪山庄远道而来的九头虫，皇城山庄的马自忠。个个铩羽而归，吹不上两曲就面红耳赤，气力不足，要么就是被含羞骂上两句，自惭形秽而去。因此含羞也算是一朵花，庄里外号冷艳花，不是谁都能采去的。”
葡萄花说：
“含羞，你以前那些追求者哪里去了？怎么就剩桑勇士？”
我说：
“那些个俗仙，没办法，他们来这里只是吹吹牛皮，说说笑话，喝喝茶，真要他们拿着乐器吹，就露出原形了。滥竽充数，我听了耳朵痛。所以都轰走了。霜降从来不说笑话，可是他没有乐器。所以他不大敢来了。丹朱倒是能与我对吹几曲，但是他身上有股脂粉气，凝重得很，他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我拿他没办法，他后来不追我了，去洛神山庄游学，听说在那里很吃得开。现在很久没联系了，他没长性的。”
牡丹笑道：
“你倒是对我弟弟了解得很！他追过的仙女太多了，连我都数不清。我为他不肯再追你惋惜，他说追你可累了，难得一笑，偏生他是个喜欢寻欢作乐的仙男，来了几次，觉得无趣，就去洛神山庄游学。他要是一直追，你这朵冷艳花未必有桑勇士的份。”
正说着，小雪已经演奏完毕，向观众鞠躬谢幕。院里院外掌声雷动，原来演出是如此成功。
牡丹皱皱眉头说：
“怎么小雪没长进！上次听她拉，叫我点评，错了三个音符，这次更离谱了，拉错了七个音符。她一贯吃不得苦，如何练琴。”
格桑花说：
“也就拉她做个幌子，骗一顿烧烤吃。”
大家哄笑一阵。
小雪喜气洋洋地谢过幕，径直跑到桑勇士那边去了，不一会，桑勇士那里传来了劈劈啪啪的声音。接着，小雪把琴弓一扔，哭声传入我的耳朵。
梨花奔过来说：
“不好了，桑勇士摔碎了几个杯子，小雪公主一直在哭鼻子，说要回家，你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一惊，小雪是得罪不起的人物，她要是告上一状，小桑这个府兵就别想当了，说不定性命堪忧。
我慌忙奔过去，掰开人群，那里也是乱哄哄的，地上是一地的宜兴碎陶，我不由得心痛万分，那些茶杯茶壶虽然不是顾景舟，好歹也是陈年窖泥名家作品，他摔起来不要钱似的，败家子！
我骂道：
“小桑，你又在发疯了是吗？你就不懂得装聋作哑一回？”
桑勇士见我当众损他的面子，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见仙太多，咬了咬牙，径自背过身去。他脑后的鳞片像鱼鳃一样一起一伏的，他生气起来就是这样。他生病时鳞片会变红，快下雨时鳞片会湿搭搭的流眼泪一般，非常怪异。
我回头一看，小雪已经走了，慌忙掰开仙众去追。一辆木轮辐车已经堵在桑家大门口，一个小婢子已经趴伏在地上，小雪边哭边往外走，背上的翅膀耷拉着，连琴弓都不要了。
我追过去说：
“小雪！”
小雪回过头来，见到是我，哭得更厉害了，我说：
“你的琴囊在我那里呢，你跟我去拿。”
我半拖半抱把她弄回我的闺房，众仙女围聚过来，把门堵了个结结实实。
牡丹说：
“肯定是桑勇士听到错了七个音符，所以摔了七个茶杯，小雪，你学琴没用心，惹得他大发脾气。”
我说：
“哪能呢，小雪学琴可认真了，手指上都有茧了，是吧？这是她的首演，有点紧张是正常的，你们就不能宽容些吗？郁金香，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顺便弄点茶水来。”
小雪不哭了，呆坐在那里，一脸花里胡哨的泪痕。
菊花扔进来一条热毛巾，我接了，把她的妆仔细擦干净。
郁金香只找到了些炸鱼干，我喂了些给小雪吃了，重整杯盘，泡了一壶茶，小雪喝了，脸上浮现出迷醉的表情，说：
“真好喝。”
我看她不哭了，低声问她：
“刚才你家桑哥哥说你什么来着？”
小雪一付又要哭的样子：
“他什么话也不说，一个接一个摔杯子，我看他想要摔茶壶，就哭了。”
我说：
“他就这臭脾气，你别理他。回头姐姐揍死他。他是为你好，你要是练琴有进步了，他一定会比吃了子非鱼还高兴。”
小雪说：
“他太凶了，要杀掉我。”
我说：
“不会的，他心可善良了，你看，他做了一个礼物送给我们可爱的小雪公主呢，托姐姐转交呢，你看，多美丽啊。”
我找出那个哥特式宫殿，一对弯着腰亲嘴的金童玉女，让我看得眼热心跳的玩具送给她：
“他说啊，你可是一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公主呢，以后一定会有一个王子爱上你哟，你会幸福死的。”
小雪终于高兴起来了：
“好漂亮哦，我喜欢。”
我说：
“你不要把你家桑哥哥骂你的告诉你妈妈好吧？以后如果有音乐会啊，我第一个通知你，我们一起去。”
小雪撅着嘴说：
“我才不会告诉她呢，我喜欢桑哥哥，喜欢含羞姐姐，我要喝茶。我要你为我吹一曲。”
她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