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正在就着阳光纳鞋底儿,听见门响,抬头看到是刘动,顿时裂开没剩几颗牙的嘴笑了笑,随即问到:“小伙子,醒了啊,饿了吧,老婆子这就给你张罗吃的。”说着,收拾了东西,起身走进院子。
刚看到那老太太的时候,刘动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这老太太想必就是看着自己的人。虽然他相信自己可以轻易打到这老太太逃跑,但是犯罪分子不可能没有准备——这老太太身上一定带着通讯设备,只要自己一跑,她立刻就会通知犯罪分子。而且自己现在对环境还没闹清楚,盲目的跑出去估计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倒不如和这老太太套套话,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最关键的,他现在实在是饿的不行了。
瞬间想明白了下一步怎么办,刘动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是啊大娘,我真是饿的受不了了呢。”
那老太太笑到:“大娘知道。大娘在锅里一直给你熘着粥和饼子呢。不过你这是饿的狠了,一次可不敢吃太多。”
刘动自动忽略了后面半句,他现在相信自己能吃下一只羊。
然而当那老太太揭开锅,眼前的食物让他差点儿闪瞎狗眼。
锅里是半锅乱七八糟的不知名野菜煮成的所谓“粥”,除此之外,就是和着野菜叶子蒸的杂粮饼子。要说这里面最‘细’的粮,恐怕就算是那块儿红薯了!
“用不着这么狠吧”。刘动心里把那帮绑匪骂了个遍,有心绝食斗争,但可惜,刘动同志的意志可没有那么坚定,最终还是败给了肚子。
先是狼吞虎咽的吃了那块儿红薯,然后就着“粥”一口气吃了四块儿饼子,终于让肚子里那种饥饿带来的灼痛感缓解了不少。
在他吃饭的时候,那老太太就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的提醒刘动别噎着,还唉声叹气的感慨着“可怜的孩子”。
这时候填饱肚子是第一要务,刘动懒得搭理这老太婆,等到肚子里有底儿了,他这才抹抹嘴,准备跟老太太唠唠。
“大娘,这是在那儿啊?我怎么会在这儿啊?”
老太太道:“咱这儿叫谷家峪,你昏倒在山里,是我儿子给你背回来的。你说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年轻后生,怎么往山里钻?这要是不被人发现,饿不死也得被狼叼了。”
刘动撇撇嘴,心想这编的也太假了,难道是临时演员?不过先不管这些。
“大娘啊,您上过学么?”
老太太笑道:“我一个农村老婆子,哪里能念的上书啊,倒是小伙子你看着像个读书人。”
刘动一听明白了,怪不得犯罪分子会让她守门,原来是个文盲,那估计懂法律的可能性也不大。
刘动放弃了说服老太太的打算,换了个问题问道:“大娘啊,离咱们村最近的城市是那儿啊?”
老太太摇摇头,“老婆子一辈子没去过什么大地方,只有年轻的时候去过四十里外的镇上,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
刘动心里暗骂了一声,随后又道:“大娘,咱们村里上哪儿能打电话啊?”
老太太摇摇头:“你说的是啥?啥叫电话?”
得,装,继续装!
不过刘动也因此判断那些犯罪分子看来是不会给自己对外通讯的机会了。
想到这儿,刘动咬了咬牙,准备孤注一掷。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娘,你行行好,放了我吧。我家里也有老娘要养,我们家就我一颗独苗啊。而且我也就是一个扑通宅男,我也没钱那,你们绑了我也没用啊。”
老太太被刘动这一跪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他,“哎呦,小伙子,你这是干什么,这无论是谁见了山里躺个快饿死的人还能不救么?老婆子当不起这么大的礼,快起来快起来!”
得,刘动和老太太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
刘动眼珠子一转,决定顺着老太太的话说:“大娘,我是被坏人绑来这里的,我家里人现在不知道多着急,你能不能让我回家啊,我回去后一定不说这里的一个字,就说是我自己贪玩儿走丢的,好不好,你就当我是个屁,放了我吧。”
老太太这会儿明白一点儿了。“你是说你是被土匪绑来的?那你是咋逃出来的啊?怪不得饿成这样。这挨千刀的土匪,前些年没少祸祸老百姓,孩子,你别怕,现在咱们村里来了八路军,土匪不敢来这儿了。”
刘动苦笑,这都那儿跟哪儿啊,这老太太还挺入戏。但他现在除了说服老太太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继续求情。
“大娘,我求求你,你就让我走吧,我感谢你八辈儿祖宗。”
老太太并没有听出刘动话中隐含的意思,但是她也没有同意刘动离开。“我能体会你思念亲人的心情,但是这里距离外面很远,现在天色已晚,在天黑前你根本不可能走四十几里山路到最近的镇子。如果你再次在山间迷了路,真有可能会丧命。要知道,山里晚上会有狼出没。”
老人的好意再次被误解。刘动根本就不相信这里是什么偏僻的山村。也许这里看着像是农村,但在21世纪的中国,那里还有不通电话、电灯的山村?所以他相信,自己应该是被绑架到了一个用来拍摄电影或者电视的外景地,这里也许距离城市较远,但他相信只要自己走出去,总会遇见人的,然后他就能借用电话报警,或者请求别人帮助自己回家。
眼前的老人是回家的第一个阻碍,也许她只是一个帮凶,但是回家心切的刘动顾不得这些了,他打算将老太太打晕,然后在其他绑匪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逃离这里。
也许自己会失败,那些绑匪就在不远处通过监控看着他,但是他仍然打算冒险试一试。
老人家还在劝说刘动不要着急走。“你就在老婆子这里住一晚,明天早晨我让满山送你去镇上。”
然而刘动已经决定动手了。他站起身来,考虑是徒手还是用什么工具将面前喋喋不休的老人打晕,正在这时候,门响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壮汉推门走了进来。
之前刘动走出院子的时候大约的判断了一下,现在的季节应该是夏天,但也只是刚入夏而已,距离真正的伏天还早着呢。然而这个刚刚进门的汉子却仅仅穿着一件无袖小褂,敞着怀露出黝黑、结实的胸膛和两膀子腱子肉。扛在肩膀上的锄头末梢挂着他的外套,看到屋里站着的刘动,憨厚的一笑。
“娘,我回来了。”
中年汉子和老太太打了招呼,随即看向刘动。“醒了?精神不错呀,回复的挺快,到底是年轻。”
这个中年汉子应该就是老人的儿子“满山”了,他看似憨厚的笑容并没能成功迷惑刘动,刘动知道自己猜对了,那些绑匪果然一直在秘密监视自己。否则不可能这么巧,自己刚打算打晕老人,她儿子就回来了?
看了看中年汉子健壮的身材,刘动放弃了用武力解决的打算。虽然看上去满山比自己个头要矮一些,但那双臂上夯起的肌肉和虬缠的青筋足以弥补他身高的劣势。刘动不认为自己长年缺乏锻炼的身体能弄得过对方。更何况,满山未必是一个人。
在刘动自顾自的思索的时候,满山已经放好了锄头,掸干净了身上的泥土,准备洗脸吃饭了。老太太重新拿了一副碗筷从锅里将最后一点儿“粥”盛了出来,又用另一个黑陶碗装了刘动吃剩下的两块儿饼子,算是给满山准备好了晚饭。
洗完脸的满山看了看桌子上的晚饭,问道:“娘你吃了么?”
老太太笑着道:“刚才和这小伙子一起吃过了。”说着,不自然的看了刘动一眼。
刘动知道老太太并没有吃任何东西,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么说,所以并没有接这个话茬。
刘动的沉默被误解为默认,满山拿起筷子开始吃自己那一份。顺便跟刘动聊起天儿来。
“小兄弟,看你的面相不像是山里人啊,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刘动对这个问题哭笑不得,大哥,你问我?我还问你呢!
见刘动没有回答,旁边老太太替他说了:“他说是被土匪绑了肉票,带过来的,怎么,现在抱独寨的土匪又开始猖狂了?”
满山听了娘的话后摇了摇头,道:“没听说啊,现在鬼子到处都设着据点和炮楼,抱独寨的人没那么轻易下来吧?”
刘动觉得自己回去后应该读一读《演员的自我修养》这本书,这面前的都是演技派啊,表情绝对从容自然,跟真的似的。
“那刘兄弟有什么打算?”
简单的交流后,满山娘俩已经知道刘动姓刘,同时,刘动也知道了满山姓谷。而这个所谓的村子也因为姓谷的人最多,所以同时被称为“谷家峪”。
对于满山的这个问题,刘动再次选择了沉默。逃离的计划已经被揭穿,现在这么问,是为了挖苦我么?
老人再次代替刘动回答:“他原本打算连夜离开去镇子上,被我拦住了,这天眼看就要黑了,黑灯瞎火的走山路太危险。还是明天一早你送他去吧。”
对于老太太邀功似的解释,刘动心中冷笑连连,总之自己已经错失良机,现在除了静观其变之外也别无他法。至于之后满山应下了第二天送自己去镇上的话,刘动干脆自动忽略。
夜幕缓缓落下,果然,刘动再也没得到任何机会。或者是那个老太太、或者是那个满山,总之就是始终有人在他附近看着他,直到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