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大能敲了敲饭碗,看着碗中清汤寡水的稀饭,实在是没有胃口。
昨天,应该送来的补给没有按时到达。不仅如此,数里地外的爆炸声据点儿里也能听的清清楚楚。毫无疑问,运送补给的运输队被袭击了。
昨天的战斗结束的非常快,快到据点儿甚至来不及做出是否出兵救援的反应。而且他们也无从判断运输队遭受的打击有多严重。不过从战斗的过程来判断,这么短的时间里,估计运输队遭到的损失不会太大。
但是小鬼子依然大幅缩减了伪军们的伙食标准。
因为不知道下一批补给到来的具体时间,伪军们的伙食定量被减半供应。原本虽然吃的不好,但起码能吃饱,现在连吃饱都困难了。就像碗里这清汤寡水的稀饭,顶多骗骗肚子,混个水饱,用不了多久又会咕噜咕噜叫了。
旁边一名伪军士兵恬着笑脸过来,“排长,你给皇军说说呗,这一天天的就这么点儿米,不够吃啊。”
谷大能正没好气呢,伸腿一脚就踹了过去,“不够吃?不够吃就去吃屎!撑死你!滚!”
士兵不敢再说,连忙躲一边儿去了,边走嘴里边轻声的骂道:“妈的,好像说的你自己不是狗似的。大家彼此彼此,不都是小日本养的一条狗么?牛逼什么啊!”
另一边,鬼子曹长走了过来。“谷桑……”
谷大能马上站起来,哈着腰恬着笑脸道:“太君,早上好。”
川上有希板着个脸道:“早?已经不早了!为什么你的人还不去催促那些懒惰的支那人开工?要知道,我们的工期已经远远地落后于计划了。你们这些懒惰的猪,只是修几个碉堡而已,这么多天却还没有修好,难到你是故意在拖延么?你的良心大大滴坏了!”
谷大能连忙叫苦道:“太君,太君。我们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啊。可是您看,这些劳工每天基本上吃不到什么东西。吃不饱自然没有力气,没有力气自然干活就慢……”
“混蛋!”川上有希一巴掌打在谷大能脸上,差点儿把这小子给打趴下。“难道皇军要拿出宝贵的粮食来喂饱这些乱民么?如果他们吃饱了,却想要反抗皇军怎么办!跑了怎么办!”
“是是……”挨了打的谷大能不敢在说什么,只能小心的陪着不是。“太君,你看是不是可以集中人手先修建一座碉堡,这样一旦八路有动静,我们也能多一个支撑的火力点。”
川上有希想了想,随即从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呦西,这个办法可以。你可以选出几个人,给他们稍微多吃一点儿,让他们在三天内完成中心的主碉堡的土木工作。另外,新的营房也要加紧修建,大日本帝国的军队就要向这里增兵了。”
谷大能做出大喜状,“啊,太好了,蝗军进一步增兵,必然能够给本地区带来稳定和繁荣。我这就让他们努力工作,尽快迎接蝗军的到来。”
川上有希点头道:“很好,你的,努力工作,蝗军的,不会亏待你的。”
谷大能连忙点头哈腰的笑道:“多谢太君、多谢太君。”随即眼珠子一转,道:“太君,这两天士兵们的伙食突然减半,大家都反映吃不饱肚子,您看是不是……”
川上有希把眼睛一瞪,吓得谷大能再不敢说话。
随后川上拍了拍谷大能的肩膀,道:“谷桑,你的知道,现在是战争时期,粮食需要有计划地使用。新的补给车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你让你的士兵们在坚持几天,不要闹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最后一句话说的声色俱厉,谷大能只能接受现实,再说,再说就又是一巴掌。
看着川上有希转身离开,谷大能才敢呸一声,嘟囔几句:“计划、计划,怎么不见你们少吃一口?”
这样的话只能是自己偷偷说说,日本人奸着呢,就是发牢骚都得偷偷摸摸的,不然不知道从哪儿就冒出一只大头皮鞋踹在自己的屁股上。
“快点儿快点儿,都起来了,赶紧给老子去看着那些民工干活。特妈的,难道要等着蝗军亲自来催?你们这帮小子不想活了可别连累老子!”
骂骂咧咧的将二十几个伪军大从地上踹了起来。虽然饭吃大不饱,但活儿还是要照干。毕竟,要想活着,就不得不低头啊。
张庄据点的规划和古月据点一样,都是一个主炮楼外加三个碉堡构成核心防御工事,然后外面在围上封锁沟和铁丝网。这样的一个据点儿建成后,将配备一个小队的日军和一个连的伪军。和古月据点儿遥相呼应。届时,必将成为钉在我革命根据地血脉上的一根毒刺。
不过,现在张庄据点儿还远没到建成的时候。山区原本人力、物资就比较缺乏,从山外面往里运也不方便,工程进度自然比在平原上慢很多。再加上川上这个人残暴成性,几乎不给干活的百姓饭吃。这些天来已经不止一个人累倒了,工程进度就更慢了。而且在这座地狱,如果你倒下,那就意味着再也站不起来了。
当然,川上有希是绝不会承认自己的苛刻和残暴是导致工程滞后的主要原因。在他的眼中,这完全因为支那人的懒惰造成的。对于这种情况,只有手中的皮鞭和刺刀才是最有效的武器,而不是粮食。
虽然川上有希同意谷大能给一部分民工加餐以便能够尽快完成工程。但是现在连那些伪军都吃不饱,这些粮食又怎么可能会流到可怜的老百姓的手中?
日上三竿,工程一如既往的缓慢。谷大能百无聊赖的看着眼前一帮僵尸一样背着土石缓慢向前移动的民工们,正在发愁晚上该怎么向川上有希交代,一个哨兵跑了过来。
“排长,运输队,运输队来了!”
谷大能眼前一亮。
运输队的到来意味着食物再一次充足。他今天不但不用忍受饥饿,也许还能吃到一听日本牛肉罐头。而且这样一来给那些民工的加餐也不会被士兵们偷吃了。吃的更多一些,也许民工们干活也会快些,自己也就能给太君交差了。
“人呢?快放他们过来。”
谷大能连忙起身向外走去,不远处,果然有两辆大车和一队伪军在向据点走来。
“你们几个,过去帮忙。”心急之下的谷大能没有想那么多,他反倒嫌运输队走得太慢,连忙吩咐手下的几个士兵过去帮忙。
伪军们很愿意给运输队帮忙,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可能会有机会从车上偷到一听罐头或者一包香烟。这些东西有的时候没数,又或者日本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之,这活儿是个肥差。
路障很快被搬开,五六个伪军把枪往后背一背就跑了出去。负责警戒的日军没有阻拦他们,因为这样的事儿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些支那士兵总是不知道什么叫做警惕性,不过好在也从未出现过问题。至少在这座据点儿还没有。
多了几个人帮着推车,大车行进的速度果然快了许多。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哨卡。
谷大能上前一步,像往常一样伸出手去,讨要古月据点小泽队长开具的凭证。这也是双方确认身份的一个过程。
打头的高大伪军军官连忙将手伸进了上衣兜,然而掏出来的却不是凭证,而是一包烟。
“来来来,这两天没吃好吧,先抽一颗。”
谷大能自然而然的接过香烟,看了一眼同样配着中尉军衔的对方,奇怪道:“我怎么没见过你?”
不用说,这名高大的伪军军官自然就是刘动假扮的。他一边儿给谷能点烟一边儿道:“哎,你又不是不知道,昨天运输队被土八路埋伏,老张命苦,挨了一枪,来不了了。兄弟我是从平山增援过来的,才来了没几天,这不,那帮孙子欺生,就把这差事给了小弟。乃乃的,还好今天那帮土八路没来。”
“哦,”谷大能心领神会。运输队刚刚被打劫,古月据点儿里的那帮孙子肯定知道这条运输线已经被八路盯上了,谁也保不齐自己就是下一个倒霉蛋儿,因此这样的苦差事自然是能推就推,眼前这小子刚来,不挤兑他挤兑谁?
吸了一口烟,随后问道:“老张伤的重不重?”
刘动道:“没事儿,就是胳膊擦破点儿皮,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在太君面前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其实为的还不是不愿意出来?”
谷大能也笑了。外出的风险太大,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把小命丢了,能不出去谁愿意出去?
伪军还不都是一个样?要不是贪生怕死,不早就和小鬼子拼了,还用在这儿受气?谁都知道窝在据点儿里最安全,这里有完备的防御工事和凶猛的火力,还有彪悍的日军做后盾。八路缺少重武器,难以敲开这样的乌龟壳。但是外出就不同了。
要是扫荡还好些,起码有大队的日军压阵。但是像押运补给这样的外出任务就难了。距离说远不远——三四个小时就能到达;说近不近——也是二、三十里山路呢。鬼子不愿意跑腿儿,就得他们伪军卖命。而这样的补给运输队恰恰是八路最好的伏击对象。
这不这一次老张就中奖了么。
看着刘动缠住了伪军指挥官,苏月赶紧朝伪装成车夫的八路军战士递了一个眼色,大家抓紧时间赶着大车就往营地里闯。
就在这时,哨卡前的那个日军突然挺直了步枪,大喝一声:“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