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许州,淮县。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淮县在大梁国的东南面,依靠着广袤无垠的大海,虽说不能与那些通州大邑相比,不过也是小有富足,淮县居民的钱袋子自然没有那么紧,这也促使淮县贸易的相对发达,和当地集市的繁荣发展。
“瞧一瞧,看一看嘞!”
“客官,您几位,来来来,里面请上座!”
“大爷,进来玩玩嘛,奴家瞧您可是欢喜的紧啊!”
繁华的街道上,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人流如织,很是热闹。不过这一切,都与淮县县衙,准确来说,是与衙内的一个年轻人无关。
沈俶坐在厢房里,眼神空洞,面目苍白,手指也不经意敲打着旁边的桌子,整个人显得厌厌无气。但,他觉得,这是自己目前能展现出的最好状态了,因为,这种情况放在一般人身上,不死也要吓掉半条命了好么。。
原因无他,只是穿越罢了,嗯,只是穿越。沈俶觉得自己现在的内心无比强大,碰到这种事情都能这么淡定,看来自己一定是个能成大事的男人。
一个月前,他还是个勤奋好学,努力奋斗的大好青年,而且通过了文理双修的博士学位答辩,正满腹雄心的打算实现几个“小目标”,结果一转眼就来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嗯,异世界。简直是没处说理了好么!
“哎,贼老天,你要是这么干,我也只能说是,天妒英才了”沈俶这样安慰着自己,要不是现在大病初愈,他真想立马冲向院内,爬上屋顶,竖起自己的中指,怒吼一声“靠!”。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也叫沈俶,同名同姓的巧合,倒是让穿越过来的他减弱了不少的抵触感,这还是热爱古籍的老爹给自己取的名字呢,也不知道他和老妈现在怎样,怕不是担心的发疯了吧,还是现在在国外度假,没那么快收到他们宝贝儿子失踪的消息。
摇摇头,沈俶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这些都不重要,无论怎样自己回去的概率也是几乎为零,当务之急是要了解这个世界的面貌,也不知道这是哪朝哪代,淮县?许州?大梁?“老天爷,南梁还是后梁,无论哪一个都不算是什么好时代吧,可别这么戏弄我了,小子禁受不住啊。”沈俶不无悲愤,好像刚才那个说贼老天得人不是他一样。
想着想着,厢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三四十许的妇人迈步进来,见到坐在席边上的沈俶,惊呼:“我儿,我的俶儿,你这病刚好,可不敢就这么折腾,来,快躺下。”说罢,便要唤丫鬟进来,扶沈俶躺下休息,原来是这一世沈俶的母亲,方氏。沈俶哭笑不得:“无事的母亲,只是坐坐罢了,儿子实在吃不消,在这样下去,怕是要休息坏了”便抬手示意,阻止了丫鬟们进一步的动作。“你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道理。”方氏带有担忧口气的嗔道,不过也任由他去,毕竟这孩子因病在房休养一个多月,对于年轻人来讲,这种生活可谓是一种折磨,妇人还是很会为儿子考虑。
沈俶笑对道:“母亲这一个多月的照顾见效当然好,再过段时日恢复好了,儿子都能徒手搏虎,将虎皮献给您和父亲过过眼呢”说完起身,双手还作孔武有力状,让的在旁的丫鬟不由掩嘴轻笑,只是不敢出声,毕竟主母的威严可不是开玩笑的。“我儿有孝心,我这作母亲的就知足了,说什么老虎不老虎的,害人的玩意要不得。”方氏欣慰笑道,不过转瞬想到了什么,便是惊诧万分。”俶儿,你原先可不是这样的,不说老虎,你向来不是惜字如金的么?”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这孩子从小便是沉默寡言,圣贤书倒是读了不少,不过即使对自己和老爷,也是多少有些拘束,现在变化的怎得这么大?
沈俶心中咯噔一下,坏了,这是自己有点太放松了,忘了代入角色,原主人性格说的好听叫沉默是金,说的不好听就叫内向自闭,这个事情,继承了大部分记忆的他还是了如指掌的,怎么就能一时大意给忘了?失策失策啊。不过转眼间,沈俶便想好了应答:“让娘亲忧心了,这是儿子的过错,儿子因这一场大病,险些连命都保不住,无法再侍奉父母,现在想想,犹是后怕不已,于是便痛定思痛,打算放开心胸,彻底改变自己,好让二老放心。”以病打头,再以孝心收尾,转移注意力,果然,方氏眼泪都因为这简单的两句话掉了下来,走过去抱着他,哭道:“我的好儿子呀,说的又是什么话,为娘怎么不放心这么好的儿子,你要是病再不好,为娘为父的命都不要也要给你续上啊。“
沈俶闻言,也是有些感动上头,原来老天爷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起码到这里,也给了自己一对疼爱孩子的父母,看在母亲的份上,我就不叫你贼老天了,嗯,暂时。”母亲且宽心,儿子这么不是好了吗。“
方氏闻言,方才收起哭声:”我儿说的对,娘失态了,对了,快让郎中进来,再给我儿看看,真是的,怎把人家给忘了。”便匆忙出门,亲自请郎中进屋看病,郎中倒也不介意,几句话的功夫倒也不耽误什么。待诊脉之后,便道:”小郎君吉人天相,这风寒之症已无大碍,只需细细调理即可,待老夫开个方子,尊夫人照此抓药即可。”“多谢大夫了,这是我家的一点敬意,还请收下。”“治病救人医者本分,尊夫人何必如此,倒教老夫惭愧。”郎中又谢绝了方氏所送的重礼,只收取了诊金,便拱手告辞:”尊夫人留步。“
沈俶见此点头不止,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能见到如此有职业道德的医者,难得。不过刚才诊脉之时,郎中还是问了几句关于他的身体情况,沈俶怎能细言,于是便按着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讲述,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总感觉他临走时望向自己的时候略有深意,罢了,得空再说吧。
“俶儿,既然大夫说你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那就不要总待在房间里了,出来走动走动,我让这些丫鬟下人跟着你。”耳边响起方氏的话,沈俶连忙道:“知道了母亲,孩儿现在屋内静坐便可,母亲可以唤人去父亲的书房拿几本书来,孩儿看着略解烦闷即可。”还是谨慎些为好,这穿越过来就是病了一个多月折腾的死去活来,自然不会被其他人看出来太多,但现在病好了,以后难免待人借物,还是先通过书了解了解形式比较好。自己说的话,做母亲的当然相信,可是还有父亲呢,据自己所知道的,他沈家还有一个姐姐,两个妹妹呢,同在屋檐下,自己还是先被同化一下比较好,被自己的家人当作异类,那可笑话了。
“好吧,既然你如此说,兰儿,去老爷的书房拿几本书给少爷。”“是,夫人”方氏点头并支使丫鬟去了,不一会,丫鬟兰儿便回来了“少爷您看,这些可合心意?”沈俶打眼一瞧,这几本书《梁国志》、《大梁祖训》、《大梁律》,还不错,至少沈俶觉得自己一个双修博士看起来没什么难度,只不过他不记得,无论南梁还是后梁,都好像没有修过这些看似完备的律法吧,难道?沈俶心里有了些猜测,不过这些还要看书之后才能印证,如果是,那真是太有意思了。
“不错,这些便可,不愧是兰儿,有巧心思。”记得没错,这应该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兰儿,自己的县令老爹也是个风雅人,给自己四个孩子的四个丫鬟起了个“梅兰竹菊”的雅名。“等我以后生了孩子,安排丫鬟起名,一定要比自己的县令老爹更有牌面,不对,风雅”沈俶又开始了异想天开“要不就柴米油盐酱醋茶儿?啊,算了,还要不要那些丫鬟做人了,过分了。”
“兰儿多谢少爷夸奖。”兰儿霎时红起了脸,低声道,这还是少爷第一次夸自己呢,原先少爷少言寡语,只会说一些简单的应答,对了,少爷刚才跟主母说什么,改变?难道少爷对我也是......兰儿的脸变得更红了,如熟透了樱桃。呵,还是个容易害羞的丫头,看来自己的生活很有滋味啊,沈俶又对未来的少爷生活的充满了信心。
看着精神起来的儿子,方氏放下了心,便道:“既然俶儿你要温习,娘亲便先回房了,让兰儿此后便是,只是还要注意身体才是。“”母亲放心,孩儿省得。“沈俶将方氏送出了厢房,回头对兰儿笑道:“辛苦兰儿,去帮我泡壶茶来,有些口渴了。”何时见过这么和颜悦色的少爷,脸红红的兰儿嗫喏着“好的少爷。”便脸红红的退下准备了。
看着少女尚未发育成型的青涩背影,沈俶抻了抻腰,做了个伸展运动缓解疲劳,笑叹:“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沈公,讳俶,许州淮人也,少时性情冲和,深沉少言。“
——《旧梁书.唐国公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