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成蹲下身子,骤然发力,他向水蛭冲过去,手中的黑斧高举过顶,朝着水蛭的肩膀往下一劈。
这一斧下去的力道刚猛,只要命中就能将人的整个肩膀给劈下来,哪怕是面对曾经的好友段大成也不遗余力,在他看到对方使用着奇怪的力量的时候他就很清楚如果不尽全力,没命的就会是他自己。
水蛭侧身避过,黑斧几乎贴着他的手臂劈落。水蛭将右爪伸出朝着段大成的左肩猛地一抓,但是利爪在空中停滞,段大成的出手比水蛭快了一些,像是早就料到水蛭会伸出右爪,于是提前抓住了水蛭的手腕,让利爪在空中不能动弹。
“这招就是‘虎噬’对吧?”段大成亢奋起来,“现在加上这爪子,变得更像了呢。”
“虎噬”是杨烨小时候自创的招式,那是杨烨和段大成在第一次相遇时发生的事情,当时年级还小的段大成正在沐秋之森里狩猎,不幸地遇到了栖息在森林中的黑虎,这种黑虎身形巨大,它的毛色也如其名是黑色的,在黑虎进入到光亮范围里之前段大成只能看到那双冒着青光的大眼,黑虎的身体像是与阴影融为了一体,当时段大成被吓得两腿发软无法移动,黑虎步步靠近张开血盆大口,要将段大成整个身体给吞噬。
这时杨烨从树上冒了出来,他大喊一声“飞鹰落地!”,身体往前一跳,整个人跳了下来,两脚踩在黑虎的头上,将黑虎的头颅踩得下坠了一下。然后他又从黑虎的头上迅速跳下,拽起段大成就往森林外面跑,黑虎被踩得还有点蒙,没有立刻追上他们,让他们顺利地逃出了森林。
在森林外,段大成还没来得及道谢,杨烨便兴奋地抓着段大成的双肩,好像刚刚的险境完全没有存在过,他两眼放光地说,“你看到了吧,那黑虎张嘴吞噬时的样子,实在太厉害了!让我悟出新的招式来了!”,他朝空中一抓,“很好!这招就叫‘虎噬’!”。
水蛭很平静,内心并没有因为段大成说的话而有一丝波动。他用力地将利爪回撤,经过黑气对身体的强化,他的力量比段大成还要大许多,轻松地将右爪从段大成的手腕中抽出,抽出的同时他抬起左手,自左向右斜下一挥。
三道恐怖的爪痕划破了段大成的上衣,段大成捂着胸口后退,停下时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殷红的鲜血向外延伸,浸染着他的手掌。
他喘着粗气,背上汗水淋漓,胸前的伤口差点让他眼前模糊,但他还是握紧了黑斧,咬着牙令自己保持清醒。
水蛭忽然突进,段大成只看到一片虚影,水蛭就来到他的面前,水蛭的右爪平伸,直取段大成的喉咙。
长期锻炼出来的野兽般的直觉,让段大成立刻明白对方的攻击在瞄准哪里,他立即提斧横档,与利爪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水蛭的攻击没有停下,他后退几步,抬脚往地上一跺,竟用蛮力将眼前的地面给踏碎!
段大成的脚下一空,身体向侧边一歪,一条小腿卡在了裂缝里,但他还是强颜一笑,喘息着说:“这招我见过,你从我那些寄木蟹身上学的,叫作‘大蟹抬腿’”。
杨烨与段大成相遇多日后,竟自来熟地要求段大成给他看养殖的寄木蟹,来到段大成豢养寄木蟹的地方后,他看到这些身躯巨大,长腿如锥石的寄木蟹时激动万分,他拼命地摇着段大成的身体激动地说,“看到了吗?看到了吗?那些长腿真是力量惊人,能在地上捅出一个一个窟窿来!”。
当时段大成很想告诉他,其实寄木蟹那对大钳才叫力量惊人,一钳能够轻松咬断一棵大树,但是段大成看见杨烨神色兴奋,便没有说出来免得打击他。
只见杨烨抬脚往地上一跺说:“我灵感来了!这招叫‘大蟹抬腿’”。
水蛭依然平静,他并没有想要给段大成一点喘息的时间,他双爪往前一挥,在空中划出两道交叉的黑影。
段大成的腿被卡住了,他只能用黑斧硬接下来,黑斧剧烈地颤动,发出刺耳的嗡鸣,紧接着段大成看见斧头上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裂纹。
这种诡异的力量竟然如此蛮横,这把连寄木蟹那对大钳都未能撼动的斧头竟然被他一击打裂,段大成的内心惶恐起来,哪怕对方在自己胸前造成创伤时他都没有这么惶恐,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有点太轻视对方了,他还一直把对方当作小时候那个打架从未赢过的杨烨,而现在对方却随时能要了他的命。
水蛭抬爪,缓缓逼近,段大成忽然吹响一声嘹亮的口哨,哨声传到水蛭耳中,他怔了一下,立刻往后面大跳一步,小白从他的头上飞下,张嘴即咬。
尽管小白一直在跟寄木蟹群缠斗,但是多年来与段大成的相处,一人一兽之间配合得十分默契,小白一听哨声就从寄木蟹群中跳出,在空中只是看了一下段大成的眼睛就能立刻分辨出敌人是谁。
黑气突然在水蛭身上急速地周转起来,像一群躁动的黑蛇,他的双臂上肌肉隆起,青筋突兀,暗红色的斗篷在身上舞动,像是迎风招展的大旗。他举臂向上,两手分别抓住小白的上下颚,双脚踩进了土里,竟用蛮力阻止了冰牙狼大嘴的咬合!
他的利爪嵌入了小白的肉里,鲜红的血沿着白色的毛滴落在地,在地上溅成一朵朵小花。他骤然用力,双腿绷紧,竟然将小白的身体举了起来,然后甩到另一个方向。
“小白!”看到小白坠地,尘土飞扬,他大吼一声,奋力地将小腿拔了出来。
他呼吼着冲向水蛭,手中的黑斧朝水蛭拼命挥砍,黑斧在眼前刮起凌厉的狂风。
水蛭一边退后一边用利爪相格,时不时变换着动作。
“这是‘泥鱼摆尾’吧,真令人怀念!”段大成在水蛭变换动作的时候大吼。
“噢噢!这招叫什么名字来着?对了,叫‘微风拂水’!”
“嗯?这招没见过,你又起了什么幼稚的名字?”
段大成一边呼吼一边狂笑,黑斧舞成一道道虚影。
如果段小成此刻在这里一定会很吃惊,因为他所知道的哥哥是一位遇事沉着冷静的人,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边狂笑一边挥舞着斧头。
此刻段大成的样子就像再次见到相隔了很久的挚友一样,嘴里叨叨不停地说着对方小时候的黑历史并捧腹大笑,然后拍拍对方的肩膀说,“老友啊,只要我还在,你的黑历史怕是抹不去喽!”,令对方很无奈,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才好。
但是眼前的景象显然没有那么和谐,段大成的每一斧子劈下去都化作虚影,水蛭在这些乱影中自如地用利爪格挡,无论段大成怎么样挥砍,利爪都能准确地击打在斧头的侧面,将斧头弹开。
事实上段大成真的挺怀念这位好友,尽管对方挡住了脸,性格也变得不一样了,但是对方的每个动作都能跟脑海中那个熟悉的身影重叠,仿佛眼前的这个人还是那个有些愚蠢又有些幼稚的小孩。
曾经他们并肩行走时亲如兄弟,可再次见面时却要刀剑相向,实在令人感到难受。
段大成是一个很早就能担起家的人,虽然这让那些看惯他平常模样的人有点难以置信,但是段大成确实很小的时候就提起黑斧与寄木蟹搏斗,甚至进入沐秋之森里狩猎,只为将他的弟弟保护在家里,连霞老都说他是一头孤狼,浑身充满野性却又孤独随身,别人看不见是因为他总将这些藏在他慵懒的表面下。
就在段大成都以为自己要孤身成长的时候,杨烨出现了,杨烨是来自骸墟区的人,他的肤色因为骸墟区长期不见太阳而显得白净,他总是露齿大笑,缠着段大成讲自己新创的招式,非常幼稚。
刚开始段大成很排斥他,可是他总是纠缠不休,因为他跟段大成打架从未赢过,在段大成野兽般的蛮力面前他的那些烂招式毫无招架之力,他总是跟在段大成身边说,“等我悟出下一招一定能打败你”。
段大成也慢慢地接受了他,因为他笑的时候总像一缕阳光,在沐秋之森那种漆黑的环境下狩猎时他总能感到一丝温暖,他的笑容似乎也让自己心中的那份孤独消退了一些,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好像对未来的成长多了几分期许。
直到后来,杨烨突然离开了秋风区,就像他出现一样离开得也如此突然,令段大成有点难过,但是他没有前去阻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心中的那份孤独在抗拒。
段大成忽然大吼一声,全身的力量仿佛都集中在手上,黑斧猛地劈落,但是气势却在下落时渐渐衰退,声音也变得微弱了许多,“你到底……怎么了啊……”。
水蛭握住毫无气势挥下的黑斧,右爪猛然插向段大成的腹部,段大成闷哼一声,眼前一片模糊,向地面倒去。
倒在地面时段大成有些惊讶,原来在最后,水蛭把利爪变成了拳头,给了段大成一记重拳,让段大成只是受痛倒地,将要晕过去。
“我终于能够打败你了,大成……”这个自称“水蛭”的男人轻声说。
段大成最后的意识中,他看到男人从他的身边离开,暗红色的斗篷随着轻风拂动,背影变得坚毅和强大,已经不再是那个成天大喊招式名的小孩。
这么想通了之后,他的眼前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