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朝。
因为女帝是登基以来第一次上朝,老臣们不禁交头接耳,都为这位女帝而担心。当然大部分人都是担心摄政王会为难林晗姌,于是不少人都向慕容晔投去了不善的目光。
“陛下驾到——”
殿外传来通报声,下一刻,林晗姌身着一身女帝朝服踏入了大殿之内。她唇角噙着朦朦胧胧的微笑,抬头挺胸没有丝毫怯场。保皇党看到这一幕,不禁点头,倒真的有几分先帝的气势,这么久没被摄政王养残当真是先帝保佑。
慕容晔却对林晗姌的变化有了更直观的认知——她信心满满,根本就不怯场!难道她原来那些懦弱都是装出来的不成?愤愤不平中,慕容晔不自觉地攥紧了手。
林晗姌路过她身边时候,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没错过她眼底的愤恨。心里不禁冷笑一声,一个臣子,居然敢有不臣之心,看她不玩死你!
坐上凤座,林晗姌支着下巴打量了一眼殿内跪倒的一片,视线落在唯一站着的慕容晔身上。唇角冷峻地一勾,“摄政王殿下,你见朕不跪,是何意思?”
慕容晔背脊一僵,这家伙就不怕和自己撕破脸皮么?她抬起头,眯起眸子去看高座上的女皇,这才发现对方从容的面色。
她真的不怕!
咬紧了牙根,慕容晔正要下跪,却被一人打断。
“陛下,摄政王日理万机,为凤鸾国夜以继日,功劳硕硕。况且先帝在位之际,曾经下旨免了摄政王的跪礼,您……”
林晗姌打断了礼部侍郎霍冬青的话,“经爱卿这么提醒,朕倒是想起来。”
没等霍冬青露出笑容,只听林晗姌道,“来人,宋阁老年迈多劳,赐座。”宋天成是老一辈臣子了,从林晗姌的奶奶那辈就是皇室忠实拥护者。可惜上辈子,他没活到林晗姌二十岁的时候。
“陛下,不妥!”宋天成大惊,“君臣之别,不可无理。恕老臣无法领命。”
“让你坐着就坐着。”林晗姌朝侍女们摆了摆手,然后微笑着看向霍冬青,“霍爱卿,宋阁老年近八十,兢兢业业五十余载,经过了三个皇朝。与摄政王二十年纪,身子硬朗相比,你觉得谁更需要免除跪礼?”
“这……”霍冬青额头生出细汗,这小皇帝怎么这么难缠?
没等他说完,林晗姌就一拍扶手,满脸怒色地起身,“不过是瞧着朕年纪小,觉得朕当不得这大任。可爱卿,你该明白,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谁才是这天下之主!”
“陛下息怒!”霍冬青脸色一白,连忙跪在地上。
林晗姌垂下眼,捏了捏自己的指尖,“再有,母皇的确是免除了摄政王的跪礼,但却是上任摄政王,并非此任。霍爱卿歪曲圣意,如此维护摄政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天下是摄政王府的天下呢。”
“陛下!”慕容晔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霍侍郎只是一时失言,请陛下恕罪。”
林晗姌又看向慕容晔,眸色锐利,让人无法直视,“恕罪?如何恕罪?藐视圣意,当庭与朕叫板。”她摇头轻笑,“爱卿们,是否朕当真太过年轻,让你们觉得朕就是个好拿捏的?还是你们忘了,朕昨日刚下的圣意么?!”
“臣等惶恐!”本来就跪倒了一片,现在又因为林晗姌的怒意,朝上所有人都不敢抬头。纷纷趴在地上,有的心虚的,更是瑟瑟发抖。
“哼!”林晗姌冷哼一声,喊道,“霍冬青藐视皇威,违抗圣旨,拖下去,处死!”
“处死”两字让所有人狠狠一震,也算是完全刷新了对这位皇帝的认知。狠,绝对够狠!但不狠不成王,唯有铁血手段才能当好皇帝。
保皇党们心情激荡,倒是摄政王一派心情抑郁。霍冬青可是慕容晔的一条腿,要是被砍了,摄政王这一脉的势力可是难再崛起了。
“请陛下深思!”慕容晔向前挪了一步,抱拳无畏地迎上林晗姌的视线,“霍侍郎身处高位,兢兢业业,您这么做,可是寒了众臣的心!”
“这么说,摄政王觉得,留着此等逆臣才对国家有利?朕做错了?”林晗姌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停在了慕容晔的身边。她垂眼看着慕容晔,“摄政王当真是摄政王,连朕要做什么都要干涉了。那是不是等到朕处理朝政的时候,摄政王连朕的凤座都想坐上一坐了?”
话音一落,保皇党的臣子望着慕容晔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善。本来就觉得慕容晔管得太宽,现在听林晗姌这么一说,慕容晔以前的所作所为全变成了居心不良。
慕容晔咬牙,“臣绝无二心,望陛下明鉴。”
“好啊,明鉴。”林晗姌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光,吩咐道,“来人,送把剑给摄政王。既然摄政王要证明自己的忠心,那就由你亲自处死这个逆臣吧。”
慕容晔刷地抬头,看着噙着笑意的林晗姌,只觉得骨子里都透着森寒。这个人原来是如此可怕的么?
再看霍冬青,他已经脸色刷白。可他能做什么?如果奋起反抗,那不仅是他要死,连同家人妻子都要死。如果不反抗,起码他的妻儿还能活下去。
当那把剑被扔到慕容晔的面前时,慕容晔伸手去握剑的动作都是颤抖的。
慕容晔转过身,看向大殿中央跪着的霍冬青,“冬青……”
霍冬青仰起头,“摄政王殿下,请吧。”事已至此,唯有一死。
他闭上了眼。
慕容晔咬紧了牙根,颤抖地抬起手,可迟迟没有刺进。
“真慢。”林晗姌站在一旁,忽然抓过了慕容晔的手,干脆利落地刺进了霍冬青的心脏。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林晗姌面无表情地松了手后,在众人惊惧的注视下,走回了凤座坐下,“今天就给各位提个醒。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谁要是生有异心,如同此人,抄家灭族!”
“谨遵圣旨!”众臣连忙应下。
见他们还算是识趣,林晗姌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看着还愣在原地的慕容晔,林晗姌又道,“摄政王亲手斩杀逆臣,忠心日月可表。来人,赏!”
看着侍官捧上来的上次,慕容晔的表情像是吃了翔一样难看。这简直就是侮辱!他杀了自己的人,居然还要在对头那里领赏!
“谢,陛下!”
慕容晔气得双手青筋都跳了出来,她垂着头,不去看林晗姌。生怕多看一眼,她会按捺不住弑君。
林晗姌满意地打了个哈欠,“既然逆臣已除,那今日早朝众卿先退吧。”
“陛下,臣有本奏!”慕容晔突然扬声道。
林晗姌知道她不会安分,于是承情地颔首,“摄政王有什么要启奏?”
“陛下既然已经决定亲自临政,那凡事都要陛下掌眼才对。”慕容晔勾起唇角,眼底带着几分玩弄的恶劣,“前几天江南传来奏报,近日洪水泛滥,俨然成灾。还望陛下给予明示!”
就这点事还想为难她?慕容晔还真是当原主是个废物啊!林晗姌脸上多了抹似笑非笑的神色,“除了这件事,摄政王可还有他事启奏?”
“臣无。”慕容晔笑道。就这点事够你折腾了,等到弄得一团糟糕,看还有谁敢让你这个昏君继位。
“好。”林晗姌站起身,“户部尚书,工部尚书,还有宋阁老随朕去御书房商议此事,现在退朝。”
林晗姌压根就没有和别人商量的打算,慕容晔也没料到这一点,愣了一下,连忙道,“陛下不该在早朝商议此事么?”
“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句。再加上一些人喜欢说废话,浪费的时间你来算么?”林晗姌瞥了眼慕容晔,微笑道,“还是说,摄政王已经有了对策?”
“……臣无。”慕容晔虽然有设想,但若真是说有了对策,那可就有针对皇帝的嫌疑了。要是再被扣下一大顶帽子,指不定又会掉层皮。
对于慕容晔的沉默,林晗姌很满意。她瞥过大殿中那句血染的尸体,眸中闪过一丝冷光,“来人,把尸体撤下去,清扫大殿!”
下了早朝,慕容晔出了大殿那脸色是毫不掩饰的阴郁。右骠骑陈晗走到了她的身边,小声道,“殿下,陛下的变化实在让人措手不及,我们该如何?”
“回去再议。”慕容晔甩袖离开。
跟着林晗姌来到御书房,宋阁老直接跪在了林晗姌脚下。林晗姌眉梢一挑,“宋阁老,你这是何意?”
“陛下,您羽翼尚浅,当庭和摄政王闹翻,恐怕他会对您不利啊。”宋阁老一脸忧心,“您是先帝陛下唯一的血脉,要是出了什么事,您让老臣下九泉如何同先帝交代?”
“宋阁老大可把您的心放回肚子里去。”林晗姌笑道,“她慕容晔是猛禽,难道朕就比她差么?”
“陛下……”
林晗姌抬手打断了宋阁老的话,“宋阁老,你经历了三代,朕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朕之前因为一些缘故不得不韬光养晦,但现在临近朕处理朝政,可慕容晔显然不想还前朝于朕。这将来一段日子还有的耗,就是不知宋阁老可愿陪朕共度这难关了。”
“为陛下分忧,老臣责无旁贷,尽听陛下差遣。”宋阁老拜下身。
这一礼,林晗姌理所当然地承下了。旋即,她将视线投到另外两人身上。这两人的年纪不大,但为人都分外正直。即便是前世慕容晔颇得众臣举荐,他们二人也都是中立派,从未被慕容晔拉拢。
这样的人,就算不是自己队伍里的,但只要自己还是皇帝,做的事是问心无愧之事,他们自然是忠心耿耿。
用的得当,也会很顺手。
“方硕,付腾宇。”林晗姌念到她们二人的名字时,那两人脸色都没有变,抬手作揖,“陛下。”
“关于今日之事,朕想听听你们的想法。”林晗姌似笑非笑道,“放心说,朕不会治你们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