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上午九点半,我抓紧有点时间的机会,把曾经发生的事记下来,要不然我就又该忘了。
最近我总觉得自己就像是要得老年痴呆的样子,记不住事,爱忘事。
昨天晚上,还看了半部纪录片日本拍的《人生果实》,记叙一对老人平凡清淡的生活。我惊讶的是两个人将近九十岁了,身体还是那样健康。做每一件事都是那样精心,淡然。
于是,我决定抽时间把这部纪录片完整的看两遍,刷一下。也让自己对生活有一些新的感悟。最起码看了那么一会儿,就让我觉得有两点自己需要注意:
一是吃东西。吃东西要健康,要合乎科学饮食的概念。这样才能有个好身体。
二是要平常心面对生活。要有一技之长,要学会对生活感恩,要学会平常心面对。
早上,我喝了一杯豆浆。最近,每天早上我都是一杯豆浆充饥,效果也不错,最起码没怎么太饿。
我要减肥,这是必须做的。但最近两周下来,可能因为我喝啤酒的缘故,效果不佳。
我知道自己的毛病,有时候执行力太差。我应该学习以色列人,任何事先干起来再说,不怕犯错。
下楼的时候,女儿还没有起床。
媳妇上车,说:“宝子起来了。她问我你给她留作业没。还让我千万别提醒你。”
“我早给她留言了,哈哈。”我心里想。
“这个月的工资到现在还没发,这马上就要还贷款了。”我讪讪的说。
“要不,先从我这里拿吧。”
这政府的工资又到了困窘的时候,为什么?
媳妇下车的时候,我跟她说:“看书啊。”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她高兴的时候,是很难静下了心看书的,她更喜欢聊天,说着快餐式的话不知疲倦。直到没有了人烟,她才会沉沉睡去。
我穿过楼宇之间的那条回家的马路,路上冰雪覆盖,滑滑的。
上楼的时候,我就想女儿指定会从卧室里出来,带着笑。我忽然想到了几个词,觉得可以跟她说。
我打开门,果不其然,她从卧室里笑盈盈的走出来。
“你是不是有点迫不及待,抓耳挠腮,小心翼翼,心惊胆战,快如闪电……”
“去你的吧。”她边走边笑着说:“你行啊,什么时候都忘不了留作业啊。”
“你想上省育才不?”
“以前我觉得怕你去住宿,我有些舍不得。现在觉得有可能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就想有个好环境,认识不一样的人,也好。”
“如果你想去的话,我们真该努力一下了。人家有的从三年级就开始学,最晚的也是五年级。现在就剩三个月了,我们可以试一下。”
“如果想去的话,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计划。语文涉及到一些常识类的东西。”
“它不考基础啊?”
“她更关注的是学生的知识面,因为知识面越宽,越有后劲。”
“语文要做好的话,两条道,一是读书,天文地理,历史科学等,二是刷题,临时抱佛脚。”
“数学可能涉及到奥数的一些问题,我买了一本奥数书,咱俩就学那本书就行。”
“英语,说是可能涉及到七年级的内容。你呢,现在有了一定的新概念基础。我们就以苏教版英语从三年级到七年级的单词,课文为主。人教版的从三年级开始的单词课文。”
“我们每天可以拿出一个小时或者是多长时间的,来学习。你最好制定一个计划。另外,我们要帮助你妈学习,考过医师。”
“那我和我妈还希望你考下律师证呢。”
“那我也努力。”
临出门的时候,我转过头对她说:“好好想一想。”
其实我也有些担心,担心的最大根源在于经济条件。我这经济条件,过个最普通的日子还可以,跟人家好的没法比,我很怕这给她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尤其是在她青春期的时候。
我记得我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事。
我当初在山东上学,从来没有什么自卑感。从来没有在乎过别人对我的看法。甚至,我在初一的时候追自己喜欢的女生,写明信片啥的,也没考虑太多,只要自己喜欢。
即使初一的班主任不喜欢我,我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仍然如常,微笑面对。那时候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应付不了的地方。
初一下学期,我到了目前所在的这座城市。我感到茫然。我总觉得城市里的孩子是聪明的,人家生活条件也好。我只有学习好才能帮助自己找到一点尊严。
那时候,家里生活窘迫,父母经常吵架,我也失去了朋友。生活在陌生的城市,我有些惶恐。我坐公交车忘了带月票,要等着人家售票员说话,我才敢下车,那时候一张票是一毛钱。我在车上被人家偷了月票钱,自己还跟着人家进了烂尾楼,要要回来。亏了那三个小伙没下手,要不然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第一个邀请我玩的,是全班都讨厌的一个男生,他喜欢做的事就是摸前面女生的头发,甚至拿着打火机烧人家头发玩。后来他在家附近桥下被别人用刀捅破腿部动脉,死了……
我看见了不一样的世界,我遇到了从来没有发生过的问题。
以前在老家农村,上学骑着自行车,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开着随意的玩笑,说着当地的土话。在学校班级,玩着一样的游戏,不分彼此。放学后,有时候串着村子看电影,逛街。或者下地干活,或者割草喂牛喂鸡鸭鹅,兔子,猪。在绿油油的庄稼里,或是高粱丛林,或是小麦大豆,或是玉米棉花地,西瓜地,菜瓜地等,或者村里那条白浪河边的小树林里喝水,听鸟叫。除了偶尔被父亲训斥。
在来这座城市之前,我也是怀揣着农村娃娃的美好梦想,幻想着来到美丽的城市,幸福的生活。可不曾想,这就是一个海市蜃楼,昙花一现的梦想。当我怀着兴奋的心情坐上那辆驶往城市的公共汽车,看着窗前一晃而过的广阔麦田,我的命运就注定了坎坷或者是悲剧。想来,原来都不如我学习好的同学们都考上了好的大学,而我却因为城市的各种而变得面目全非,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是一种悲剧。
初中,我就在这座城市,怀揣着忐忑不安和恐惧,还有来自农村深深地自卑感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刚开始的时候,我住在城市中心的一座小平房内,现在才知道那叫贫民窟。每次上学都要经过横跨那条大河的将军桥。每次我走过桥中央看着桥下流淌的河水,想到父母只知道为了经济而吵架,哥哥因为比我大五岁,有自己的生活,也不理我,班级里班主任认为我不关心班级,只知道学习,我在这座城市没有朋友,没有可亲的亲人,没有一个说话的人,没有一个可以聊天排解内心郁闷的人,我就感到痛苦,我总是设想着用右腿跨过那条栏杆,然后直接掉下高约几十米的大桥,摔在那流淌的河水里,砰的一声,撩起层层的浪花。可我又想,那是不是很疼?很疼?因为怕疼,我就失去了一次又一次跳下去的勇气。
我记得又一次,我参加为了表现自己爱班级,就报名参加了学校运动会的八百米。我为了锻炼跑步,常常在早上五点半起床出去在一个厂区里跑步,或者背着书包从大西头跑一个小时到学校。那时候,由于周六上学。周日洗完衣服,周一早上还湿漉漉的就要穿在身上,跑着上学,因为自己没有别的衣服,只有一套校服。参加运动会需要穿裤衩背心,可我没有。我想了好久,才怯怯的跟爸妈说。一个周日,爸爸带着我到市里商场买了一套裤衩背心,花了四十元。钱数到现在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深深镌刻在我的脑海里。
她安排我当一个值日组组长,我是一心想做好的,做的时候也很细心,遇到组员想不起来,我也不会说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先做好,有些事就可以了,或者不管如何,我把这件事干好就完了。但她总觉得这是别人在欺负我,她采取的方式是每当我组值日的时候,她就会检查,然后批评,让我觉得很下不来台。从小没有受过老师批评的我,总是被老师批评,就逐渐演变成了严重的心理问题。我总觉得班主任针对我,别的组做的没有我组好,但却要批评我,我不管付出多少,再怎么努力,还是摆脱不了被批评的命运。现在想起来,其实我跟她完全是在两条路上努力,直接造成了结果严重偏差。
……
下午,由于跟着刘枫上开发区企业,这段叙述就中断了,明天接着说。
晚上,吃烤肉。做烤肉前,女儿跟媳妇说,有个人在唱歌群里说她唱歌好听。
我开玩笑的说:“哪个不开眼的,怎么会认为驴叫的声音会好听。”
她就撅起嘴,冲着我,开始大喊大叫。她用手打我,我伸出手接着她的手。我本来以为她疼了,就不打了。可是她一下比一下更用力。第三下,打的我的手生疼。
“你还真打啊?”我心里有些不得劲,但还是带着笑反问。
她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手疼,脸开始聚集,最后大喊大叫着哭起来。
她跑到卧室的床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这手都要被打肿了,你看。”我笑着跟媳妇说。
然后我也装作哭泣起来。我本来是开玩笑的哭,虽然我的手真疼,甚至真有些肿了,我的心里也不得劲。
“你闭嘴!你闭嘴!”她大喊大叫着,叫我闭嘴。我心里非常不舒服,但也没太在意。
我走过去,想看看她的手,我的手这么疼,估计她的手也疼。
但她不让我看,哭着喊着爬起来就往外走,我就故意拦她,她就开始用手打,用脚踢,我还是觉得当做玩笑。
本来想开着玩笑,逗过去就算了。但她好像不是。
我放开她,她跑到北屋,又趴在床上嗷嗷哭。
我开始不把这当做玩笑了。我看了趴在床上的她几眼,然后,默默转过身,坐在烤肉桌前,沉默不语。
“怎么了?咋不说话?寻思啥呢?整得怪吓人的。”媳妇刷着碗看了我几眼,就问我。
我没有吱声。
一会儿,我听见声音。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女儿开始在屋里玩平板了。媳妇喊她吃饭,喊了五次。当喊到第三遍的时候,我就想说话来着,还是忍住了。
吃饭的过程,我一直沉着脸,我瞅了她两次,她也沉着脸瞅了我两眼。
这是一顿不太舒服喜庆的烤肉宴。
吃完饭,我做工作简报。她又去玩平板。
我做简报的时候,书法老师讲课,我说听一下书法课啊。她说行。
后来我用手机,就停了。她又玩平板。
我做完工作简报,看见桌子上的数学书,觉得自己应该教一下孩子。
“王靖涵,有事没?”
“干嘛?”她最近每次听到我喊她,她都是抬高声调的反问这一句。
“没事过来我给你讲一下数学啊?”
她过来,我给她讲圆柱的体积。
“这长方体,正方体,圆柱体底面积,高相等,体积怎么样。”
“相等呗。”
“为什么啊?”
“那有啥为什么,相等就相等呗。”她说着一脸不屑的样子,甚至有点讥笑我笨蛋似的。
“你看,这个例子里是把圆柱分成十六份,然后交叉拼成一个近似的长方体,如果分成32份……”
“哎呀,我懂,我知道!不就是分成多少份,拼成一个长方形嘛!”
“这哪是长方形?长方形属于平面图形,这是立体图形,是长方体。”
“就那玩意呗。”
然后,她倾倒在床上,边打呵欠边伸懒腰揉眼睛。
“你看,就因为你玩平板时间太长了,所以你身体就累,就困。”我语气平和的跟她说。
“得了吧,你就是有偏见,什么都怨平板,手机。”她说着,脸上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
我真有些生气了。
“你什么态度?!我怎么就有偏见了?”
本来希望和谐,最后还是生气了,而且有点暴跳如雷。
“你给我说清楚!这一天的给你惯的臭脾气!这一天什么态度跟我说话?”
其实,这也是一次情绪的集中爆发。很久了,我看着她跟我们说话的语气,语言,一副满不在乎,满脸不屑,自以为是,一脸欠揍的样子,我就一直不满。这也是自从痴迷魔道类之后,乖张,任性,暴虐,攻击性强的情绪延续。这半年多来一直这样,只不过这一个月来,由于疫情原因,她天天捧着平板,玩魔道,玩第五人格,情绪更是满脸戾气。
她腾地站起来,哭着走出卧室,朝客厅走过去。
“你回来!”我喊到。
她摔着胳膊屁股鞋的走回来,站在卧室门口,斜着眼睛,瞪着我,两眼白眼球在此时显得过于扎眼。
我气不打一处来,我一时没控制住,把手里的数学书飞一般的砸向她的脚下,来表达我满腔的愤怒。
“你知道哪儿错了不?我有什么偏见?你给我说清楚?!我给你讲课,你什么态度?告诉你多少遍了,不光要知道是什么,还要知道为什么?你好好想一想,哪儿错了,再报告!”
她转过身,跑到客厅,守着她妈大哭。
我走到客厅看着她哭了几秒,就冲她喊到:“Apad,一周之内,不许你碰,你碰一下,那只手碰,那只手给你打折。”
她一听这话,哭的更厉害了,甚至是有点气急败坏的哭。
“要哭,回屋哭去。把门关上。”
她腾地起身,跑回屋里,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在屋里大哭。我坐在客厅沙发上。
一会儿,她不哭了。
我等了一会儿,走进去。她躺在被窝里,只将眼睛露在外边,眼睛哭的有些肿了。
“你想明白没?你有错没?你说我有偏见,我怎么有偏见了?我觉得我是一个相当理智的人。我讲理。我从2000年就玩电脑,就玩手机,我曾经在网吧里一天玩了十多个小时,玩手机熬到半夜。我现在颈椎不行了,玩手机半个小时,血液就供不上去,脑袋疼。一个动作坚持时间长了,玩的时候不知道累,不玩了,就知道身体累了。我这怎么就有偏见了?你说清楚。”
她不愿意听,把耳朵捂上。
“我给你讲数学,你什么态度?只知道是什么,傻子都知道,为什么,怎么来的,很多人不知道。你知道圆和长方形的等份演算,你咋没用同样的方法演算长方体和圆柱体呢?那不还是不会嘛。你有什么资格那种态度?”
“你好好想一想,到底谁错了!你要是认为我错了,你就指给我,给我讲道理,你要是说服我了,我就向你道歉。要是你错了,你必须向我道歉!你啥时候想明白了,啥时候跟我说。”
说完,我走出去。我刚在沙发上坐下,就听见她在屋里腾地蹦起来,跳下床,风一般的蹦到门前,狠狠地将我没有带严的门关上。
又过了一会儿,我怕她眼睛哭坏了。对睡觉不好。小时候不是说,哭着眼睛睡觉会瞎眼嘛,我就走进卧室,对她说:“起来,把脸洗了。眼睛好好洗一洗。”
她洗完,就又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媳妇批评我:“你这一天的一晚上让她哭了好几次。以后,大晚上别惹她哭。”
其实,我也心疼,但我没办法。看着跑轨的列车,我还是想拉她一下。
睡觉的时候,媳妇说女儿占她地方了。我将女儿拽到她的位置上,虽然我想抱,但她太沉了,太大了,就像一门铁塔,沉沉的。我拽着她的脚腕,将她向下拽了拽,让她的头往下一点,省了顶着床头板子,难受。又抱着你她的头挪到软软的枕头中央,头顶上放上一个小枕头,省了顶着床头。我看着她睡觉的脸,脸上隐约还有哭泣遗留的痕迹。我心里一阵疼。看着她,我的内心既熟悉又陌生,既心疼又无奈。
今天,我没再看电视电影。我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