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宁开了门，首先走进去。
坐在病床上的陆安安听到门口的动静，一句‘姐’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她紧盯着跟在陆宁宁身后进来的男人，瞪大的双眼瞬间湿润。
陆伯言的心口发涩。
他缓步来到陆安安的病床边，笑道：“安安，我……”
“出去！”陆安安突然冷声道。
陆伯言的勉强维持着笑容，道：“安安，我听说等这次手术过去之后，你就能恢复了……”
“够了！”陆安安尖锐地打断了陆伯言的话，道，“我说了叫你出去！别让我说出更难听的话！”
陆宁宁没想陆安安居然会是这样的态度。
要知道虽然陆伯言消失了这么多年，每次都是陆安安站出来安慰陆宁宁和姚兰，她的言辞之间，更是对陆伯言没有任何的怨怼。
怎么这次……
“安安，我知道你不想见我，”陆伯言艰难道，“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多为你姐和你妈想想，她们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你不能让她们失望。”
陆安安冷声道：“这件事情我比起任何人都清楚，就不需要陆先生大老远上门来提醒了。”
她转而又对着陆宁宁道，“姐，我累了，你让他出去。”
说完，陆安安躺在床上，径直闭上了双眼。
分明是再也不想继续这场会面了。
陆伯言因为这句‘陆先生’，脸色又白了几分。
本来就些微佝偻着的身形越发低垂了，就像是被狂风暴雨吹弯了腰的树木。
陆宁宁终于还是于心不忍，道：“我们先出去吧。”
陆伯言点点头。
在走到病房门口附近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道：“安安，爸爸希望你你能好好的。”
哪怕他已经不配自称爸爸了。
因为这句话，本来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着的陆安安长睫颤抖着，眼尾更是沁了湿意。
她狠狠地咬着牙，偏开脸去。
陆宁宁和陆伯言出去后，两人相对无言。
还是陆宁宁首先开口，道：“麻烦你跑一趟了，安安她今天的心情可能不太好，你……”
话到一半，陆宁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么多，赶紧住了嘴。
陆伯言点点头，“我明白，只是我没用，什么忙都没帮上。”
“不是的……”陆宁宁焦急地说了三个字，又再也找不到别的话了，只能颓然地闭了嘴。
陆伯言朝着她笑笑，道：“我……还能叫你宁宁吗？”
陆宁宁闷闷地点了点头。
父女两人又陷入了恒久的沉默。
陆伯言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陆宁宁许久，最后又是满足又是不舍地开口道：“那我就先走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可以联系我……”
陆宁宁点点头。
眼见着陆伯言要走了，陆宁宁忍不住道：“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陆伯言涩然道：“不用的。”
陆宁宁又补了一句：“那我送你下去。”
说着她快步往陆伯言的身边赶过去。
陆伯言正要说‘不必’，但是张开嘴的瞬间，就失去了声音。
陆宁宁也跟着脚步一顿。
两人看着出现在走廊尽头的女人。
陆宁宁反应过来，转身就回了陆安安的病房。
准备将时间留给姚兰。
陆安安自然是装睡的，意识到再度进来的只有陆宁宁一个，她睁开双眼，没什么表情地问：“他走了？”
陆宁宁点头。
算是走了。
陆安安沉默瞬间，又问：“是你主动去找的他，是吗？”
陆宁宁沉默着，落到陆安安眼里，却成了默认。
“你觉得我是累赘了，对不对？”陆安安突然噙了泪水，哑着嗓子质问陆宁宁。
陆宁宁一惊，又是恼火又是心疼，道：“陆安安，你这都说的什么傻话？！”
陆安安就崩溃道：“我的状态总是调整不好，你为了我，居然主动去找了他，你明明……”
“安安。”陆宁宁突然握住了陆安安的手，认真道，“我没觉得勉强，也没觉得委屈。”
陆安安一愣。
陆宁宁笑起来，道：“真的很神奇……之前我总觉得自己很恨他，但是……在见到他之后，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了。”
“姐……”陆安安喊了她一声，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陆宁宁就道：“倒是你，明明想念得不得了，却因为顾忌我，才说了那些重话吧？刚才我出去之后，你肯定哭鼻子了。”
陆安安脸色一红，呐呐道：“我才没有。”
陆宁宁一把将陆安安抱住，道：“和他说的那样，安安，你是我最爱的妹妹，你无论做什么我都是支持的。我也知道治疗很痛苦，但是……能不能当是为了我，为了妈，也为了……爸，再努力一次？”
陆安安沉默许久，终于哑声道：“可是姐……真的太疼了……”
她声音里的颤抖和痛苦让陆宁宁眼眶发胀。
这么多年了，陆安安一直是乐观积极的。
要不是薄峥和陆宁宁提起这件事情，陆宁宁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陆安安内心竟然也曾如此惶恐，甚至到了应激症的地步。
“我的安安，实在是辛苦了。”陆宁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再继续说什么。
两人沉默下来。
直到病房的门被再度推开。
姚兰走了进来。
陆宁宁看向姚兰，试图从对方的脸上分辨出一些什么。
但是姚兰却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问：“安安今天的状态怎么样了？”
陆安安再度扬起笑容，道：“好得不能再好了。”
说着，她认真地看了眼姚兰和陆宁宁，才道，“妈，姐，让你们担心了，我会尽快调整好状态进行手术的。这次，我会多加点油！”
看着陆安安眼底的坚定，陆宁宁惊喜不已。
姚兰也意识到了什么，走过来将一双女儿抱在怀里，低声道：“你们都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病房外，陆伯言沉默着看着这一幕。
最后他只是沉默地转身离去。
……
自从陆伯言见过陆安安的那次之后，陆安安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一周后，薄峥终于通知陆宁宁，陆安安第二阶段的手术时间已经确定下来了。
陆宁宁惊喜不已。
陆安安却在这个时候，对陆宁宁提出了一个请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