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申强的办公室,马响说:“你真把咱俩的年夜饭安排好了?”
邱雨说:“哪里。我只不过是找个托辞。”
“你就那么不想去申总家吃饭?”马响看着邱雨问。
邱雨的脸色黯淡下来。马响有些后悔,不该这么问的。好在邱雨迅速调整了情绪,笑着反问道:“难道,你想去申总家吃饭吗?”
“那,咱俩的年夜饭我来安排好不好?”马响说。
“咱们去哪儿吃?”邱雨饶有兴致地问。
“待会儿我去荼蘼菜馆问问,看汪旺财过年回不回福建。若是他不回去,咱们就去他店里吃年夜饭。”
邱雨一拍手道:“我正有此意。”
还没到下班的时间,电脑公司里已只剩下马响一人。魏猴子、孙努、蒋无双前后脚都走了。邱雨也先回家收拾东西,两人约好,明天就开始环游太原城。
马响往荼蘼菜馆去的时候,天上开始飘起雪花来。片片雪花如精灵般轻盈落下,那种过年的氛围便又浓厚了一层。
马响顶着越来越大的雪花往前走,任由那些洁白的冰花随意地落在他的身体上,甚至沾在了他的长睫毛上,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也不去拂落它们。他向来是喜欢雪的。
在这段不长的路途中,马响想到了以往的一些岁月。那些曾与他亲密无间的朋友、爱人,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他们是已将他忘却,还是也会偶尔想起他?虽然每次离开,他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他仍对此充满了愧疚。在他与他们的生活里,他感觉自己始终像一个逃兵。
还好,汪旺财过年不回福建。他的老婆是太原本地人,而且两人育有一子一女。现在,太原就是他的家。
汪旺财让马响放心,他将为马响和邱雨精心地准备一顿浪漫而精致的年夜饭。汪旺财说:“马响,有佳人相伴,你这个年过得比我们都有滋味哩!”
马响道:“我们不过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凑在一起互相安慰一下罢了!”
汪旺财说:“我看邱雨那女孩子很不错,人长得漂亮,重要的是性格又好,这样的女孩子不多哩,你可得抓紧。”马响笑道:“爱情这回事啊,我还是相信——天定,缘份。”他一手指天。
汪旺财不以为然地笑,“你这么想,说明你还是太年轻。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想。不过,话又说回来,像你这么英俊的少年,可谓是人见人爱,也由得你挑,由得你找感觉。”
马响问:“难道你不相信天定的缘份吗?你和你太太难道不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吗?”
汪旺财一笑,一副参透爱情为何物的模样,“等你结了婚,有了孩子,过起天天算计柴米油盐的日子,你就知道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我告诉你,那就是一个——‘俗’字。”
马响有些惊讶。汪旺财的婚姻生活,他多少是窥见过一斑的。那位太原夫人面目端庄、肤如凝脂,一副旺夫相。两人看起来门当户对、才貌相当,互帮互扶,互恩互爱,很有默契的样子。难道,那不过是些假象而已吗?
马响的心里突然灰蒙蒙一片,就像此刻的天空一样。
还想说什么,来了客人。汪旺财忙去招呼,马响便走出店来。
雪花已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如果这样一直不停地下,到明天早上,应该是白茫茫一片世界真干净吧。
时间尚早,马响想先买些东西回去,再来荼蘼菜馆吃晚饭。虽说是一个人过年,但有些东西也是要备一点的。比如烟花。除夕之夜,他也要和邱雨放一些烟花的,与全国人民同乐嘛。比如香烛纸钱。除夕和新年他要在这遥远的异乡,给天国里的父母磕头和祝愿新春安康。还要买一些吃的备着。汪旺财虽然不回福建,但荼蘼菜馆新春的第一天必是不营业的,或许还会歇业几天。而大部分的商家,也会在过年的这几天关门大吉。不提前预备点儿,只怕一到新年就要饿肚子了。
买了足足两大塑料袋东西,马响回到自己的小窝。天早黑下来了,雪果然还是没停,地上的雪已积了厚厚的一层。马响又返回荼蘼菜馆吃晚饭。吃完了,他便慢慢地往回走,权当散步消食。街道上已是空荡荡,偶尔见到一个行人急匆匆走过。他们都是有窝的鸟,那窝里有热气腾腾的茶水、冒着香味的饭菜、还有几颗盼归的心在等着他们,所以他们走的连头也不抬,只一心赶路。
马响却是不必。他只管慢慢地走。路途并不远,拐过这个弯,就看到电脑公司的广告牌了。前面却突然出现了三个人,黑乎乎的影子,看不清面容。
马响心头一凛。待要将这三人看仔细,却是来不及了。那三个黑影已冲了上来,马响赶忙伸手招架。他们手里竟有铁棒,那棒子砸到马响的身上,马响立刻感受到了它的沉重。马响一边抵挡,一边高喊“抢劫啦!”一边要找机会逃跑。被这三个人围攻,他可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但是,马响跑不动了,其中一人的铁棍击在了他的小腿上,他的腿一麻,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紧接着,三根铁棍如疾风暴雨般落在马响的身上。马响大喊:“是不是边志趣叫你们来的?”
那三人顿时愣了一愣,马响又说:“你们替他打人,坐牢的可是你们。”
这句话显然让这三个人心里有些慌,他们略一犹豫,竟然快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这拐弯处的路灯刚好坏掉了。马响身上发着抖,摸索着。他摸到了一处黏黏的东西,随即明白,那是他的血。
雪花依然在飘落,先前没有感觉到的风,突然凛冽起来。周围竟然一个人也没有。马响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四下里望望,希望能看见一个人,帮他一把。他感觉身上火辣辣地疼起来,还感觉到不断的有血液从他的血管里流淌出来。这么流血可不是个办法。马响在身上摸了摸,突然触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那是手机。马响暗骂自己被打糊涂了,竟然忘了它。他已经按下了110三个数字,却又犹豫起来。这大过年的,自己真要把边志趣送进牢房吗?自己有证据吗?只怕警察一时半会儿查无实证。警察也是要过年的,恐怕这案子要拖到年后。如果闹起来,可能米馨的这个年也会过得不安逸。可是,如果不报案,边志趣会不会变本加厉呢?
正犹豫,手机却突然大叫了起来。号码显示,是米馨。
手机里,米馨的声音带着哭腔,“马响,你在哪里?”
马响感觉“忽”的一下,全身的毛孔里都冒出了汹涌的冷汗。他眼前一阵发黑,几乎就要倒下去。他挣扎着说:“我就在电脑公司旁边,拐弯的地方。”说完他就瘫倒在地上。
黑暗中,一阵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当她看到倒在雪地上的马响时,忍不住惊叫一声。
“马响,马响,你怎么样?”说话间,她已将马响的头轻轻扶起来。
“你怎么来了?”马响有气无力地问。
“我知道了他的阴谋,赶紧来找你,还是迟了——。”米馨哭道。
米馨拨通了急救电话。然后她将马响扶得坐起来,又敞开自己的长棉袄,尽力将马响包裹在自己怀里。
马响闻到了那温暖的、好闻的少女体香,这减轻了他身体上的疼痛,他甚至希望就这样躺在她的怀抱里,天荒地老。
米馨说:“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马响轻轻地说:“跟你没关系。”他头上的流血已停止了,只是身体冷得发抖,一阵一阵的困意袭来,他只想在米馨的怀抱里睡着。
米馨说:“救护车马上就来了,马响,你再坚持一下,跟我说说话,好不好?我害怕!”她又啜泣起来。
马响只好努力睁开双眼,一直坚持到救护车尖利的啸叫划破夜色,他才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马响再度睁开眼睛时,首先看到的是一片雪白。他回过神来,自己是在医院里。耳边响起两声亲热的轻呼,“马响,你醒了。”“马响,你觉得怎么样?”
坐在床边的,除了米馨,还有邱雨。此刻,两双那么明亮、那么关切的眼睛,一起注视着他。
马响看着邱雨。米馨赶紧解释说:“早上,你的手机响了,响了几次我就接了。邱雨听到你的情况就赶过来了。”
邱雨温柔地笑着,道:“我还特意借了邻居的电动车呢,想今天先带你到太原的老城巷子里转一转,看来,只有等你完全好了再行动了。”
马响抱歉地笑,“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米馨沉下脸来,咬着牙道:“我已经报了警。边志趣这个混蛋,就让警察去收拾他吧!”
马响叹口气道:“这样一来,你跟他就真的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米馨苦笑道:“我跟他早就没有可能了。”
邱雨道:“我也觉得应该报警。不管警察拿不拿得到证据,让那家伙受些惊吓也是好的,免得他以后还想害你。对了,申总刚才打电话来,问你的情况,说等一下过来看你。”
果然,过了一会儿,就见申强,后面跟着蒋无双,走了进来。马响深感过意不去,说年节下,又惊动了各位,实在不好意思。申强问:“伤得怎么样?”邱雨替马响回答,还好没有伤到筋骨,只是失血过多,要补一补。
蒋无双义愤填膺地道:“要害你的是谁?报警了吗?你初来乍到的,又没有得罪过谁,竟遭这样的毒手,实在让人气愤。”
米馨低着头,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蒋无双多聪明的人,一看米馨这样子,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
邱雨已尽知此事的来龙去脉。她轻描淡写道:“原因是米馨受了欺负,马响见义勇为,结果被人家报复。”
马响心中着实感激邱雨。这个姑娘,真的是善解人意,处处为他人着想。申强听罢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说呢,马响来太原不久,哪里会有什么仇家!”
蒋无双看着邱雨和米馨,心中暗笑:邱雨啊,你这刚喜欢上一个人,就又遇到对手了。
紧接着,马响又接到了魏猴子和孙努的电话,他们都是得到了邱雨的通知。马响嘱咐他们安心在家过年,不要探望,他马上就要出院了。
申强走后,马响让米馨和邱雨也回家休息。这二人哪里肯走,都互相推让。米馨让邱雨回去,邱雨说还是让她来照顾。马响也只得由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