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妙姜于冬月的最后一天平安产下一个女婴,家阖府上下都欢喜不已。
月子中的高妙姜无暇顾及田玉薇的学业,却早早的让人吩咐了邹先生,要悉心教导。那邹先生就让她每日都要去盈壁轩,但所谓“悉心”教导,就是随便扔给她几本书,让她去抄。但每每看到她那把字都忍不住摇头皱眉。
盈壁轩里收拾的干净利索,不过此时没人,她就和邹夫子每日茶室里相对而坐,那里火炉子生的旺,可以喝茶,也可以看书。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抄书,夫子和宁儿则都在一旁打瞌睡。她偶尔还是想要逗一逗这个有意思的老夫子,但每次都是被他反捉弄。
这几日里闲来无事,刚刚抄完了那本让她头大的《伤寒论》。这夫子不是教人功课,而是真真的误人子弟,拿她当书工来用了。只是她这把字,只怕抄出来的书,给人家钱人家都不会买。放下笔,抬头看邹夫子那花白的头发,不禁猜测,这夫子怕是没有一百岁也有九十岁了。他又久居京城,应该会听过关于田家的事情。她扭头看老爷子睡得正香,小呼噜打的有起有伏,心想怎样才能开口问他,要不像上次一样去厨房拿几个梨来煮汤给他喝?还是再帮他打扫几次楼下地台上的尘土?正想着,觉得身后的门被人推开了,转身一看,是卢定覌。
他平日里没事也爱来这盈壁轩,不过往日只有午后才来,怎么今日里不用他去宫里当差,还不到下午就跑了来?
卢定覌冲她点了点头,见那两个都睡的呼哈的,只是笑了笑,然后冲田玉薇招招手,让她出来。
两个人平日里在这盈壁轩少不得碰面,随未熟识,但也算不得生疏了。田玉薇蹑手蹑脚的站起身来,踮着脚尖走到门口。伸头之间门外站着的卢定覌眼睛都不眨的看着她,不禁有些不自在。
卢定覌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从袖口里掏出一本书来:“前几日见你看《山海经》,又说这书写的奇特,我想起家里还有本《列仙传》,于这《山海经》乃是一人编纂,闲时不妨看看。”
田玉薇甚是惊喜,接了过来:“听过这本书,但盈壁轩里恰恰没有。看来卢公子家中也是汗牛充栋,想来家学渊源,也是名门出身吧。”
他摇了摇头:“妹妹不记得了?妹妹及笄礼那晚我曾说过,我是寒门出身,不过从前给人做书佣,后来拜在了师父的门下,这才被举荐的。”
“哦,”她做恍然大悟状,但其实早就记不起来,此时没话找话,来了句:“听说太武帝时有为名臣也姓卢,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家呢。”
“不是,并不是同宗。”
见他一脸惋惜,又想起他平日里总是一副不自信的样子,她不免多嘴了几句:“那也没什么,卢公子年少有为,相信将来很快会盖过他的。而且是否寒门也并无重要。你看,我姑姑说我是名门之后,可我如今还不是寄人篱下?不是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吗?这不正好映照了你我?”
这话说的水平不高,但卢定覌知道她是好意,也便换做一副笑脸:“妹妹祖上是哪一位?”
“呵呵,这问题问的好,”她无奈抬手:“我不知道。我问了姑姑,她总说我还小,等过几年再告诉我。”
“不如我帮你查查?”他自告奋勇:“宫中典籍很多,其中包括历代名臣。等过几日我就去帮你看看。妹妹可还知道些其他什么?比如是哪一位陛下在位时的事情?”
她摇了摇头:“说来惭愧,一概不知。那是我阿爹也不过十几岁,向来也有三十几年了。”
“那好,我就从那往前找找看。”他用心记下。
“还有,我还听说他被册封为东郡公。”
“那可真是国之忠臣了。”他钦佩道:“难怪妹妹仪表不俗,原来是名门之后。”
“什么名门之后,”她咯咯的笑了起来:“你是看我长得怪吧?我娘是敕勒人,我样貌有几分像她。”
他也跟着笑了,又偷着看了几眼。暗暗道,不是怪,是美。想到此,心里酸溜溜的,听说那日她策马飞驰只是为了见一面李兆龙。但又想到如果自己帮她查到些什么,就可以再来找她说话,不禁又大受鼓舞。心里盼着,快些查到些什么才好。最好是很快能找到,但要一点一点的抽丝剥茧的那种,这样,自己就可以常来此与她说话了。
她不止他心里所想,只见他笑的腼腆,外面又冷,就问他要不要进来喝茶,反正夫子这觉估计得傍晚才醒。他却说突然想起要去买些新墨,怕晚了赶不上,然后抽身走了。
黄门侍郎要亲自买墨,她笑着摇头,喝了盏茶,见宁儿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捂着嘴窃笑了一会儿。然后在案下面偷偷打开《列仙传》看了起来。
李兆龙率领五百人的骑兵队伍西出平城,直奔武川镇。当年道武帝建都平城,为了抵御鬼方侵扰,设置西北六镇。又从东部调集精锐束手戍守于此。后来鬼方趁着大魏与柔然开展不断侵扰,太武帝神威,一口气讲打到了阴山下才罢休。这些年来鬼方各部族都俯首称臣,在西北各地也都加紧了尾巴做人。延兴二年,柔然意欲切断大魏的西域通商之路,孝文帝九次出兵,又让柔然元气大伤,后来玉成可汗俯首称臣,愿意岁岁纳贡,互通使者,并求娶了大魏的公主。但才过去不到10年,玉成可汗身体每况愈下,而铁勒部这几年蠢蠢欲动,又开始扰乱大魏边境。那为首的虽然是铁勒部的少主契苾猛,但在背后出谋献计的,却是个姓慕容的。
拓跋氏与慕容氏的恩怨种种,在世世代代的你争我夺里早就算不清楚了。但这位慕容久辅佐铁勒部的少主,恐怕不是单纯为了让鬼方人在对大魏的边境骚扰上获得几分好处。前些日子他们强攻抚冥镇,抚冥镇镇都大将杜平津重伤,李韶之为了接应杜平津远赴抚冥支援,却不想正中了那慕容久的奸计。他在半途伏击了李韶之,又让大将阿合力攻打武川,李韶之首尾不能相顾,出武川时几千人马,等折返回来已经不足百人,幸而李韶之的侄儿,李兆龙的堂兄李明龙在此镇守,拼死守住城池,才没让慕容久得逞。但那鬼方将士,大败李韶之后备受鼓舞,已经在武川镇外叫喊了数日。李韶之重伤不起,李明龙无计只能死守,城中无大将,只等朝廷派来援军。
远远望见大魏的龙旗,城头上的李明龙眉头舒展,心中豁然开朗。飞快的奔下城来让人备了快马出城迎接。他料想的不错,自己这位堂弟,骠骑大将军李韶之的长子,果然率部前来,只是当看到他身后不过几百骑兵时不仅又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随即又舒展开来,毕竟李兆龙能来,就有了至少五分胜算。
乌金马上的少年,威武非常。他已经不似两年前的单薄模样,身材魁梧挺拔,而那身明光甲和身后的大夏龙雀更让他显得神采奕奕。最是狂傲少年时,他同样如此。看着李明龙过来,也催了马快快过去。
两个人都没有停下马儿,而是错身而过,就在那一刹那,各自伸出一只手抓住对方的手,双臂较劲,那胯下的马儿感觉到力道,随即停下脚步来。李明龙使出浑身力气,却觉得自己仿佛握在一尊几千斤大铁佛的手上,任自己咬碎牙关,那边却屹立不动。
李兆龙脸上露出丝丝笑意,然后往后一带,李明龙的马儿被往后拽的狠了,但不肯退不,抬起前蹄一阵嘶鸣。李兆龙松了手,李明龙险些跌下去,忙伸手勒住了缰绳,让胯下的战马安静下来。
“好小子,力气涨了不少。”李明龙擦去额头虚汗,拍了拍李兆龙的肩膀。
“哥,好久不见。你退步了,但摘星却比从前稳当了。”他说的摘星,是李明龙的战马。那是一匹枣红色的战马,胸口却有三小块白色毛,像是天上的星子。
李明龙老气横秋的道了一句:“后生可畏。”但心中却无比欣慰,有这个弟弟在武川,守住关卡已经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兄弟二人并肩进了城门,那身后的将士,在两位副将的带领下,也进了武川镇的大门去安顿。小温则一直跟着李兆龙的身后。他是李兆龙贴身的侍卫,从前在洛阳时,李兆龙安排他在平京母亲身边伺候。这次来武川,夫人无论如何让李兆龙带上他,他这才有了来武川的机会。
武川镇的帷幄之处,就在城南的镇都将军府。距离城门不远。虽然外面战事吃紧,镇都将军身负重伤,但这些日子武川镇内还是被李明龙治理的井井有条。隆冬时节,仍可见街上有人不慌不忙的行走,街市上也有不少店家开门。只是鬼方这么一闹,来往西域与大魏的客商这段时间都不敢行动,显得十分冷清。
入了镇都将军府,李明龙第一件事就是带他去拜见主帅。只是李韶之此时重伤在身,就一直住在南侧的暖阁将养,所以他们去并不是帅堂,而是南边的暖阁。
一进屋子便是一屋子的草药味。此时的李韶之刚服了药,正躺在那里歇息,塌前一个红衣的异族美貌女子殷勤伺候。李韶之听见脚步声缓缓的睁开双眼,模模糊糊眼中映出两位英武少年,他突然来了精神,睁大了双眼,伸出一只手喊道:“兆儿,你可算来了。”
李兆龙却十分冷淡,没去握那伸过来的手,他目光虽然看着前方,却并不于父亲对视,而是规规矩矩的握拳俯身行礼:“镇都将军受伤,陛下十分关切,为保武川镇不失,特派李兆龙奉暂代将军之劳,将军安心养伤。”说罢就直接站起了身,往一旁一站。
那红衣女子十分知趣的站起身来,右手按在胸前弯腰行了个礼,然后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
李兆龙视她为无物。
李韶之愣了许久,然后叹了口气,把手缩了回来:“看来你还是因为阿岚的事情怪我。不过既然你来了,我也就安心了。你和显儿要通力而为,鬼方狡猾,你们要小心,不要中了他们的圈套。”
李明龙口中称是,但却尴尬的看着这父子两个,不知接下来改说些什么。
“将军若没有什么事,我们便退下了。”李兆龙转身走了。
一直到帅堂,他的眉头都是紧锁的。李明龙在他身边,不知该说啥。他太明白这个堂弟的脾气,他认准的事情,别人别想更改。他心里认定了李韶之因为偏爱阿岚而忽略了母亲,甚至因为这个女子让母亲委曲求全,那就不可能轻易的原谅他。
李兆龙心中沉重,他记忆里的阿耶虽然常年作战,身上少不得有刀剑之伤,但从未伤重如此。他心中怪他辜负母亲,却也更狠鬼方人如此狠毒。回到帅堂沉默了一会儿,又喝了一盏茶,慢慢缓和了心中不平,才让小温把母亲让带来的药材都给了李明龙,其意不言而喻。
兄弟二人开始对着地图研究战事,李明龙又将今日的情形一一说给李兆龙听。又将那阿合力与慕容久的用兵特点讲了出来。李兆龙默默的吃着茶,听着李明龙的话,沉默良久,突然问了一句:“我们还有多少粮草?”
“粮草充足。”李明龙答道:“而且过几日还会有一些冬衣和粮草送到。”
“那就好。”李兆龙露出狡黠笑容。
第二日清晨,两骑快马奔出了武川镇,一骑往抚冥镇而去,嘱咐抚冥的杜平津要坚守不出,无论鬼方怎样骚扰叫骂,也只管由他们去。另一骑则奔去了平京,那里有人,正等着他的鸿雁书至。
寒冬腊月对于鬼方的骑兵来说最为难熬,虽然三百里外的鬼方大营早就储备了不少粮草,但冬日里来往的客商很少,没什么进项,距离阴山也十分遥远,终究是要坐吃山空的。
前几日粮草已经差不多了,阿合力带了不少人想在往西的路上打劫些来往的行人,但却因为一场大雪,连个野兔子都没看见。他回去埋怨慕容久选在这么个季节离开阴山,让鬼方的勇士们受冻饿之苦。慕容久却十分淡定,说粮草会有的,过冬的衣服也会有的。他自然摸清了大魏的规律,熟知不久将会有粮草运过来。他的如意算盘打在了那批大魏的粮草上,李兆龙的算盘,恰恰也打在那批粮草上。
这批粮草自燕郡而来,是今年的最后一批粮草,下一批要等青黄不接的三月份才会送到,而且其中还有七八车给武川镇五万将士的冬衣。
前几日押送粮草的冯将军派人送了书信,说距离武川镇还有不足二百里,虽然他们辎重甚多,但细细算来,很快也就到了。
李兆龙对着地图看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他就点了三百骑兵,带着他们出了武川镇,给李明龙留了字条:去接应冯将军。
冯宜章已经是五十五岁高龄,头发花白,左手失了半个手掌。如此情况下,李韶之早就打算让他回去颐养天年,并给他某了个雍州某了个差事。但冯宜章却不肯,他年轻时就扎根在了西北,如今已经将武川镇为家,哪里都不想去。李韶之见此,就让他负责押运粮草,或者帮着操练新兵。老将军凡事尽心激励,兢兢业业。
天降大雪,他为了早日把粮草运到武川镇,排了一队人马在前面探路,自己则压着粮草和众兵将风雪兼程,一刻也不敢耽误。此时,他们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吃过一口热乎饭了。
远见前面一片密林,冯宜章不禁担忧,此地危险,林中草木深密,隆冬里更是寸步难行。那密林中央一条小路,只有通过那小路,才能到达武川镇外。冯老将军下了马,率先走在了队伍前面。好在此时的雪已经停了,否则根本看不清路。树林深密,刚走到一半,突然不远处的一大块雪动了一动,紧接着突然就站起了一个雪人。冯宜章喊了一声:“大家小心!”
话音未落,只见无数的雪人占了起来,他们抖落了身上积雪,漏出了一身毛茸茸的皮袄。那为首的是个只在头顶心扎着辫子的阿合力,他哈哈大笑,用刀指着冯宜章道:“我家军事说的果然没错,老头,还不赶紧逃命去,爷爷今天心情好,不杀你~”
冯将军喊了一声:“准备战斗!”就准备拔刀,无奈,那刀却冻上了,拔不出来。他性子刚烈,干脆连着刀鞘一起挥舞了起来。
那押运粮草的兵将不足百人,况且一个个身形瘦小,不少还是老弱残兵。那另一边则是鬼方百里挑一的勇士,双方实力悬殊,一目了然。
阿合力怪叫了一声,无数的鬼方士兵从雪里窜了出来,一个个面目狰狞。冯宜章与阿合力短兵相接,却被他三下五下就摁在了雪地里,头盔掉落,一头白发散落下来。他目光愤恨的迎着阿合力,伸着脖子准备慷慨就义,阿合力刚要举起刀,却突然嘿嘿笑了两声,一推把他推到了雪地里:“滚,老子偏不杀你!”
一旁的一个士兵拖着老将军就往一旁躲闪,一时间押运粮草人都屁滚尿流散去。阿合力等人发出连连怪叫,一个个斗志昂扬,拉着马车而去。他们身后,传来冯宜章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苍老而无助,震动着那些书上的积雪。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嚎叫道:“愧对骠骑大将军信任,愧对大魏,我愧对黄天!”
周边的兵将也跟着哀嚎起来。他们越是哀嚎,阿合力越是得意,却突然听见无数马蹄声奔袭而来,他们刚出了树林,就发现远处山坡上突然多了很多骑兵。那为首的是一个盔甲明亮的少年,手里举着银枪,身上背着一把宝刀。他一声喝令,那骑兵立马冲杀过来。阿合力让众人快带着物资离开,自己则带了几十人断后。鬼方的弓弩厉害,但那小将军左躲右闪很是伶俐,手中的银枪画作一道闪光直奔坐在马车上的一名鬼方勇士,然后只听得一声惨叫,被穿了个透心凉。阿合力冷笑一声,叫了一句:“好俊的招式!”
李兆龙一只手摸到背后,大夏龙雀寒光出鞘,那刀刃接触到一名鬼方人的大刀,那刀豆腐一样断做两截,紧接着人也如同那到一样,滚落下马。
阿合力啊呀呀的暴叫,飞舞着狼牙棒就骑马奔了过来,那少年闪身躲开,却一刀劈在了他的护背铠衣上,连铠衣带里面的皮袄,都成了两半,一阵风冷灌了进去,阿合力打了个哆嗦,掉头就跑。
那少年领着众人穷追不舍,虽然阿合力并不是和粮草同一方向,但那少年并不在意,只是一味的追赶。阿合力一边跑一边骂:“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有本是把你拿破刀扔了再和老子打!”
李兆龙朗声高喝:“吾乃阴山圣主,你等鬼方恶畜四处烧伤掠夺,毁我阴山圣名,特来取尔等性命!”
那阿合力只顾得跑,好在那那匹马是万里挑一的神驹,跑了很久,突然觉得不对,再回身,四周白茫茫一片,除了他没有一个人影。而那雪地上也只有一行马蹄印,那少年真的如同神仙般就那么凭空消失了,阿合力打了个冷战。
他幼时生过一场大病,巫医都束手无策,后来求了可贺敦才得了一位救命的药,可贺敦说那药是拿阴山圣主的圣火炼制的,但水火相克,让他将来要躲避水多处。此时没有水,却满地的白雪。那白雪若融化了不就是水吗?他越走,越觉得自己仿佛走在一个滑溜溜的冰面上,而马蹄下方,就是无底深渊。他觉得自己后背又冷又疼,伸手一摸,一手血迹。赶紧将铠衣脱了,把里面的皮袄前后倒过来穿,一脱一穿之间,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喘不动气,仿佛空气都被凝固了。他死死的抱住那马,说了声:“好兄弟,就靠你了。”然后颓然的闭上了眼睛……
等李兆龙溜达回方才冲下来的山坡,骑兵里的其他人,已经由副将肃康召集完毕。此战没人战死,只有两个骑兵受了轻伤,一匹战马屁股上被戳了一刀。
他问肃康:“冯老将军呢?”
肃康指了指远处:“马上到了。”
远处几匹马飞驰而来,马上坐着重新戴上头盔的冯宜章。他一脸怪异的表情,眯缝着双眼使劲的看着李兆龙,走到切近下得马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肃康和李兆龙都忙上前扶住。
“真是你小子?”冯宜章仔细看了一眼李兆龙,高兴的大呼。
“是啊,是我!”李兆龙拍着他的肩膀也大笑起来。
“哎呀,”冯宜章感慨道:“不得了不得了,安西将军。前几日书信送来,我还倒是派来了哪位将军,没想到竟然是你。不错,跟你父亲年轻时太像了。”
李兆龙撇了撇嘴。肃康用眼神示意冯宜章,冯宜章会意,又忙道:“老头子打了半辈子的仗,没想到老了老了,还接了个唱戏的活儿,怎么样?我的安西大将军,我这活儿干的还不错吧。”
“惟妙惟肖。”李兆龙道。
两个人哈哈大笑,肃康一脸懵懂,问道:“什么唱戏?唱什么戏?”
李兆龙拍了拍他的肩膀,只道:“肃大哥,你先回去,跟我兄长说我要你带一百骑兵去赤城取寒衣回来。”
“赤城?”肃康更加不解:“不是都被阿合力抢走了吗?”
“听我的,去取就是。去了赤城,记得找你兄弟肃建,他自然知道东西的下落。”
“怎么还有他的事儿?将军你太不仗义了,这事儿不告诉我,反而告诉他。”肃康嘟囔着走了。
奔袭一天,众人都累了,稍作修正,一起回了武川镇。
武川镇里李明龙早上看见字条就慌了,一直到肃康回来才安下了心。此刻见李兆龙合着冯宜章都回来了,忙命人温酒备菜,给他二人吃。
其实不光肃康被蒙在鼓里,就连李明龙也被蒙在鼓里。席间三人畅饮才得知,原来李兆龙早就料到鬼方人粮草不足,于是听说有粮草来就早早派人去给抚冥送了信,抚冥距离燕郡比较近,所以杜平津已经早早的让人给冯宜章送信,让他把绝大部分寒衣和粮草留在了赤城。他们一行人轻装简行,很快到了抚冥镇外。而此时的杜平津则将早早准备好的假粮草让他们带上,继续往武川镇走。其实到头来被阿合力夺走的,是十几车的黄沙。只在最外面有少许的粮食和几件破衣服作为掩盖。
李明龙听后哈哈大笑,说这一招不禁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彻彻底底的羞辱了慕容久的老脸。三个人把酒言欢,喝到了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