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碰到你了。”
刘兰花急促的心跳声似乎就要崩裂,她想起先避开尴尬,她比钱二叔机灵,钱二叔遇事慢半拍她是知道的。钱二叔有没有感觉到尴尬,刘兰花也不想知道。
“给……给你送点肉……肉,侯二哥让送的……的。”
钱二叔又一次把侯二哥搬上桌面,只有搬出侯二哥刘兰花才不至于不理自己。只有搬出侯二哥,他才能理直气壮的和刘兰花面对面说话。
“侯二哥客气了,让他费心了,刘兰花遇见你们真是刘兰花的福气。”
“不客气……气,都是自己人,没……啥。我自己做好的,你尝尝味道……道,看合不合胃……口……”
“合胃口,一定会合胃口,大哥真的好棒,什么都会干,比……”
刘兰花刚想说比她家男人亮亮要强十倍强万倍,可话说到半截又觉得不合适,又硬生生的把话吞进肚子里了。
钱二叔把一饭盒猪头肉放在医疗柜上,转身就要离开。他不想让自己单独和刘兰花呆在一起,和她在一起,他的心脏就会跳动的厉害。这让他觉得自己很卑鄙,侯二哥说过,他和她是朋友,朋友之间是不能参杂其他东西的。不能再让自己的心再跳了,再跳只怕自己真的和她做不成朋友了。
“我尝尝大哥的手艺怎么样?等一会儿王大姐就给我买好饭回来了,大哥吃好饭没有,没吃饭就和我们一起吃。”
刘兰花说的轻松,淡然。可是,她的另一个她还是在提醒她,这个男人身上的闪光点,就像王大姐家的男人一样,憨实中还带着点小可爱。
女人的心是敏感细腻的,她对钱二叔触动心弦的心跳,她懂。可钱二叔的世界是不属于她的,她刘兰花也有自知之明。这辈子,她除了爱自己和孩子,她不会再对任何一个男人付出感情,不会,绝对不会。
好男人不属于自己,那是因为她刘兰花上辈子欠了亮亮的良心债,这辈子她必须要偿还,偿还完,就让自己继续修行,学会做人,下辈子再做个好女人,有人疼,有人爱。
刘兰花这一刻内心的挣扎,钱二叔未必能懂,刘兰花和钱二叔能绝对的做到内心的坦诚吗?
钱二叔站在医疗柜前,避开刘兰花的眼神。刘兰花站在病床旁边,和钱二叔保持一定的距离。于是,两个人在彼此间的心跳声中,徘徊又徘徊。
“我……”
“你……”
两个人都想打开彼此间的尴尬,没成想两颗心又一刹那间碰撞在一起。
“你先说。”
“你先……”
“你说……”
“你先……”
就这样推来推去,可真的就把时间这个老人急坏了,赶紧的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麻利点多好,这样的感觉,狗狗见了都要急。
“好吧,我先……先!”
钱二叔终于放下心里的纠结,不就是说句话吗?又不是去死人,不难,一点都不难。
“我想说,你赶紧过来尝尝……尝尝,我回工地上去……去了,王大姐回来了……了,让她也尝……尝。”
“好,等王大姐买完饭回来,我和她一起尝尝。”
刘兰花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太阳把温暖洒进小窗,风儿在太阳的光晕里轻轻摆动。似有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嬉闹声穿透树梢,轻轻落在刘兰花寂寞的心湖。
就在这个时间,就在这个地点,就让时间静默,让他和她有一分钟的柔美,就好。
“明天兄弟们就要回家过年……年,我领了工钱寄回家……去。”
钱二叔找到打开话题的突破口。
“大哥是好人,心里惦记着家,惦记着家里的亲人们,大哥真的不想家么?”
“不想是假的……的,我不是那么没心的人……人。”
“大哥是有心人,这一点刘兰花能懂。”
“庄稼地里长大的人……人,哪能忘了庄稼地里的……庄稼。”
“庄稼地里长大的人,对于庄稼地里的大豆秧苗,有着深厚的情感,对吗?”
“是的,你,喜欢庄稼地里的大豆秧苗……苗吗?”
“我喜欢吗?”刘兰花问自己。
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假装在喜欢,时间已经把她最初的单纯天真改变了方向。
“大哥,你说人是必须要活在现实中的,对吗?我已经被生活搞糊涂了,我有没有真正爱过庄稼地里的大豆秧苗,我没有认真的问过自己。”
“你应该问问自己……己,我就喜欢在庄稼地里……里干活,没人吵,没人闹。渴了喝水……水,饿了就摘点瓜瓜……果果的充饥。”
刘兰花似乎明白自己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她终于明白了她和亮亮最初的恋爱,是多么的愚蠢,甚至是荒唐可笑。她应该和亮亮谈谈庄稼地里长大的孩子,在庄稼地里是怎样辛勤的播种,是怎样收获希望。
“我错了,真正错的人是我,大哥,是我的天真害了我自己。”
钱二叔呆萌在原地,这一刻,他重新认识了刘兰花,认识了以往的刘兰花她的直白,单纯和天真。
刘兰花终于明白,她的错误就是和一个从小在庄稼地里长大的亮亮,对于庄稼地究竟有多少的爱,有关于大豆秧苗,丰收的故事,她和他一样都是模糊迷茫的。
刘兰花终于明白了,他和亮亮那种不计后果的爱,爱得太单薄,它经不起生活的磨砺,它经不起岁月的考验,他们的爱情注定会被夭折。这就是生活带给自己最残酷的教训,而当自己真正读明白它的时候,这个代价太大了。
“你,是我说错话了……了,让你不开心……心了。”钱二叔不安起来。
“不是你,大哥,是你的话让我真正明白,我当初的一意孤行有多么的荒唐可笑。我不仅害了我自己,还让我的爸妈,我的孩子,全跟着自己遭罪。我就是个傻子,罪人,白痴,自认为自己与众不同,结果是真的与众不同,过着这样的日子……”
“你,不要责骂自己……己,你不要这……这样,路是往前走……走的,今年的庄稼如果收成不好……好,可能是老天爷在惩罚……罚我们。因为我们吃饱饭了……了,还不知足……足。”
“大哥说的好,吃饱了不知足,就找事,就得瑟,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一意孤行,结果发现,老天爷看不下去的时候,庄稼地里的大豆秧苗就得遭殃。农民种不出庄稼,就失去了希望。这人也被老天爷惩罚,这一季丰收没了,饿了肚子,落下伤疤。”
“你心情不好……好,还是要看开点……点,我在庄稼地里长大……大,从小没妈疼……疼,爹也不待见……见,就长成这样了……了。”
“大哥也是个苦命人,我刘兰花生在城里,长在城里,从小过着爸妈疼爱的日子,太幸福了。想着太天真,等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是多么的可笑,无知。”
“你很好,人也善良……良,这不怨你,要怨就怨老天爷不长……长眼睛,让好人不如……如意。”
“大哥,这人活着难得的清醒,清醒过后,心也就敞亮了,我现在真的不难过,相反的,我觉得自己错在哪里之后,我整个人就轻松了不少。”
刘兰花说的是实话,一个人难得的清醒,清醒过后心里就敞亮了。事物总有它的正反两面性,刘兰花经过岁月的煎熬,在痛苦屈辱中沉淀。是钱二叔让她从根本上明白,她和亮亮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他和她都不曾读懂在庄稼地里长大的意义,在庄稼地里要如何去辛勤耕耘,去管理,在收获的季节,去收获幸福和希望。
“大哥,王大姐没有看错人,她说你值得她的尊敬。”
“我没有王大姐说的那么好……好,我也是被我老婆嚎怕……怕的人,我老婆这个人……人,唉!还是不提了……了。”
“大哥好人,好人有好报,这话也是王大姐说的。”
刘兰花学着王大姐说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门轻轻的被推开,王大姐买好饭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