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挥得太快,就像射向眼眸的光,你看见的那一刹,光永远先一步抵达。
所以没有人能事先觉察到,甚至他们连徐子衿何时出现都不知道,见到他的那一刻,那柄锐利是环首刀已经将骑士半个身子连同马的头颅削掉。
金人骑士的两段尸体颓然无力倒在一旁,温热腻滑的内脏淌了一地,动脉血管痉挛般抽搐,浑身的血液如喷泉般喷散。
徐子衿沐浴着血雨而行,他看了看脚下气息奄奄的汉子,再看向不远处错愕震惊,愣在原地的三名金人骑士,未置一言,眸有凝光,伸出一根手指朝自己勾了勾。
“来!”
也不知听不听得懂,金人骑士从刚刚的震惊中醒悟过来,他们纵马手持锋利挺长的马朔冲锋,呼声震天,誓要让这宋人军士打扮的男人,与他们的伙伴一起陪葬。
蹄声如雷,大地震颤不止,当初这些身形彪悍的金人杀气腾腾驰骋而来,大宋高宗皇帝直接吓得失去了生育能力,徐子衿却是微微露出浅笑,踩踏着夕阳般的血色,挥刀!
白耀般的寒芒裂空而过,仿佛将空气也斩为两半,徐子衿迅疾如电的身影快速与那三名骑士对穿,刀锋破风声呼啸不绝,一道淡淡的红线划过每个骑士的脖颈上。
精准而残酷。
噗!
鲜血喷涌,头颅冲天而起。
被那杀气所震慑,骏马前蹄跪倒翻滚,嘶鸣不断。
比起驱凶辟邪,果然杀人才是他的拿手好戏。
“村…村子…大人那些金狗…”汉子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残喘着气艰难说道。
“我知道。”
徐子衿走向那浓烟滚滚的村舍,妇孺的哭泣声,哀嚎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愈发清晰明了,金人的狞笑声,得意声,施暴的呼喊声格外刺耳,眼前隐约可见那些孱弱的身影在异族铁蹄与长刀之下被蹂躏践踏。
一个金人在村头的位置发现有人靠近,不是那几个出去追逐逃跑村民的同伴,却是一个身着宋甲的军士,高高瘦瘦,瞧着文弱不堪,手握一柄制式环首刀,自己却是几乎一米八的庞然大物,身形彪悍如虎,当即挥舞着拳头大小的铁骨朵冲来,试图一锤子砸烂他的脑袋。
然而只见刀光闪动,想象中西瓜碎裂的画面没有出现,破风声起,这金人军士已被拦腰而斩,滚烫的内脏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淌落。
徐子衿走进村舍之内,一时之间,那些笑声都截然而止,再然后便是哀嚎声,咒骂声,奔跑声,羽箭的激射声,兵刃挥动的破风声,撞破墙壁的轰塌声,络绎不绝。
约莫十数息后,一切都安静下来。
徐子衿的瞳眸里倒映着烈烈火光,泥土道路上铺满金人的尸骸。
他的一旁是受惊尚未缓过来的百姓,普遍是老弱妇孺,壮年者都被征调为兵了,她们也是最眷念故土的人,守着残破的家,指引着丈夫、父亲、儿子们归来的方向。
但在这个乱世,绝大多数被征调的兵卒,都只化作一纸书信遗人哀悼,或有白发老兵卸甲归家,夕阳下遍看荒冢与松柏,家也非家,只剩唏嘘与凄凉。
“向南而行,入扬州城,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这里早就是战场前线了,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说完这些话,徐子衿便不再管那些百姓崇拜与感激,犹豫而矛盾的目光。
他看向了一间土房,停住了脚步。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民舍,简陋苦寒甚至连瓦片也没有,屋顶上充塞着茅草。
茅屋的土炕上盘坐着一个约莫十六岁的少女,衣衫齐整,梳着利落的短马尾,身上沾染着血渍,一双眼睛杀意凛冽,宛如恶狼。
她身侧的地上横躺着五具金人尸体,断臂残肢散落一地,内脏肠子到处流淌,血腥之气直冲鼻端,创口不齐整,不是刀剑砍下来的,更像是被人活生生撕扯掉一样。
除此之外,尚有一名村妇护着垂髫幼童,躲在少女身后,瑟瑟发抖,惊魂未定的模样。
徐子衿问了一句:“都是你杀的?”
少女缓缓抬起头,瞧见了那副熟悉的宋军甲胄,开口道,音色冷冽如刀:“嗯,这下午的太阳毒辣,我路过这座村子,我身后的妇人好心让我进来喝口凉水,不想这些不长眼的金狗劫掠而来,让我给活撕了,本来还想顺便把门外的金狗也一并杀了,觉察到有人先一步动手,就懒得去了。”
徐子衿打量着少女,看似娇弱的身躯却能生撕活人,也不知这臂力是有多强大。
“村外的金兵少说也有十来个,能全部收拾,看来你的武艺应该不错,不知道与我哥哥较量一番谁更胜一筹。”少女微微一笑。
“微末之技罢了。”徐子衿没有与她攀谈对比的心思,既然危机已解,便离开村庄,翻身骑上金人的战马向扬州大营而去。
那少女瞧着徐子衿离去的目光,忽然喉间腥甜呕出血来,重重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我病得已经那么重了,哥哥,我得抓紧时间了。”随后便出了村庄向北走,不再南顾。
徐子衿依循记忆,知道扬州大营位于扬州西北的一处高坡上,与扬州城遥相呼应,驻扎三万多人,皆由南宋中兴四将之一的韩世忠统率。
彼时韩世忠已经是五十多岁的年纪,岳飞冤死之后,世人皆畏惧秦桧,不敢表露不满,唯有韩世忠敢于斥问岳飞究竟所犯何罪?
秦桧只是冷笑道:“莫须有”三字。
谁都知道真正要杀岳飞的不是秦桧,而是南宋高宗皇帝赵构,所以韩世忠再气愤不甘也就只能如此罢了,原本的历史中绍兴议和,岳飞冤死后,这位老将军卸甲归田隐居山林,自号清凉居士,不愿随波逐流,从此不问世事。
只是在这一浮世,完颜兀术悍然撕毁议和协议,倾举国之力南侵,而南宋皇帝震恐不已,早早逃离了临安府,先一步躲到了海上,同时传旨意韩世忠等武将官复原职,领兵抗金。
这位须发渐白的老人才从深山之中走出,手握兵符,虎目贲张,誓将心中压抑的怒火狠狠燃烧在践踏故土的敌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