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青城里
一见青城归故里
天下问道三千客
几时可到天上巅
青城山,青城里
青城山外石半仙
....”
“都走开点,不准在这里瞎闹!”
江家门外,一位凶神恶煞的汉子撸起袖子,恶狠狠瞪了在附近唱着童谣玩耍的孩童们,孩子们顿时一哄而散,胆小的哭哭啼啼便跑开了,剩下个些胆大些的还不忘回头做个鬼脸再笑嘻嘻的跑开。
“嘿这群小屁孩!”那汉子大怒,作势要追,却被身旁的抓住手臂拦下,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惹事,只得悻然作罢。
闹腾的孩子们一溜烟的窜过长街尽头小贩的摊铺,又是惹得一阵骚动。好不容易赶走了闹腾的孩子们,那小贩骂骂咧咧的回摊,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江家大门,心里也是一阵嘀咕。
这江家乃是青州城数一数二的豪门大户,甚至摆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一股子势力了,平时吧虽谈不上什么好德行善,但也从未为难过自己这些个门口的小贩。怎的今日这般的不寻常,大清早便赶走了门口所有的摊贩子,难不成要办什么大事?
好事啊!记得上次江家少公子喜得贵子,那流水席可是摆了七天七夜未曾停过啊,难道这次....又要生了?那小贩打了个激灵,心思便不放在摊上了,而是想着怎么去通知村里的穷亲戚了,去吃那江家肥的流油的红烧肉儿。
那几个护卫到是不知自己的一番作为,已然让门口的小贩浮想联翩。几人回到原处,那凶恶汉子扯了扯衣衫,不耐烦道:“这身破布还穿着还真是难受了。”
刚拉住他的同伴笑道:“得了,你就忍忍吧,看这时辰,我估摸着里面也差不多要结束了。就是不知道事成之后,咱们有没有机会去这青城山外的石半仙看看。”
“嘿老六,”另一个汉子笑骂道,“你去瞧那石半仙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想成仙吗。”
“你们懂个屁,老子就是....就是想去长见识,开开眼还不行?”
“老六你可就别想了,那石半仙是得像张真人那般的人物才能参透的,咱们啊,就老老实实的跟着公子后面,吃香的喝辣的照样也少不了,每月去那么几趟醉花楼.....哈哈,那不比神仙还自在?”
几人对视一眼,均露出不约而同的猥琐笑意。
与此同时,江家内宅。
江家大宅院外粉墙环绕,院内游廊四通,山石点缀,整个院落显得富丽堂皇,大气十足。后院内柳树垂坠,有一带水池,风水极佳,只是此时场面却显得及煞风景。
尸首满地,鲜血横流,将那半方水池都染成红色。江家上下数百口人跪在地上,匍匐发抖。
“江家主,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开,还是不开。”
华服公子端坐上方,冷冰冰的看向最前排一脸漠然的江家家主江风。本就年过半百的江风双鬓早已染白,此时骤遭惊变,腰背佝偻,更显老态。
江风毫无生气的眼神看向华服公子,声音嘶哑道:“这位公子,我已经说过了,时间未到,你今日就算是杀尽整个江家,也打不开这道封印。”
“笑话!”华服公子起身,走道江风面前,凝视他枯槁的双眸,慢悠悠的说道:“本公子当然知道这宝藏时间未到,不然哪用得到你!”
宝藏?
江风皱起眉,灰暗的眸子掠过一丝了然。
华服公子见他神色,心中一动,温声道:“江风啊江风,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你们江家守护百年所谓的封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吧。”
江风神色如常,摇了摇头。
华服公子晒然一笑。
“也罢,反正不着急,本公子边说与你听听。”
说罢站起身来,沉吟片刻。
“自大夏王朝崩裂,妖族乱世以来,已经过去百年。这百年来,天下可谓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可总有些人啊,不死心,嘴里吃着我大乾的口粮,心里还念叨着大夏的好,哎,当真是不知死活。前段时间,我家...公子荡平一伙大夏余孽事,竟然搜到了一处大夏的九星秘闻阁....”
江风闻言顿时双眼精光闪过。
华服公子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看来你也是个识货的。在那九星秘闻阁里,我家公子获晓了一件惊天秘闻....”
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江风,华服公子慢悠悠的开口道:“百年前,天下第一高手与大乾先皇帝曾与各门派高手,封印了一件事物,交于青城江家代世代看管。”
江风闻言浑身一颤。
听到此处,一直伏在江风身边微微颤抖的年轻人忍不住说道:“难道不怕是什么厉害的妖兽吗?”
江风转头狠狠的瞪了年轻人一眼,那华服公子哑然失笑道:“江少爷啊江少爷,我是说你幼稚呢,还是蠢呢?”
“当时天下英雄齐聚大夏龙都,连妖帝都被击杀,难道还有什么更厉害的东西?再说了,倘若真是什么厉害事物,能轮得到你们江家保管?真是笑话。”
年轻人听完脸色雪白,低头不敢继续言语。
“所以说,”华服公子志得意满的继续道:“这定然是件了不得的东西。”
“之所以选择江家,就是因为江家的不起眼。但是江风啊江风,我们可是查到,贵府祖上据说清誉极佳,并且在征伐时和我们大乾先皇帝有着莫逆之交!”
“嘿嘿,为了一个承诺,好好的大乾贵族不做,跑来这偏僻的青州城当个土包子。哎...贵府祖上可真是让人钦佩啊。”
江风只是目光闪烁,低头不语。
华服公子声色渐冷,重新坐回椅子上。
“江风,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打开封印,我家公子可以许你们江家荣华富贵,在京都也能算得上真正的豪门望族,而不是窝在这穷乡僻壤当土财主。”
江风闭目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气,叹息道:“说的老夫真的有些心动了,只可惜,我江家历代只负责看管,直到今日才知晓原来是处宝藏,并未有什么解开办法。”
一旁的年轻人闻言微微抬头,身体停止抖动。
华服公子脸色阴沉,盯着江风看了许久,江风面色坦然,无畏无惧。
“继续!”
华服公子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随即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你!”江风大怒,猛地大喊起来:“这位公子,我们江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下此毒手,我们当真是不知道什么解开的办法啊!”
华服公子不闻不问,身后一排大汉上前抓住几个人拖到前面,拔刀作势要砍。
年轻公子看到自己妻子被大汉拖到前方,顿时一阵热血涌上大脑,拔出腰间佩剑向前刺去。
“哼!”华服公子身后一紫袍道人一挥衣袖,一道符篆一闪而逝,将江家少主定在原地。
几位大汉见状一脚将江家少主踹翻在地,顿时吐出大口鲜血。
“敏才!”
江风顿时老泪纵横,站起身怒视华服公子。
华服公子睁开眼,漠然道:“在我面前还敢动手?有意思。”
江敏才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含泪朝着江风一字一顿哭诉道:“爹,他们要杀珊儿啊!爹!您说过只要....”
“住口!”
江风一声暴呵打断江敏才的话,华服公子眼神却是一亮,面带笑意道:“老东西,就知道你不老实!”
顺手抽出身侧之人腰间长剑,一边摸着剑一边踱步朝着名叫珊儿的女子走去,用剑轻轻的滑着她的脖颈道。
“说吧,只要什么?”
江风怒视江敏才,江敏才自知失言,可却继续道:“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信守什么承诺,如今我江家都快被人灭门了!”
“虽说是先皇托付与我江家,可是这都多少年过去了,难道我们江家世世代代都得在这穷乡僻壤看守下去吗?我算是我明白了,我江家剑法如此玄妙,却只能龟缩在这青城山,原来...原来都是这什么狗屁誓言!”
“你!你!!不孝子!!”
江风闻言气的浑身发抖,浑身颤抖的用手指着江敏才。
华服公子则是用玩味的眼神看向两人。
“爹,你快说吧!若是先皇知道我江家遭此大劫,想必也是能体谅的,宝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何况这几位大人一看就是身居要职,咱们把宝物交给他们,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啊爹!”
江风无言,闭目良久,最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似乎都衰老了十岁。
青州城江家,以玄妙剑术闻名梁州,有得道真人参悟石半仙时,点评过着江家剑法,称其形神华丽,反复多变,颇为精妙。
“封印本身是无法打开的,除非解封之人实力能远超封印之人。”江风木然道,华服公子皱眉正欲开口,江风却继续道:“但是祖上曾流传下一个办法,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需要移动封印,可以将封印短暂打开。”
华服公子脸上笑意渐浓,站起身来朝着江风作揖道:“那么,江家主,有劳了。”
默然不语,江风转身来到池塘边,抽出江家历代家主宝剑,缓缓抬手。
“江家百年清誉毁于一旦,我江风愧对列祖列宗啊!”
长剑骤然划下,一道剑芒斜劈池塘,剑势威盛,只一剑便将池水劈作两半!江风自怀中掏出一张符篆,凝视片刻,一口心头血喷向符篆,顿时整个符篆转变为鲜红色,缓缓升空。
“灵气絮乱!”华服公子身后的紫袍道人凝重道,“至少也是一品符篆,甚至还有可能更高!”
华服公子一摇折扇,微笑道:“那是自然,大乾先皇与天下第一高手联合布下的封印,怎么可能是凡品。真是...期待啊。”
“有没有可能是....仙器?”
紫袍道人眼神一动,缓缓吐出几个字。
“断不可能!”华服公子斩钉截铁道,“仙器?整个大夏仙器不过两件,一件被那天下第一高手硬生生打碎,另一件则是落入我大乾之手。若真是如此珍惜的仙器,先皇能让江家这种小人物来看管?况且现在看来,这江家品性如此糟糕,真要有什么好东西,怕是这江家早就一飞冲天了。”
紫袍道人一愣,品性糟糕?
华服公子看他神情玩味的笑道:“怎么?没看出来?你还当真以为这江风是迫于无奈才说出封印办法?父子两联合演戏而已,本公子只是稍稍配合一下,果真就说了出来。嘿嘿,好一个情义无双的江家,借着今儿这些个客卿外人之口,以后也不会有人对这江家多嚼舌根,只是这恶人,我却是当定了。”
“江家剑法的确有些精妙,颇有几分仙家气韵,想来为了个破封印待在这梁州百年,几代家主怕都是心中怨言不止,视这封印为鸡肋了。我们这趟来,可不是什么逼良为娼,而是真正的雪中送炭啊。”
紫袍道人默然,忽而又开口道:“不对,照你这么说,那江家人为何不提前自己偷偷解开封印?”
“因为他们怕!”华服公子看向被符篆引动已然沸腾的池水,快步走上前去,“他们怕先皇交代过此事,虽说有什么时限,但是也应当有什么信物,凭借此物也可以来打开封印。到时候追查下来...哼,这小小的江家受得住大乾皇室的怒火吗?”
紫袍道人摇头叹气,不再言语。
...........
五里一庵十里宫,丹墙翠瓦望玲珑。
楼台隐映金银气,林曲回环画镜中。
武当山脚,一位年轻小道士愁眉苦脸的牵着黑驴慢慢踱步,唉声叹气三步一回头的看向身后云雾缭绕的翠丽山峰,嘴里碎碎念道:“师尊啊师尊,你好狠的心啊,怎么就忍心派我去那梁州江家,我打小便未曾出过这山门,听师兄说,青城山离武当可是有千余里路!这一路上......”
年轻小道士脸上苦色更重,看着不急不缓的黑驴,叹了口气道:“驴兄啊驴兄,这一路上,还有劳你辛苦驮着行李了。”说罢朝着黑驴双手抱拳,弯下腰郑重的拱手一礼。那黑驴却只是径直朝前走去,喷着响鼻,尾巴微微摇晃。
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高大的山峰,年轻道士深深吸了口气,故作潇洒的甩袖离去,口中念诵道决,追着黑驴消失在密林中,一时间山中仙音缭绕,到是也平添了几分仙家气派。
云海之上,金顶边站着一位身形枯槁的老道人,静静地看向小道士离去的方向。
狂风呼啸,云海翻涌,掀动道袍呼呼作响,老道士岿然不动。
“师尊,武当百年来未曾和江湖势力打过交道,这青城江家是如何与师尊结下善缘,让师尊使出这损耗修为的乾坤一算,还让师尊如此费心费力去化解这江家大劫?”老道士身后一素袍道士问道。
老道士没有开口。
素袍道人一脸忧心肿肿,嘴里继续道:“若是真有什么劫难,为何师尊要让小师弟前去?二师弟剑术冠绝天下,三师弟道法玄妙精深,其他师弟也都各有神通。只有小师弟生性顽劣,学艺不精,又涉世不深,这出了山门,定是要吃大亏啊。哎,师尊,要我说.....”
老道人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无奈。
“清河,我这一卦,并非是为江家,而是为了你小师弟,此次并非江家大劫,而是他生死大劫。”
“什么!?”素袍道人失喊道。
老道士仿佛累了一般,双目下垂,转身飘然远去。
“岁旦之日,大乾京都,若是你能见到他,说明还有一线生机。”
金顶狂风呼啸依旧,只留下素袍道人失神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