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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盛典

两天后,便是早已定好的大吉之日,朝野瞩目的玄元神帝开光祈福大典。

大玄元观内群贤毕至,除了京师的各派道家宗主、玄门精英,更有众多朝廷重臣亲临。

最让人震惊的便是传说中主持大典的那位皇室贵胄,两日前便风传韦皇后会亲临,但在昨天,道观接到了密旨,皇帝李显为了展示对玄元皇帝太上老君的虔诚,将强撑病体,亲临道观,拜祭老君。

这是一道轰动性的密旨,道观内的众高道紧张更胜于欣喜。袁昇又带着各位师兄苦练了参见万岁的诸般礼仪。虽然拱护万岁是皇帝禁卫亲军,号称“万骑”羽林军的职责,但金吾卫还是早早便到了,袁怀玉率领着一众精干密探亲随在外围忙前忙后。

距离吉时还有半个时辰,万岁爷便到了。

盛大的仪仗下,皇帝李显那早衰的容颜已经精心修饰过,见了些光彩。在他身旁,则是风韵犹存的韦皇后。看韦皇后雍容豪奢的气度,袁昇便暗自慨叹,与唐高宗、武皇后时相似,又一个大唐“二圣”临朝的时代来了。

万乘至尊的亲临,将祈福开光大典推上了新的高峰。同时,也昭示着道教终于恢复了大唐国教的身份。

率领着大师兄等众高道毕恭毕敬地叩拜了万岁和皇后,袁昇的心一直在突突发颤。虽然不想看,但他的眼睛还是瞥到了韦皇后身后那道曼妙的身影。

安乐公主,大唐第一美女,也是大唐最有权势的女郎之一。

与袁昇躲闪的目光不同,安乐公主的美眸一直在追逐着他。她是大唐最美艳的女郎,也是最大胆的豪放公主。终于,两个人的目光撞上了。在安乐公主火辣辣的热艳注视下,袁昇迅速垂下了头。

他的道袍生出一串波动,心内更颤起痛楚的涟漪。他多么希望,这张绝美无俦的娇靥不要跟那些可怕的阴谋联系在一起。

这几日他的心绪一直不佳,一闭上眼,就会做各种怪梦,梦里面他经常挥剑杀人。他知道,魇咒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消退,乃至可能随时发作。

好在这时激越的法鼓声响起,道士们开始步罡踏斗,操演起了祈福法阵。这是开光大典的大醮仪式,一是给玄元皇帝老子道君的神像开光,二是给皇帝祈福延寿,仪式繁复之极。

袁昇身为观主,自然要亲领群道祈福。

整座祈福法阵在他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转动起来,配合繁复的法器和灯具,生出一种清净而雅致的美感。从皇帝到随行的官员,都看得目眩神驰。

但不知怎的,袁昇的心思却紊乱起来,四周的景物渐渐模糊,那股可怕的白雾竟又隐隐弥漫起来。

白雾对于他,就是梦境与现实的一个界限。

他知道,自己即将进入梦境,梦境中的自己有可能会被魇咒操控。

果然,一双锐利的眸子从白雾中闪现,那是檀丰的眸子。他本来隐藏在黛绮的心门深处,直到自己推开她一扇一扇的心门,释放了他,同时也被他侵蚀。

他紧紧攥住那把桃木法剑,表面上是照旧作法祈福,实则是暗中追逐那眸子,或者说抵挡那锐利的眸子。

那一定是自己的心魔,必要灭除自己心中的恶鬼!

西云寺这时候冷清得要命。

经过两次恐怖的鬼怪事件,连最虔诚的胡商都不敢轻易来这里了。

阎罗殿内,那幅恐怖的壁画《地狱变》前竟腾起一抹淡淡的雾气。雾气中一道瘦削的身影正在凝神默坐。这人脸孔惨白如纸,双眸却灼灼如电,此人正是越狱后一直不见踪迹的胡僧檀丰。

他很得意,那件惊天大事若能做成,自己就是首功者之一。此刻那件大事正在发生,该对袁昇做的,其实都已做好。但檀丰还希望再次施法,这可以让那件大事的进程再快些,再稳妥些。那种大事,自然越稳妥越好。

便在这时,一道凛冽的气息迅疾逼近。那是剑的气息,带着惊人的杀气。

檀丰的眸光也陡地变得犀利起来,犹如两道鬼火,望向刚刚踏进殿门的那道挺拔的身影。与此同时,包裹在他周身的那抹雾气也瞬间浓厚。

“滚出来吧,老子不会欣赏什么名画,也就不会中你的魇咒!”

陆冲漫不经心地瞟了眼壁画,便将目光盯在那团黏稠的白雾上:“袁昇冒险一试,果然看破了你的踪迹。说吧,黛绮被你藏在何处?”

那团雾气慢慢消散,檀丰那张消瘦的脸孔清晰起来。略一沉吟,檀丰才冷笑道:“看来袁昇倒也有些道行,不但逃出了我的元神追杀,更从黛绮的心神中看出了我。”

“你不是狗屁檀丰,更不是狗屁莫迪罗,”陆冲横掌当胸,掌心的巨剑慢慢成形,“若非宗相府夜宴上,宣机被太平公主的话噎住,不得不施展绳技幻术,我们打破了头也想不到,你会是风行子,大唐国师宣机真人的关门弟子。”

他又呸了一声:“那晚在西云寺,你竟如此大胆,就那样被我擒住。”

檀丰听得“风行子”三字,微觉诧异,随即傲然一笑:“只因那时候,我还不能露出行迹。再说,便被你们擒住又如何,金吾卫还能困住我?我还不是来去自由,更让袁昇坠入魇咒内。”

“是啊,那两次魇咒!”陆冲一叹,“你扮的那个莫迪罗曾经两次施展绳技越狱,到底哪一次是真实的,哪一次是在袁昇的梦中发生的?老子也曾为这件事想破了头,最后还是我老婆点破了玄机——你第一次越狱太过诡异,袁昇的老爹袁怀玉是个‘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老儒生,为免惊动众人,曾严命此事不得外传,所以一直也只有狱卒吴春等几个当事之人知晓。”

檀丰的目光有些得意,也有些好奇,沉声道:“说下去。”

“你真的是越狱了两次!”陆冲一字字道。

“只不过在第二次被抓后,你巧妙地换了牢房,从看守严密的重犯天字号内又蹿回了首次被看押的人字号牢房。随后,你故技重施,仍旧用绳技幻术逃脱,只是在这期间,你用更高明的迷魂术把当值的吴春、许四和同牢的囚犯六赖子等人尽数迷了魂,你洗去了他们的一部分记忆。至于袁昇的老爷子袁怀玉,在他第二次提审你的时候,你就乘机洗去了他的记忆。老子的推断有错吗?”

“只有一丝小差错——第二次被抓,本就是我自愿的,”檀丰志得意满地笑起来,“为的就是被提审。实则在大堂上,我不仅仅是迷魂了袁怀玉,而是迷魂了堂上的所有人。对我来说,那也不算什么难事。”

“集体迷魂,果然与宣机国师一脉相承。”陆冲叹道,“而负责给袁昇迷魂的人则是黛绮,她故意给袁昇讲了那个波斯‘梦妖’的传说。那一道迷魂的‘药引’,在适当的时候一定会发作。没错,就是在金吾卫大牢内,当所有人都言之凿凿地告诉袁昇,以前从来没有幻术越狱的时候,迷魂药引发作了。所有人的记忆都能吻合,唯有袁昇除外,于是袁昇开始疑神疑鬼,怀疑自己活在梦中。”

陆冲说着摇了摇头:“谁能想到,堂堂宣机国师的关门弟子竟是个波斯人!你易容成波斯戏子,搅乱安乐公主府,又在西云寺内连造恶鬼杀人案,就是要嫁祸给太平公主吗?”

檀丰冷笑道:“你不过是宗相府内一只没人要的野狗,既知我师尊大名,怎的还要来管这闲事?”

陆冲又叹了口气:“是这样的,我这人啊,有个毛病……”

话未说完,他目光骤冷,陡地振腕出剑。他陆大剑客自称从来不守规矩,此刻面对宣机国师的关门弟子,自然为了争胜会更加不择手段。

他右掌中的那把阔剑并未出手,左手凌空一抖,袍袖内陡地探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吴钩剑。这是陆冲的又一绝技,江湖上极罕见的术法——玄兵术,其袖里乾坤,可生出源源不绝的兵刃,千变万化,随心所欲。

信手挥洒间,那把吴钩剑的尖端生出数根怪异弯钩,寒芒闪烁,凌空射出。

白光闪处,吴钩剑竟从檀丰胸口直直穿入。

陆冲笑了:“呃,对不起,我这人的毛病就是从来不讲规矩,也不顾忌自己的名声。”此时陆大剑客颇为得意。对手是宣机国师的关门弟子,道术武功自然不凡,他本想用玄兵术来扰敌,再以出神入化的御剑术出奇制胜,哪料到随手而出的吴钩剑竟给对手来个开膛破腹。

看来袁昇还是多虑了,有我陆大剑客出马,即刻马到功成。但陆冲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因为对面的檀丰并没有倒下。他整个人都纹丝不动,脸上竟还泛出笑意:“陆冲,你这玄兵术和御剑术,其实都只是小孩子玩物。”

檀丰的胸口已经被飞剑破出巨大的血洞,甚至可以看到那把在他身后呼啸绕回的吴钩剑,但他居然谈笑自若,这情形无比诡异。

“不死之身?”

陆冲心头大凛,蓦地一声大喝,剑气纵横,十余道剑芒闪过,檀丰的肩背胸胯都被飞剑斩断。

转眼间,胡僧的整个身子已被切割成了十七八块,但却没流下多少鲜血,最奇的是,那些早已筋骨断裂的血肉偏偏还堆砌在一起,稳稳地维持着一个人形。

而檀丰的脸上依旧满是讥笑:“雕虫小技。”

陆冲愕然住手,仿佛坠入了一个奇诡阴森的梦境。

“让你见识下真正的宣门道术!”那个残碎而又齐整的人形陡然出拳,直取陆冲的眉心。

陆冲急忙挥斧劈出,一斧头便削断了檀丰的腕子。但檀丰的拳头依旧飞出,狠狠切中了陆冲的肩头,痛得他肩骨欲碎。檀丰则笑吟吟地做了个收拳的动作,空中的拳头又稳稳收回,落在光秃秃的手腕上。

接下来的激战变得万分艰难而诡异,陆冲妙绝天下的御剑术和玄兵术根本无法施展。对方的手脚几乎都已被他砍断劈碎,但那些残缺的手掌、碎裂的脚趾照样击中陆冲,然后又飞回檀丰的身上。数招之下,陆冲便已狼狈不堪,只是仗着独门身法,左右腾挪,勉力支撑。

“该收你进地狱了。”

随着这声冷笑,檀丰的眸子陡然变得闪亮异常。

异变陡生,忽然间无数的长绳从空中垂下,悠悠荡荡,仿佛巨蟒般向陆冲撞来。跟着,只闻怪啸连连,一只又一只的厉鬼妖魔嘶号着攀着长绳跃下,疾向陆冲扑来。

玄元观内,大师兄凌髯子已看出袁昇手中的木剑招式有些散乱,不由心下焦急:“也许十七弟太年轻了。”但法阵操行中,须得阵形统一,凌髯子站在袁昇身后,却不敢绕到前面去提醒。

此时,在袁昇的精神世界中,那双眸子终于定住了,熠熠闪着狡黠、狠毒、阴森的光芒。

他的木剑也稳稳擎住,对准了那双眸子。

法阵的鼓声愈发激越起来。站在袁昇身后的众道士还不怎样,法阵对面的君臣等道众却齐齐吃了一惊。这位年轻的观主,居然将木剑遥遥地对准了当今圣上。

众人心下均想,莫非这是祈福法阵的仪轨之一?不然的话,虽是一把木剑,这般遥遥比画,也是大逆不道。

万岁也不由得微微蹙眉。只有韦皇后双眸闪亮,脸上竟耀出一片兴奋的红色。

在袁昇的精神世界中,他却陡然发觉,眼前黑影闪烁,似有一只又一只的恶鬼正从那双诡异的眸子中蹿出,向自己扑来。

他知道自己必须出手了,只有飞剑砍掉那双眸子,才能灭除自己心中的恶鬼!

袁昇陡然振腕,长剑脱手而出。

鸿门第一人的飞剑,虽是一把木剑,却剑气凌人,直向皇帝飞去。

鼓声忽然停止,玄元观众道士惊得连呼吸都忘了。

玄元观的道士很多,除了布法阵者和击鼓者,还有两排资历不够的小道士在旁列队肃立。易容成小道士的青瑛便被袁昇安排在这列人中。

见到如此奇景,青瑛骇得险些惊叫出声。她的手猛然攥住了袖内的银针。

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袁昇话中的真意——我的命在你手中,若是万不得已时,便杀了我。

原来,袁昇早已预感到了这一幕将要发生。他恳请自己在万不得已时,用附有其命咒的神针杀死他,因为他宁肯自己死了,也不想去刺杀大唐皇帝。

但这一刻,袁昇的剑竟已飞向了皇帝。

万岁身边原有多名高手随行,最著名的便是宣机国师。但这次所来的玄元观,却是宣机国师的老对头鸿罡国师辛苦筹建的道观,所以宣机国师并未随行。皇帝身边自然还有几位神通惊人的高手。但不知怎的,那几人只是注视着电般飞来的木剑,竟都没有出手。

天地间一片寂静。

青瑛双眸圆睁。袁昇此时已无法控制自己了。那是株连九族的重罪,甚至,连整个灵虚门都要遭受灭顶之灾。她想起了昨日袁昇将那银针交到自己手中的情形,那时他的眼睛浓黑得如同最黑的夜色。

再也不能犹豫了,女郎弹指射出了银针。这根银针已被袁昇附上了自己的命咒,此针一出,袁昇如果无法同时默念命咒,便会被银针射杀。而以此时袁昇那迷糊的心神,几乎防不胜防,逃无可逃。

针出,人亡,这将是袁昇的宿命。

女郎只盼着袁昇死后,那把被他运使的飞剑也能坠下。

银针划出一道零星的微光,旋即消逝,犹如冬日黄昏中飘过的一丝冰屑,全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甚至连青瑛都有些吃惊,那银针竟一闪而逝,它飞去了哪里?

同一刻,西云寺内,陆冲同样已是山穷水尽,他已被从天而降的厉鬼们包围。

他叫苦不迭,这时候便想逃都无路可退。好在他随即发现,厉鬼虽多,但其形象差别不大,似乎只有两种,很眼熟的两种。

是了,就是那幅《地狱变》中曾经消失的那两只厉鬼的样子。

世传这两只厉鬼从壁画中走出,每走出一只,长安城便有一个百姓被杀,而且死状与《地狱变》中描绘的一样。

后来袁昇在西云寺内作法断案,擒住了元凶檀丰。这件恶鬼杀人案显然就是胡僧檀丰所为。但檀丰为何要失心疯一样地去做这种丧心病狂之事?事后这胡僧被关进了金吾卫的大狱内,还来不及审问,他已再次用幻术脱困而逃。

直到这一刻,看到满空飞扑而至的那两种厉鬼形象,陆冲才隐约明白了,檀丰这厮,莫不是通过一种邪法,依着壁画上的厉鬼形象炼出了自己元神世界中的杀人傀儡?

也亏得仅仅是两只,如果满壁的鬼王、厉鬼都被他炼化出来,那将是何等可怖的场面?

但此时他已无暇细想,这两种厉鬼便有百十只之多,正从四面八方扑来。危急之际,陆冲将玄兵术运到了十成,左袖中不断飞出八卦开天钺、凤头金攥斧等奇门兵刃,眼花缭乱的奇兵迅疾无比地在他身前布成了一道“兵刃围栏”,暂时将那些狂叫的厉鬼阻在了身前三尺开外。

可惜身形庞大的厉鬼虽被阻住,但那些从空坠落的巨绳却防不胜防,如怪蟒般不住地飞蹿进来,缠向陆冲的头脸四肢。片刻间,陆冲肩头、后臀、脊背接连中招。后臀那一下尤其恼人,那巨绳竟抽得他臀上裤子裂出好大的口子,冷风飕飕,狼狈不堪。

即便如此,陆冲的飞剑还是没有出手。因为他根本看不出檀丰的真身,先前那个已被他胸前破洞的家伙肯定不是檀丰本人,这个胡僧定是隐藏在附近,甚至是隐藏在这些满空乱窜的厉鬼中。

但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檀丰?

陆冲握剑的右手已满是冷汗。

偏在这时,他左袖内不住飞吐出的奇门兵刃已堪堪用尽了。任何一种道术都有穷尽的时候,他袖内的玄兵也不可能源源不绝。

陆冲猛一咬牙,从袖内抖出最后一件奇兵。那竟是一面精致的金鼓。

鸣天鼓!这是临出师门时,师尊所赠的三件法宝之一。陆冲还从未轻用,此刻被那些刺耳的凄厉鬼啸搅得心烦意乱,想也不想地便奋力拍出。

轰然一声巨响,仿佛平地惊雷,登时掩住了满空啸叫不休的厉鬼嘶号。鼓声一响,陆冲的心神反而一清。他继续奋袂击鼓,鼓声连绵不绝,犹似钱塘怒潮,滚滚而至。

噗的一声,在丛丛鬼影尖啸中响起了一道闷哼。

连陆冲都想不到,他病急乱投医的这通捣鼓,竟然蒙出了奇效。眼耳鼻舌身意,这六根原本就是相通的,檀丰的幻术以眼根为主施展,但鸣天鼓所属的耳根功能可兼顾八方、昼夜不休,从某些方面来说又胜过了眼根。陆冲的这一番势道威猛的鸣天鼓,纯是以耳根术破了眼根幻术,生生扳回了些局面。

但也只是扳回了些局面而已,因为陆冲依旧被那些厉鬼和巨绳围困在核心,他依旧难以勘破檀丰的真身在何处。仅仅是获得了一刻喘息之机。

便在这时,异变再生,幽暗的阎罗殿内,忽然生出了一道亮光。

“七宝日月灯!”

檀丰忽地惊呼出声,双眼直勾勾地盯向那团灯芒。

灯芒其实是来自殿外,就在阎罗殿那半启的窗棂处,不知何时竟挂起了一盏小巧精致的明灯。灯上镶嵌七宝,流光溢彩,此时灯内明烛闪耀,更散出一股耀目的美感。

陆冲乘机大喝:“大胆贼子檀丰,你果然盗走了安乐公主的七宝日月灯!连大唐第一公主的神灯你也敢盗,无论如何,你都难逃死罪!”

“不!”檀丰在陆冲的鼓声震荡下,全力维系自己的厉鬼幻术,本已有些吃力,此时竟看到了那盏莫名其妙现身的神灯,更觉心神震荡,忍不住叫道,“这……这怎么可能?”

陆冲哈哈大笑:“你偷了公主神灯,本已难逃死罪,老子便毁了此灯,再让你罪加一等!朝廷知道,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长笑声中,大袖一振,那把气吞山河的铁剑终于脱手而出。

铁剑耀出沉郁的黑芒,直向那宝灯飞去。

那盏灯如此精巧、如此别致,灯上的七彩异宝被烛光映照着,散出迷离醉人的光影,犹如绝丽佳人望向情人时那凄艳的眸光。

相形之下,那把铁剑却显得如此壮硕和粗鄙,剑上的黑芒更耀出吞噬一切的死亡之光。下一刻,这盏美如豆蔻佳人的宝灯就要被这把吞噬一切的死亡之剑毁去。

“不!”

随着这沉闷的怒喝声,一道残影如电般射向神灯。

檀丰的身影不可谓不快,但他身子才动,便觉眼前一黑,那抹美女目光般迷人的灯芒忽然熄灭了。

难道还是慢了一刻?檀丰的心底甚至觉出了痛楚。但他随即觉出了真切的痛,他的肩头处多了一把剑,漆黑的剑。

陆冲的飞剑竟不知何时转了个弯,势若白虹贯日,凌空切入了檀丰的肩胛。这次与前几回不同,血水立时四溅开来。

檀丰厉声惨号,身形扭曲,拼力左右闪蹿。但飞剑依旧切割着他的血肉,斜肩铲背地向前推进,势若切纸割草。

血水四溅开来,檀丰的身子被飞剑砍成了十七八片。只不过这一回,那些血肉再也不能维成一个人形,残肢碎肉终于跌落在了满地尘埃上。

“灯,神灯,这怎么可能?”

檀丰连在肩头上的头颅终于垂了下来,口唇间无力地滑出了几个字,便变得沉寂无声。

袁昇的飞剑却还在空中。他的飞剑不似陆冲的御剑术那般迅疾如电,却依旧笔直精准地撞向大唐的万乘至尊。

五尺,四尺,三尺……

众人目光所集的那把剑,已飞到了皇帝面前两尺左右。

忽然间,那把剑却在半空中向上挑起,跟着又再落下,接着又挑起、落下,仿佛在向皇帝三叩九拜。

袁昇脚下一个禹步飞踏而出,扬手接住了长剑。

观中才响起了一阵惊呼和掌声。这一手飞剑术惊世骇俗,众人都是又惊又赞。

刹那间,袁昇的眸子恢复清亮,气度也变为平和从容。

皇帝李显不晓道术,只觉这年轻观主手法新奇炫目,竟用飞剑对自己在空中叩拜,只道这是鱼龙百戏一样的新奇戏法,不由大是欣喜,竟拍手微笑。

皇帝叫好,旁人自然不能落后,喝彩鼓掌之声经久不息。连韦皇后都玉掌轻拍,只是一双凤眼中微露失落之色。相形之下,倒是安乐公主跳了起来,娇笑着拍掌叫好。

旁观的青瑛这时又惊又喜,后背更被冷汗浸透,这时才突然想到,自己射出的那根银针呢?

那银针原本是冲着袁昇飞去的,但转眼间就如夏日冰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在青瑛发射神针时全神贯注,还是看到了那一抹银光消逝的方向。

那银针,竟如有灵性般蹿向了那群前来观礼的权贵名士人流中,随即一闪即逝。

几乎在银针消失的刹那,青瑛的心底倏地闪现出一道猩红锐利的可怕眸光,如恶魔的独眼。只是那恶魔的独眼正流淌着黏稠的血汁,仿佛刚被什么锐物刺中一般。

这怪象也是一闪而逝。青瑛心神巨震的当口,就见对面观礼的名士人流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却也是转眼间就平复了。似乎是某位观礼的名流有些不适,但也没有什么大碍。

青瑛有些疑惑,双眉紧蹙,却再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她再望向袁昇,见他白皙的脸上虽然淌满了汗水,但脸庞上好歹也有了些血色,不似先前那样苍白。

“献瑞瓶!”

掌管道教的官吏宗正寺卿也长出了一口气,按约好的仪轨,长声吆喝着。

袁昇手捧着纯金瑞瓶,躬身走到了皇帝驾前。瑞瓶内装的是道家灵签,所谓“献瑞瓶”,就是请皇帝为天下为自己抽个灵签。

瑞瓶内的签早早都被换成了“上上大吉”,最次的也是“大吉”,所以皇帝怎么抽,都会得到个皆大欢喜的吉利话。

皇帝李显还是毕恭毕敬地向玄元老君像拱手祷告,然后才从瑞瓶内抽了一枚灵签。

灵签翻转,万岁的脸色却立刻变得阴沉如水。他抬头望了一眼袁昇,神情满是错愕。

袁昇也是一愕。但李显的神色却在转眼间恢复如常,将灵签插入瓶内,他微笑道:“大吉!”

宗正寺卿忙高声喝道:“玄元神帝太上老君赐大吉灵签!”

霎时满场欢呼,“万岁”、“万岁”之声响如雷震。

一滴汗水滑落唇边,咸的感觉。

袁昇知道,这不是梦境。

适才在长剑出手的刹那,心内的那双眸子陡然明亮起来,变得明艳清澈,那不是恶鬼的眼睛,而是黛绮的美眸。

一弹指为六十刹那,一刹那间,袁昇的心猛然惊觉。

“咳咳咳!”伴着几声痛楚的呻吟,一道窈窕的身影从壁画后的残墙内滚落在地,正是黛绮。此时她花容委顿,雪白的胸襟上满是血水。

陆冲斜睨着波斯女郎,又惊又喜,笑道:“咦,这不是‘姑奶奶’吗?”

黛绮无暇理会死对头的唇枪舌剑,擦了下唇边的血水,指着大殿角落里一个古怪的神像,道:“大胡子,快,打碎那神像!小心些,姑奶奶的老爹被檀丰那狗贼囚禁在里面。”

那是一座祆教的神像,腹部粗壮,造型怪异。陆冲一凛,还是依言挥剑。剑仙门奇才的剑气拿捏得妙至毫颠,飞剑迅疾地破开了泥塑神像的大肚。

泥屑迸飞间,跌出一个人来,满头金发,脸上皱纹堆累,竟是个波斯老人。

“你是?”陆冲盯着那人的脸,忽然大叫道,“莫迪罗!”

这人的脸孔无比熟悉,正是先前被檀丰腰斩后丢在西云寺外的波斯艺人。那日西云寺内陆冲抓捕檀丰时,那胡僧便曾易容成这张脸孔。

照理说,这个波斯艺人早已死了,但偏偏此时,他又诡异地现身。

“奶奶的,难道老子也在做梦?”陆冲登时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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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把姜儿奉献给天神,可以保一年风调雨顺。”“那姜儿就活该受死?”“一郡的百姓,和一个女人,哪个重要?”“都重要。”“哼!”“别生气嘛,既然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呗”“你…”“众将听令,随我弑神!”
  • 以迢迢

    以迢迢

    从北京有一列开往莫斯科的火车,这列火车编号k3,一路穿过蒙古和西伯利亚,最后抵达莫斯科,全程136个小时。我想和爱的人坐一次从北京到莫斯科的火车,挤在狭仄的铺位里把一百多个小时慢慢浪费掉,熄灯以后偷偷接吻,被发现也没关系,反正四周只有旅人窗外只有林海,权当这个世界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人认识我们
  • tfboys之吹开的蒲公英花种

    tfboys之吹开的蒲公英花种

    额,原谅阳阳我不会写简介,看完之后,请自行补脑!
  • 异世重生之左道妖人

    异世重生之左道妖人

    这是一个左道妖人异世重生的故事一个神经病的故事一个变态的故事额...就是这样
  • 我真的是魔族一员

    我真的是魔族一员

    你们都穿越了,嘿…真巧,我也是。你们都带有二手系统,嘿…真巧,我也有,不过我的比二手还坑。你们穿越的位面都是神界掌握下,嘿…这可不巧,我穿越在了位面是在魔界掌握下……轻松搞笑流……
  • 风起,梦醒了

    风起,梦醒了

    “夏诺霆,你为了她竟然派人追杀我?”夏沐风哭得满脸通红,脸上的泪水宛如一滴滴鲜血。夏诺霆无所谓地笑着离去,幽幽地说“我只要她快乐”她握着手机,看着锁屏的全家福,冷声道“唐娜颖,你不得好死!
  • 这个世界一直很暖心

    这个世界一直很暖心

    本书中有一句话说得好,也呼应了我长久以来的沉淀信念──“真正幸福的人,不仅仅指的是他生活中的每一个时刻都是快乐的,而是指他的生命整个状态,即使有经历痛苦的时刻,但他明白这些痛苦的真实意义,他知道这些痛苦过后,依然指向幸福。”生命来无影去无踪,无法臆测也难以捉摸。无论身处力争上游的快跑阶段,或逢人生变故减速慢行的彷徨时刻,或是看尽千山万水绚丽归于平淡的踌躇关头,面临其中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唯有抱持观照内心并惜福感恩的心态,一切的真相才会自动还原水落石出,这就是我写这本书的最大动机。
  • 看穿生命的双眼

    看穿生命的双眼

    如果你能看到别人的生命时限怎么办?如果你必须要应对命运的车轮。如果你需要不同的能力者来拯救这个空间。如果这一切不仅仅是如果。
  • 天眸神瞳

    天眸神瞳

    他在潘家园厂拿着九州界的陶瓷,忽悠捡漏的文物贩子,又在金店把钱变成黄金。他在九州界顶着太阳能电池板玩平板,还骑着自行车跟马赛跑。扛着狙击打修者,一枪一个准。天生双瞳,丹田里却坐了个怪老头让他不能修炼,!要问他是谁,瀚宁王朝废柴三皇子,许山多!本人女频作品《超级男友:王牌机甲师》,求收藏求订阅啦!(节奏太男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