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挂着朦胧的云,下玄月浮在东南方的天边,刚露脸的它还不太适应这个世界,所以并没有太大的存在感。在这片深紫色的天空下,摇篮般的校园在繁华的学生街尽头静静晃动,造成这股不寻常动静的来源是学校体育馆外的几座露天篮球场。
这片区域此刻人山人海,即便是举办一年一度的校篮球赛都没见过这么喧闹的场面。
大家围观的不是篮球比赛,而是斗殴。
如果是普通人的斗殴也就算了,关键是斗殴的双方各仅有一人,造成的破坏却甚于百人。他们双方各自站在篮球场两侧的篮框之上,3.05米高的篮框仿佛是为这场对决专门准备的高高的擂台,而这里有三个连着的室外篮球场,也就是共有六架篮框,只不过其中的一架已经倒在地上,钢铁做的框架发生了严重的变形,像是有人开着起重机碾过一样。
“哈!想不到你还是那么精神,老不死的。”站在西边篮框上的人演舞台剧般说着,生动的语调令人感觉他仿佛是从莎士比亚的戏剧中走出来的。
他身穿彩色的长袍,头戴一顶鲜艳的绿帽,细长的四肢绑着黑白相间的丝带,脚下踩着一双铁制长筒靴,即使是在日落后也熠熠生辉。
这身怪异无比的装扮下,是一张稚气十足的脸,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却有着二十几岁的成人身体,以及七十几岁的深邃目光。
在白虎的介绍下,叶邢丰得知这个怪人的名字叫做阿车,也是位英灵式神。
阿车口中的“老不死的”便是蹲在东边篮框上的美女,质感细腻的布皮拼接套装完美贴合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蹲在篮框上的感觉让人以为哪位女神降临人间,然而那张不苟言笑的精致脸蛋上,却充满了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沧桑。
这个气质凌厉的女性肩上扛着一把几乎与她等身长的青铜大锤,锤头雕龙画凤,锤身镌刻古铭文,长长的竹节式锤把带着极细的纹理,那架倒地的篮框正是出自它的杰作。
“断涯,据说是最古老的英灵之一,连圣界里都少有人敢不尊重她。”白虎这么说的时候充满无奈:“可偏偏有那么一个奇怪的人就是要惹她……”
天渐暗,夜幕起,视野慢慢被剥夺,擂台上的对决还在继续。
铁靴在钢架上铿锵一声,迸出几颗火花,阿车几乎是从站着的篮框上掉下来,才以一种大幅度的后仰姿势躲过了断涯的飞身一击。
女式神率先发难,等身的大锤在她手中仿佛是纸做的一般毫无重量,可挥舞的时候能够很清楚听到空气中发出沉闷的呼声,气体被快速挤压又被迫分开的声音所带来的压迫感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缩起身子。
断涯一锤挥空,但抢到了阿车原来站的位置,而阿车由于大幅度闪躲的关系放弃了自己的平衡,在即将掉下篮框的一瞬间甩出手臂上缠着的黑白丝带,像大猩猩一样脚不沾地荡到篮框另一边,从下往上踢向断涯。
青铜锤在这种近身缠斗中积蓄不了挥动的惯性力,只能用作防守,与铁筒靴的刮擦中双方都失去平衡,几乎同时从这个篮框上跳开,断涯停在了旁边球场的篮框上,而阿车则落在断涯一开始站着的地方。
他们两个似乎在玩某种“谁先落地谁就输”的幼稚游戏。
断涯几乎没有做任何停留,修长的双腿一站到篮框上便弯曲蹲下,蓄力弹起,然后跃过了整个球场的距离,高举大锤朝绿帽男砸下。
这次的“跳锤”与之前强调速度的快速“闪锤”完全不同,这种由高空发起的攻击方式带着千钧之势,看似大开大合全身破绽,可实则以攻为守——女式神的身躯在空中完全打开,与锤子合为一体,形成一道曼妙的弓型。
只不过就算如此,断涯的脸上依旧毫无波澜。
可阿车知道对方认真了,他不敢大意,这种杀伤力与杀伤范围都极大的攻击很难说有什么绝对正确的应对方式,正常人都会选择避其锋芒,可面对这种攻击你必须进行大距离的闪躲,这样你的破绽就会暴露得更多,一旦失误,那后果不堪设想。
阿车选择另一种应对方式,就是硬扛下这雷霆万钧的一击,虽然很吃亏,但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一般人当然根本没有与这种力量抗衡的能力——像断涯发动的这样一记跳锤,可以毫不费力砸烂一辆主战坦克。
阿车利用了分散卸力的方式,快速甩出手臂的丝带,同时双腿一蹬,以头朝下的姿态跃入空中,靠着自身的转动甩出腿上的丝带,黑白相间的丝带在夜色中蔓延开来,像斑马身上的迷彩一样扰乱了视线。
断涯一锤砸进了丝带中,巨大的力量将其统统扯碎,漫天纷飞的黑白丝带里却没有了阿车的身影。
“在后面!”叶邢丰眼尖,即便在夜色下也第一时间发现了端倪——原来绿帽男全身已经裹上了黑白丝带,所以和环境融为一体,反方向跃入空中的他利用丝带的掩护与断涯错身而过,此时反而占据了上风位置。
断涯的躯体还处于攻击后的硬直中,由于惯性的影响完全没办法组织对身后的防御,阿车抓住时机,铁筒靴从丝带中伸出,朝女式神的后脑上踢去。
断涯落在篮球架上,顺势往前飞扑,轻松躲过了身后的攻击。
然而她的力度不够自己跳到另一个篮框上,眼看着就要落地。
阿车的本来必中的攻击被这么轻松躲过了,自己也发出“哎呀”的呼叫,铁靴在篮框上踢出了一个小凹陷,却没能站得住脚跟,只能跟着落地。
没想到断涯在落地之前,竟然团起身子,然后像弹簧一样舒展开来,为自己争取了片刻的时间和动势,靠着大锤在地面一撑,又回到了另一架篮框之上。
于是乎高下立判——站在地面的人仰视站在3.05米高处的人。
“喂!你这耍赖吧!你锤子也落地啦!”阿车站在一堆飘落的黑白碎丝带中心,气得骂骂咧咧起来。
断涯似乎不管这个,她只是“哼”了一声,将大锤置于肩上,站直了身子,美丽的剪影仿佛是黑夜中降世的尤物。
这种故意摆出的“胜利者”的姿态让阿车急得更加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