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内一片安静,只有手术室大门上面那不断闪烁的红灯,证明里面正在进行一场关于一生的截肢手术。
陈科四人默默的站在手术室门口等,所有人的脸上,全都是一片凝重,压抑自己的气氛,让每一个人的心头都有些难受。
从护士出来询问截肢意见,到手术结束,整整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陈科四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沉默的等待着。
当手术室的大门再次打开,全副武装的主刀医生,满脸疲惫的从门内走出来时,陈科迫不及待的上前询问道:
“医生,病人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主刀医生是一名40来岁的中年男医生,连续几个小时的手术让他满脸疲惫,额头上更是布满细碎的汗珠,但还是尽责的回答道:
“放心吧!病人的性命已经无虞,目前已经从另外一条通道,直接送入重症监护室里来,只要三天之内病情不恶化,并且有恢复的痕迹,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说到这里,中年医生手拍了拍陈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病人因为截了肢,从一个健全的人突然变成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残疾人,心态上面肯定会有变化,你们作为病人的亲属,要多多宽慰病人,别让病人想不开!”
陈科连忙点点头,郑重道:
“知道!我们知道!多谢医生,您辛苦了!”
医生这才带着一群医护人员离开,陈科四人而是来到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墙外,默默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李元吉。
两个小时之后,陈科看着又是愧疚,又是疲惫的王建州和陈巧丽,便开口道:
“王哥,陈姐,你们也劳累了这么久,要不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和清雨留在医院,有情况我会打电话给你们的!”
而柳清雨也同时开口劝说道:
“陈科说的没错,你们俩还是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吧!李哥在医院的时间还长着,我们还得一直照顾他,你们回去休息好了,明天再来替我们的班!”
王建州和陈巧丽沉默了很久,突然满脸坚定的抬头,郑重的说道:
“你们说的对,我们还要照顾李哥呢,不能累病了,我们这就先回去休息,你们先留在这里照看着,有事情就给我们打电话!”
说完这话,王建洲夫妻俩便相互搀扶着离开了。
陈科和柳清雨对视一眼,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有些茫然的开口道:
“李哥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他将来可怎么办啊?”
柳清雨沉默了片刻,满脸哀伤的说道:
“李哥已经没有亲人了,他唯一的亲人就只有那个被拐的女儿,如果我们以后能帮他找到女儿的话,想来他能够坚强的活下去,否则他一个人,我真的不知道他能不能撑下去!”
陈科看着窗外不断飘落的雪花,突然有些茫然的问道:
“清雨,你说我是不是太胆小了?我在追踪侦查上面,有那么高的天分,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帮助许许多多失去孩子的家庭,找到他们的孩子,让他们合家团圆,不用落得李哥这样的下场!”
“可是我却在生命威胁和舆论逼迫之下退缩了,这大半年以来,那么多丢失孩子的父母找上门来让我帮忙,我都拒绝了,你说这些可怜的父母,会不会也像李哥一样,因为失去孩子而家破人亡?”
“我是不是真的太没用了?我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
看着重症监护室里,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下半身在棉被下面空荡荡的李元吉,陈科的心里充满了茫然和愧疚感。
他在这一刻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解散团队,为什么没有和他们一起继续“打拐”?
如果团队没有解散,如果还和李元吉他们一起,那也许已经帮他找到了女儿。
想着这一切,陈科心里头着实不是滋味,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搅和在一起。
他忍不住在想,那些因为自己拒绝了帮忙,而一直找不到孩子的家庭,会不会也妻离子散,最终这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也会在寻找孩子的路途上,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在内!
一波一波的负罪感,如同潮水一样涌来,让陈科的心,忍不住开始悸动。
柳清雨看着情绪激动的陈科,连忙开口安慰道:
“陈科,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一切本就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那些万恶的人贩子,如果不是那些人贩子为了利益拐卖小孩,李哥的孩子就不会丢失,他的妻子也不会自杀,他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么凄惨的下场!所以这一切,都是人贩子的错!”
陈科茫然回首,看着一脸义愤填膺的柳清雨,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清雨,真的是这样吗?”
此时的陈科,心里头充满了不自信,他仿佛钻了牛角尖一般,给自己套上了繁重的枷锁。
柳清雨虽然我不太清楚陈科的想法,但还是肯定的点点头,郑重的说道:
“当然是真的,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贩子,那就不会有那么多幸福的家庭,因为孩子被拐而痛苦不堪,甚至于家破人亡,更不会有那么多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便离了父母离了亲人,像是牲口一样被人买卖,所以这一切,都是人贩子的错!”
说到这里,柳清雨站起身,指着躺在重症监护室病床上的李元吉,声音低沉却又充满坚定的说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走上‘打拐’我的道路吗?正是因为这些人贩子罪大恶极,为了让更多失孤家庭可以美满团聚,为了让更多被卖的孩子能够找到父母,更为了让更多人受到伤害,所以我才要‘打拐’,让这些万恶的人贩子,都去监狱里蹲大牢,为他们做下的恶事忏悔一生!”
陈科真正的看着满脸坚定的柳清雨,心里头百感交集,在这一刻,他真是恨极了自己的懦弱和自私。
人家柳清雨一个女孩子,都能有如此远大的梦想和抱负,都能有如此高洁的正义之心,自己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却在威胁和危险之下,选择了退缩!
这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啊!
陈科这一刻,心里头突然升起一抹冲动感,他想要和这个满身正义感的女孩,一起并肩作战。
只是,陈科在想到自己的父母和年幼的妹妹,以及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却还是下不了决心。
但是他的心,已经陷入了纠结和犹豫当中,使的他有些心不在焉。
李元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手术结束后的第四天,此时他已经转入普通病房,身体状况已经开始渐渐好转。
然而清醒过来的李元吉,我在发现自己已经节制了两条腿后,便一直怔怔的发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李元吉清醒而高兴的陈科和王建洲本人,渐渐的也高兴不起来了,想要劝说点什么,然而什么话都显得有些苍白。
最终,陈科只能干巴巴的开口道:
“李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此时距离李元吉清醒过来,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一直怔怔的发呆的李元吉,也在陈科的问话当中,缓缓的回过神来,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声音沙哑道:
“我......我还好!只是......只是没有想到,我的腿......我的腿......”
陈科顿了顿,声音艰涩的宽慰道:
“李哥,你别担心,现在科学发达,等你身体好了,就可以给你的双腿装上假肢,到那个时候,你就能和常人一样站起来走路的?”
柳清雨也是点点头,强扯着笑容安慰道:
“是啊,李哥!你现在不要多想,只管好好的养好身体就是呢!”
王建州和陈巧丽夫妻俩,满脸愧疚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坚定的说道:
“李哥,你一定要好好养身体,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出钱给你装假肢,然后我们再去南通市,找你失踪的女儿,到时候你们就能父女团聚了!”
不提找孩子的事情,王建州夫妻俩一提起来,李元吉顿时满脸绝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摇头道:
“我残废了!我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本来我是想着找到女儿,好好抚养她长大,等她结婚生子了,我还可以帮她带外孙,可是现在,我残废了!我成了一个废物,以后只能成为拖累别人的废物,这样子的我,怎么能去拖累我那幼小的女儿呢?她如今想来已经有了新的父母,以后一定能够幸幸福福,平平安安的长大,我......我这个残废又何必去打扰她!”
说到这里,李元吉满脸疲惫的闭上眼睛:
“不去找了!再也不去找了!就这样吧!我已经是个废物了,我活着对任何人都是拖累,你们也不要再管我了,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陈科听到这里,顿时感到不妙,连忙开口劝道:
“李哥,你在瞎胡说什么呢?那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放弃找她呢?你说她有了新的父母,会过上好日子,可是你怎么能够确定,买你女儿的那家人就是好的?万一他们心黑手狠,虐待你的女儿呢?难道你也不管了吗?”
在这一刻,陈科本能的感觉到,李元吉失去了生的意志,他是真的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