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朱国益州隽永郡西南部,御龙山东麓御龙山监狱。天刚蒙蒙亮,狱卒就用木棍敲打铁栅栏,将孟开吵醒。
“时辰到了,该上路了。”胖狱卒冷笑道。
孟开剑眉一扬,冷冷地乜斜胖狱卒一眼。其实他根本没睡着,只是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胖狱卒打了个激灵,语气也随之改变,“呵呵,时辰不早了,去喝口上路酒吧。”
孟开不急不慢地下床,伸展了一下手脚,将铁链扯得嘎嘎作响。五名狱卒当即操起木棍,如临大敌般戒备。
孟开走到铁栅栏门前,冷冷地扫了五名狱卒一眼。五人下意识地退后两步,对这即将行刑之人,谁也不敢大意。
胖狱卒深吸一口气,随之朝高个狱卒打手势,“开门,上枷!”
高个狱卒硬着头皮上前,开了锁并拉开铁栅栏门。孟开迈步走出牢室,两名拿着沉重枷板的狱卒,却手脚哆嗦着,不敢上前上枷板。
“你们两个废物!还不快点上枷板!”胖狱卒喝道。
两名狱卒迫不得已,这才战战兢兢地上前。孟开倒是很配合,主动抬起双手。
枷板套上孟开脖子和双手,合拢后锁死,五名狱卒这才吁了口气。随之,五人押着孟开离开牢房。
片刻后,六人走进监狱食堂。这一路上,五名狱卒既不敢推搡,也不敢喝斥,与其说是押送,不如说是护送。
孟开刚在长桌前坐下,胖狱卒一打手势,两名狱卒赶紧打开枷板。跟着,一名杂役端着个托盘走来,将最后的早餐,放到他面前。
一海碗皮蛋瘦肉粥,一盘烧饼,一盘酱肉,还有半瓶酒。粥和烧饼是孟开提出的,酱肉和酒则是按老规矩。
孟开将小蝶的葱花和花生,全部倒到粥里,拿起勺子搅拌后,这才试了一口。稍咸了点,不过总体上还算过得去。
他左手抓起一个烧饼,轻轻咬了一口。随着轻微的咔嚓声,金香酥脆的感觉,随之从舌尖上蔓延。
孟开很满意地点下头,“不错。”
五名狱卒面面相觑,都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还真服了这位爷,断头在即,居然能从容不迫地品尝美味。
孟开慢条斯理地,吃掉四个烧饼,并喝光一大碗皮蛋瘦肉粥。至于酱肉和酒,则碰也不碰一下。
“喝口酒吧,也好压压惊。”胖狱卒似笑非笑地道。
孟开不屑地一笑,“用不着,留给你们喝吧。”
胖狱卒眼眉一跳,这是什么话?这可是断头酒,能留给他们喝么?
要是别的死囚这样说话,狱卒们绝对要下狠手,可对这位爷,他们连这念头也不敢动。
并非孟开有大背景,更非长得五大三粗,或长得如同山魈般恐怖。事实上,孟开长得相当秀气,举手投足之间,也如同儒生般文雅。
狱卒们怕孟开,是因为他做过的事情。半个月前,孟开一把利刃在手,连杀十二名衙差,包括一名副捕头。
不可思议的是,这孟开非练武之人,也非江湖亡命之徒。当初官府也怀疑他是名魔修,但经丹修士鉴定后,确定他就是名凡人。
一名凡人,既非练武之人,又非江湖中人,居然第一回犯案,就连杀一打衙差,真不知他怎么杀得了?
正因为如此,从孟开被捕、审讯到入狱,那些衙差和狱卒,居然都对他非常和气。原因那就太简单了,谁想成为第十三个短命鬼?
于是,“咕”的一声,胖狱卒将怒火连同口水,一并咽下肚去了。
“既然吃饱喝足了,那就启程如何?”胖狱卒颇为客气地问道。
孟开站起身来,且主动抬高双臂。两名拿着枷板的狱卒,赶紧上前套上枷板,然后上拴并上锁。
五名狱卒押着孟开,走到监狱大庭。五十名铁甲士,以及一辆铁箱马车,已在此等候。
率领铁甲士的是名总旗,瞧着颇为秀气的孟开,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如此文质彬彬的十七岁少年,居然会一气连杀十二人?
对这种眼神,孟开早已见惯不怪,他朝这名总旗点点头,且淡然一笑。
总旗愣了一下,跟着也点了点头,随之侧转身,在交接文件上签了字,并按上手印。
总旗一打手势,两名铁甲士架起孟开,将他推进铁皮车厢中。
“哐”的一声,铁皮车厢关上,上拴并随之上锁。
铁甲士也纷纷爬上平板马车,总旗一挥手,“走!”
六辆平板马车,分前后护着铁箱马车,鱼贯驶出监狱大门。大门外,还有二十名骑兵在候着,车队一驶出,随之加入护送行列。
按惯例,处斩犯人一般在西菜市,也即在监狱的东面。但仅仅凭着感觉,孟开已判断出,这车队并非朝东走,而是往北行驶。
他却无特别反应,反正都是被砍头,在那掉脑袋还不是一个样。于是他干脆闭上双目,趁着最后的空暇,好好回味一下人生历程。
一年前,他是一名少年秀才,有着似乎美好的未来。恐怕整个御龙县城,也无人能想到,孟开竟会成为杀人犯。
孟开当然也想不到,可一年前的一天半夜,一群混子踹门闯进屋来,他一家的命运由此彻底改变。
混子们将孟家五口人,强行拖拽出屋后,挥起大铁锤砸墙拆屋。孟开爷爷企图阻止他们,结果被打得头破血流,并随之昏死过去。
一向老实交巴的孟父,看到老父被人痛殴,再也忍无可忍。他抄起一把菜刀,一头冲入混子群中,随之一轮疯狂劈砍。
这帮混子地痞,也就能欺负弱小罢了,一旦遇到真拼命的主,没被吓破胆也被吓飙尿。于是在混子老大被砍倒后,自然也就一哄而散。
这时,就轮到在后面押阵的衙差们,来出场表演了。先是一阵厉声喝斥,命令孟父扔掉了菜刀,随之一拥而上,抡起哨棍就是一轮猛打。
孟开的父亲,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一轮狂风骤雨般的棍棒下去,当场就已气若游丝。
一帮衙差见势头有点不妙,这才装模作样地抬起孟父,将他送去附近医馆。根本来不及施救,孟父已含恨而逝,却是死不瞑目。
隔天,县衙的仵作为孟父验尸,结论是死于暴病。
半个月后,孟爷爷吐血而亡。闭眼之前,他双眼一直死死凝视着孟开。
“爷爷,孙儿一定为你和父亲报仇!”孟开郑重起誓道。
孟爷爷嘴角牵出一丝微笑,徐徐闭上了双眼。
爷爷下葬后的第二天,孟开就消失于人们的视线。他悄悄回了老家,御龙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村。
孟开先跟村里猎户学习弓箭,不过很快就发现,要熟悉弓箭非一年半载之功。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孟开决定利用短刃刺杀,这也是最容易上手的方式。他扎了许多稻草人,并裹上厚厚的麻布,用来练习近身刺杀。
半年后,拥有一刀致命的把握时,孟开又悄悄返回御龙县城。不过,他并未在街坊面前出现,而是隐匿在郊外一处草寮,精心做各种准备。
一个月前,就在父亲死忌那日,他用小板车推着一车稻草,还有两大罐灯油进城了。
孟开推着小板车直奔街差所,横车堵住大门口,随之浇上灯油并点火。跟着,他又将第二罐灯油,浇到正面的两个窗户上,随之点火。
然后,他一溜烟穿过小巷,跑到了街差所后门。他拔出磨得锋利的剔骨刀,埋伏于门边,里面出来一个就捅一个,出来一双就扎一对。
一气连扎一打差人后,他突然被人从背后死死搂住,随之又被摁倒在地。想到这里,孟开忽地双目圆睁,两道寒光爆射而出。
我孟开若有来生,第一个愿望就是,必杀背后搂住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