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一个深夜,瘦瘦坐上了一辆该死的出租车,今晚他要仓皇出逃,远离故乡,空气里似乎含混着一股猪圈的味道,他摇下车窗,外面霓虹闪烁,挂起了各种各样的圣诞装饰。
哦,今天是平安夜啊,他感慨道。
出租车师傅在车里满口胡吣着这个世界的疯狂:“瞧见没有,那个穿着暴露的小骚货绝对是个婊子,瞧那个醉汉保不齐就是媳妇儿偷汉了,快看,那一对情侣,哎呦卧槽,看那男的寒碜的,一身名牌,一口龅牙那小妞儿也能下得去嘴儿,这年头,都他妈的……”
瘦瘦听得不耐烦了,知道师傅也是一个孤独的人,给他塞过蓝牙耳机,耳机里放着一首古老的爵士乐,司机沉醉在音乐里,过了五分钟才缓过神来,说道:“这首歌使我灵魂感到安静,能帮我读一下歌词么?”
I see trees of green red roses too
我看见绿树和红玫瑰
I see them bloom for me and you
我看见他们为你我开放
And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
我情不自禁地想到,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世界
I see skies of blue and clouds of white
我看见蓝天和白云
The bright blessed day the dark sacred night
明亮而幸运的白天,深邃而深沉的夜晚
And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
我情不自禁地想到,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世界
The colors of the rainbow so pretty in the sky
天上的彩虹的颜色如此美丽
Are also on the faces of people going by
照映在过往人们的脸上
I see friends shaking hands saying How do you do
我看见朋友们握手问好
They're really saying I love you
他们在说:我爱你!
I hear babies cry I watch them grow
我听见婴儿哭泣,看着他们长大
They'll learn much more than I'll ever know
他们学到的东西将远胜于我
And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
我情不自禁地想到,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世界
Yes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
我情不自禁地想到,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世界
瘦瘦一字一句地吟唱着,转眼看到司机苍老的面孔挂满了泪珠,他抹了一把眼泪抹了一把鼻涕,骨瘦如柴的他说道:“孩子,我曾经多么爱这个世界啊。”
“我知道。”
“孩子,我被女人背叛过,我被兄弟出卖过,我被生活唾弃过,可是我爱过这个世界啊,我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开车,喜欢开车满世界乱转的感觉,我并不以此为生,本来我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没想到花甲之年却成了这个样子……”
“孩子,你能把这首歌的歌名抄给我吗?我想,我临死的时候躺在床上就放这首歌安妥我的灵魂,那时我可以平静地合上双眼了。”
“这首歌what a wonderful world翻译成中文叫《多么美好的世界》”
“噢,多么美好的世界。”出租车师傅又疲倦地听了一遍,似乎听到了灵魂深处的召唤,他接着说道:“孩子,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瘦瘦说道:“我也不知道。”
“巧了,看来你也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
瘦瘦没有说话,他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一直以来他是个阳光的人,无忧无虑地快乐地跳来跳去,一夜之间他的家庭遭遇了变故,他的父亲遭到了暗算,被人釜底抽薪几乎就要破产,他的父亲怕债主追上门来把他最爱的孩子绑了去,给他塞了一万块钱连行李都没有收拾就轰了出来。
“赶紧走罢!走得越远越好。”父亲最后说道。
……
瘦瘦下了车,在子夜时分的火车站游荡,空空荡荡偶尔挑出几个骗子来问候一下,他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点起了人生的第一根烟,这时走过来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这个老人看不出年纪,,花白的胡子和头发,看起来仿佛有几百岁甚至几千岁了。
“嗨,小伙子。”
“您哪位?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别打扰我发呆。”
“我是你的时光老人。”
“哦,你他妈的找我有何贵干?”
“年轻人火气太盛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哦,时光老爷爷,请问您趟风冒雪专程过来找我有什么指教?”
“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未来的你。”
“我不想听,请您离开。”
“我是受天使之托来的,必须告诉你,你给我好好听着。”
“噢,那么,您请讲。”
“现在的你是个善良的傻子,五年后你讲成为一个更好的人——一个坚强的傻子。”
“妈的,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现在的你在逃避这个世界,五年后的你会更加成熟稳重,主动拥抱这个世界。”时光老人语重心长地说:“还有一点,五年后你会遇到很多不幸的人,你会像太阳一样给他们带去温暖。”
“他妈的,我又不是上帝,没有拯救人类的使命。”瘦瘦不屑地说道:“麻烦你先告诉我,现在我该去哪?”
“抱歉,现在你要去地狱一趟,看一看这个该死的世界。”
瘦瘦想骂人了,甚至想殴打这个时光老人,这个糟老头子太讨厌了,时光老人渐渐消失在迷雾中,声音越来越微弱:“你会遇到小鱼,月月,老陆,晓晓,启启,阿紫,还有一个最最最最最最最可怜而又不幸的家伙,今年是你的本命年,那一年也正好是他的本命年,那个混小子正等你用生活的智慧,坚强的人生去点拨他呢。”
“妈的,还有比我更倒霉的家伙么?让他现在过来面个基吧。”
“天机不可泄露,现在正流行《小苹果》,五年之后将流行我好难什么的,这个小伙子现在正在跳着欢快的小苹果不知道时光为何物呢!”
“时光老人,请问这个混蛋叫什么名字?”瘦瘦声嘶力竭地说道。
“他叫小崔,他是个好人,我只能说到这里了,再会。”时光老人这一次彻底不见了。
瘦瘦掐掉了手里的烟,通往了地狱之路,五年里他先后流落南京、四川、山东、上海等地,干倒闭了一家又一家公司,这期间他有时像诗人一样狼狈不堪,有时像僧人一样独自沉思,有时像孤儿一样深夜哭泣,最后他来到了苏州,来到了一家叫阅文的分公司。
转眼五年之约到了,上面所说的人他都遇到了,可是——一个姓崔的混蛋还没有出现,怎么回事儿?他暗自纳罕,这时他已经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他打算沉下气来,慢慢等他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