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真的很壮,体重270斤,所以他的朋友给他起了一个外号——270。幸亏大壮的体重是270斤,不是250斤,否则他的朋友该叫他二百五了。不过大壮的确干过一些不靠谱的事情,相信很多人也干过,这可能就是成长的代价,听我娓娓道来。
大壮家境小康,为人豪爽,人如其名,有一种气吞宇宙、足纳乾坤的气概。大壮热爱生活,也热爱旅行,他有一辆八十万的摩托车,这是他省吃俭用买的,他第一次旅行就从北京出发一路向西,穿过沙漠,渡过地中海,跨过阿尔卑斯山,最终绕欧亚大陆一圈,终点是意大利的阿马尔菲海岸,阿马尔菲海岸是最知名的世界遗产之一,也是全球最美的50个地方之一,被美国《国家地理》誉为人生必去的地方,与希腊诸岛一起被誉为“人间天堂”,这里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绝壁,中间装点了南欧风情的房子,日落阿马尔菲,大壮和朋友在这里品尝着甜点,喝着红酒,享受着人间至美。
大壮跨过万水千山,最终回到原点北京,因为这里还有他的朋友。
早年间,大壮的父母离开他去远方做生意,一年偶尔回来几次,你知道全托么?就是幼儿园托付给老师,小学托付给老师,中学托付给老师,大学托付给自己,没错,大壮就是全托寄宿,大壮对家庭没有什么概念,但是他也并不因此感到自卑,因为他的父母总是尽可能地满足他的需求,以此来弥补不在身边陪伴的缺憾。大壮觉得有得必有失,也并不埋怨父母。他是班里第一个拥有手机的人,他能搞到法国队球星的亲笔签名,他可以随心所欲地下馆子、追星、听演唱会,甚至可以去他任何想去的地方,做他任何想做的事情,只要在父母的支付范围内。
家庭的情感缺失大壮用友情的芬芳来替代,大壮喜欢交朋友,无论三教九流,哪怕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只要对方对大壮好,大壮也会心甘情愿地对对方好,这就是大壮的择友观。
老实讲,大壮的择友观可以说非常地简单粗暴,甚至有些滥交了。但是大壮却并不在意这些,嘻嘻哈哈开心一天是一天,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大壮长久以来的想法。
这天晚上,大壮约了三五知己去喝酒吃饭,是一家淮扬菜系的馆子,上了五瓶茅台,吃的讲究,喝的自然也讲究。大壮的朋友都到了,可是大壮却迟迟没来,几个朋友发了牢骚:
大壮飘了啊,约好吃饭却自己落了单。
吃什么淮扬菜,这比装的,去吃北京菜多实惠。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等他来了我说他两句。
……
大壮整整晚到了一个小时,并且带了一个他们这几个朋友都不相识的人。这个人姑且叫瘪三吧。饭间,大壮和这个西装革履的瘪三热得很,从文学聊到艺术,从艺术聊到人生,从人生聊到旅行,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一会儿他们像失散多年的的亲兄热弟抱头痛哭,一会儿他们又像多年未见的故交哈哈大笑,一会儿他们神经质似地唱起了歌,一会儿他们又神经质似的划起了拳,大壮和瘪三的热聊反而把他真正的朋友晾在了一边,他的朋友们面有愠色,又不便发作。
大壮和瘪三喝的一塌糊涂,连干了三瓶茅台,大壮真正的朋友老崔看在眼里,连连摇头却一言不发。
快散场的时候,瘪三说道:“兄弟,咱们都是兄弟!可是兄弟我没钱,你有钱,我看中你那辆宝马,我这台车是国产的,我给你钱,你让我给如何,咱们都是兄弟,我就要你一句话,你说行不行。”
大壮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瘪三摇醒了他,说道:“怎么样,不给哥面子是不是,咱们都是兄弟啊!”
大壮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用老崔的话讲,扇他十个大耳刮子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踹他几脚也分不出个东南西北来,可是大壮却来了精神,说道:“干!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只要大哥高兴,说什么都行,大哥还能诓我不成!咱们浮一大白,明日启程,去西藏如何?”
“爷们!我没看错你,明天咱们一路向西,马不停蹄直奔西藏!”
……
瘪三不知道用了什么花言巧语让大壮割舍了他心爱的摩托车,这辆陪他十年的摩托车,骑了几十万公里的摩托车,这辆车承载着大壮的梦想与友情,承载着大壮的人生和故事。
散席后,眼看着就要散场了,瘪三像开自己的车一样,顺手就掏出大壮的车钥匙,一屁股坐到了大壮的宝马车上,似乎有一种一拧油门就要扬长而去的感觉,此时大壮早已倒地人事不省。
然而此刻,老崔却异常的清醒,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浑身抖动着赘肉,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今晚老崔要发作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了上去,就像一个古惑仔一样,要做一个真正朋友做的事情。老崔跑过去一只手拿住对方的胳膊,一只手把着车头,横在车前,说道——
老兄,您留步,我有几句话想说。我看您应该比我大一些,叫您一声老兄您别介意哈。我和大壮是生死之交,可是和您呢,不好意思,我们才刚刚打了一个照面,我甚至连您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您要讲大壮的车骑走,作为他的朋友,必须唠叨几句,如有冒犯的地方,还望您海涵。朋友嘛,理应互相照应,我知道您也是大壮的朋友。我觉得大壮应该回家和媳妇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可是他现在醉的不省人事,明天他媳妇儿知道了闹不好要大打出手也未可知,您也是大壮的朋友,我相信您会理解这一点,话说回来,如果明天大壮酒醒了,和他媳妇商量一下,哪怕是把车送给您这个朋友,我都没什么可说的,我也没资格干涉你们的事情。但是此刻大壮没有能力做任何决定,因为他醉了,抱歉了,老兄。
说着,老崔顺手拔掉了车钥匙,怒目而视,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对方脸色也霎时间充满了杀气,却说不出话来,老崔也一副拼命的架势,此时天地间两股杀气在较量,最终对方败给了老崔的坚毅的眼神,灰头土脸十分不快地走掉了。
……
第二天,大壮带了许多水果和吃食去见老崔,一见面便跪了下来,声嘶力竭地说道:“哥,昨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妈的,这孙子我压根不认识!这人也是别人介绍的,说是某个单位的公职人员,他妈的我回去一查早就被单位开除了,昨晚要不是大哥你仗义,及时冲出来两肋插刀,我心爱的摩托就要被这孙子不明不白地骑走了!我他妈的上哪哭去。”
老崔一脚踹开了他,怒骂道:“大壮,你他妈的分不清里外人,明明约好了和我们一起吃饭,却带了一个生人过来称兄道弟,妈的不知道以为你们是八百年的至交呢,结果却是路边摊的情谊!昨晚如果我袖手旁观了,后果不堪设想,这人如果骑着你的车跑路了,妈的天下这么大,上哪说理去,你小子喝得五迷三道的,连个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大壮说道:“我该死!我他妈的分不清谁是兄弟,谁是骗子,早晨我晕乎乎地醒了,反思了半天,这些年为了所谓的朋友没少干傻事,闹得家财散尽,如今父母也老了,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兄弟,我懂你,哥最后多说一句,朋友在精不在多,以后改了罢,不管任何时候,不管你有钱没钱,你大壮都是我的朋友,我认得是你这个人,而不是其他的狗屁玩意儿!”老崔激动地说。
……
“哥,我要走了,今天我是来辞行的,摩托车的钥匙您拿着,您要是喜欢就拿去。”
“滚蛋!我自己有房车,不喜欢骑乘。”老崔接着说道:“那么你要去哪里?”
大壮走心地说道:“哥,我去过世界上许多神圣而伟大的地方,我看过无数的星空和大海,我走过许多城市和街道,我看过各国的人民和信仰,可是我太遗憾了,只有一处最伟大的地方我还没有体验过,我才刚整明白,这么些年白活了。”
哦,哪里?
别无他处,通往人间至真至善的地方——生活。
这一次他没有骑着他心爱的摩托,而是开着一辆大众车,他的车上装了很多酒,包括朋友喜欢的汾酒、二锅头还有许多酒,包括生活所带来的酸甜苦辣,此刻他打算深刻地领略这些,他要去见一见多年未见甚至被他冷落的真朋友,听他们一诉衷肠,说一说那些真正的生活。
大壮开着车,车里放着《朋友的酒》这首老歌,这一次他选择了不一样的终点,勇敢而无畏地奔向了属于他的天堂——
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