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靖对他的大伯升起无限钦佩之心,尹志阳的地位在他心中此时犹然远远胜过自己的父亲尹志风,不禁问道:“二师哥,你说大伯到底死了没有?”
曹老四略微思索:“若说师伯已经死了,这颇为可能,可是最近江湖上又传说有他的行踪出现。但因此便断定师伯未死,又过于主观了,毕竟只是传言又有谁亲眼看到师伯仙踪了?有的话才能断定此事,到今天为止都没听说有人见过,看来师伯出现的传言大有问题。”
“如果师伯未死,为何要藏匿行踪?天下竟然无一人知晓下落?除非归隐,以师伯的功力、身手,完全没有躲藏的必要,归隐也不可能,伯母奔波江湖满天下找他,最后抑郁劳命而死,这难道能无动于衷?若是没死早该出来见夫人了。”
宇文靖皱眉:“这么说,大伯未死现世之事?绝无可能?”
曹老四抬头凝视:“宇文靖,你我二人都不能对师伯生死之事妄下定论,往往推论有理现实却不然,但有一人,令师——我敢断言他一定知道。”
宇文靖颌首道:“师傅半部‘冰炎玄剑’如何得来,定与大伯有关,此去第一要务就是找他老人家,问个明白。”
曹老四道:“你父亲也希望师伯仍在世上,虽然师伯对他有误会,认为自己是被师父所害,很可能第一个就是报复师父。师父说他找来时定要跟他好生解释一番,冰释前嫌后再喝个一醉方休。”
宇文靖道:“万一大伯误会太深,不听解释呢?”
曹老四说:“那就只能是跟师父动武了,师父也不怕他,师父说,师伯的‘冰炎玄剑’源出真武山的太极两仪剑法……”
宇文靖插嘴道:“对对对,确实不错,我听尹金瓶说,大伯之所以创出‘冰炎玄剑’,是因为真武有一套需要由两个人同时使出的太极两仪剑,大伯觉得两个人同用太过麻烦也有诸多不便,于是闭关苦心研练,终于从‘九州幻诀’中悟出了一套有双人剑法之长,威力更胜,却只需他一人就能使出的绝世武功,就是后来的‘冰炎玄剑’了。”
曹老四道:“嗯,莫看真武山如今名望远不如其他武林大派,真武传承的武学底蕴却不输半分的,只是自家有宝藏,却未有人能够发掘开采罢了,所以现在门中鲜有高手,声望渐渐没落了。师伯发现真武山的内蕴武学宝藏,便从一套太极两仪剑启发灵机,加上他自己武学才华从‘九州幻诀’中悟创出了一套水火同出天下第一的剑法,师父自认武学天赋远不及师伯,创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高招,就从根本的内功入道。”
“师父曾说,纵然是天下第一的招数,内力不行,学了也无大成就,固然能靠奇幻招式战胜内力比他高者一招半式,也无法持久,若遇到内力练至绝顶之人一力降十会,招数再奇,任你千变万化皆天机,对人也无法施展。师父本着这个道理开始苦修内功。”
“师父也知道真武有开采不绝的武学宝藏,三十年前,他老人家到真武莲花峰藏书阁住了整整三年,终于集诸功所长也由‘九州幻诀’中悟出一种名曰‘九转阳焱’的王者火系修行功法,师父说此功练至大成内力便至绝顶境界,除非对方也是内力绝顶境界,否则无论施展什么奇妙招数,对他而言都是无用之功。”
宇文靖听得大感兴趣。“那尹志风将‘九转阳焱’练成没有?”
曹老四道:“早就练成了。”
宇文靖满脸疑惑。:“那当年昆仑之会,尹志风怎还不是大伯的……”
“对手”二字,宇文靖怕自己讲错,只能停在肚子里没有出口。
曹老四笑道:“师父虽未跟师伯单独比试,却需三大宗师联手才能与师伯的冰炎玄剑战成平手,若是单打独斗师父自然也不是师伯的对手,这到不必忌讳说没说错。”
“但师父说过,若是有跟师伯当年一样的武学天赋,早点将‘九转阳焱’练成的话,那师伯从太急两仪剑启发创出的‘冰炎玄剑’便不足为惧了,有绝顶内力支持,至少可立于不败之地。但‘九转阳焱’可以说是火系灵武历代最难修成之功法,师父再厉害又岂能短短两年之中修得大道。”
宇文靖拍了拍脑袋:“是我想当然了,你说尹志风已将‘九转阳焱’练成,我当是二三十年前便练成了,故而疑惑怎么三人联手还不敌大伯。”
曹老四摇头而笑:“不怪你这么想,是我说早就练成了,‘早就’二字让你误解了。准确来说,师父是在两年前练成的,此功大成,他老人家便不会再惧冰炎玄剑,所以就算师伯没死还找来和师父动武,师父也不俱他。”
宇文靖笑了笑:“二师哥,当年昆仑山大会的经过,除了当事者之外,只有你一人知晓其中详细,我父亲与其他两人自然不会与外人道出详细,想来你也不会随便来说与人知道吧,因为不管对尹志风还是另外两大宗师来说,以三战一而未胜,总不是什么体面事……”
曹老四道:“这是自然,所以我对此事绝口未提,连师娘和大师兄也不知。”
宇文靖道:“你不提,当事人他们更不会说,但闹得天下江湖无人不知的‘天下第一冰炎玄剑’的说法难道是二师哥你身上那八个字给外人看到了?”
曹老四满脸悔恨:“可不是!”
宇文靖笑道:“难道是洗澡被人偷看到?”
曹老四一愣:“你倒是会猜。”
宇文靖道:“师哥怎么这般小气,男人洗澡被人家看到,有何打紧的。”
曹老四笑道:“咱男人洗澡岂会怕被人看了去,怕什么偷看。”
宇文靖道:“二师哥既不怕被人偷看,而且欢迎之至,却为何懊恼悔恨。”
曹老四突然叹起气来,摇头道:“我不是懊悔洗澡被人偷看去,是悔不该与他说昆仑山大会的经过。”
宇文靖一听其中定有内情,顿时好奇心起,问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说详细。”
曹老四道:“说来话长。我跟师父从昆仑山回来后,伤势已好去大半,所以除师父外其他人都不知我曾受伤。师父虽未交待,但我跟师父已有默契,任谁问起昆仑山大会,都不谈起其中详细经过,只说圆满结束,大家谈武论道,融洽之至。所以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怕别人看到我胸前的字,追问于我,为了避免麻烦从那时起无论天气多么炎热,也不赤裸上身,洗澡更是避免与人同浴。但是我有一个习惯,天至隆冬,我必天天要去泡热汤,一天不泡就浑身不得劲,因为体内残留寒冰煞气的原因,每到隆冬便要血液凝结成冰似的,必须泡热汤活血制压。”
“那年冬天本想戒掉这泡热汤的习惯,但是隆冬一至,身体就不对劲,我自己的内力根本抵挡不住那种无法形容的痛苦。后来我心想只要不遇上熟人就算看到又有何妨?我只怕碰到熟人,尤其是特别熟的,所以我不敢赤裸上身或是与人共浴就是怕师兄弟和好朋友追问。”
“只要不是熟人,万一有人追问,给他个白眼,他自讨没趣也就不问了,若是不知好歹问个没完,我自有手段封他嘴巴。心中打定主意就下山跑到了城中最小又最蹩脚的一家小堂子里面泡了,我的朋友都是有名望的人,自然没人会省钱来这种地方。哪知道第二天便遇到了熟人,还是熟到不能再熟的那种。”
宇文靖笑问:“谁啊?那么能找?”
曹老四道:“你大师哥的大师兄。”
宇文靖晕了:“大师哥的大师兄,大师哥顶头了啊,哪还有个大师兄?”
曹老四看了宇文靖一眼:“你可知道你大师哥除了师父还有一位师傅吗?”
宇文靖‘啊’了一声:“我知道了,大师哥还是真武弟子。”
曹老四道:“嗯。当年你家老祖也曾于真武得无上机缘,尹家没忘本,每代无论南阁、北台都要有一位嫡传弟子拜在真武山门下,无论今后成就如何,都是真武弟子。师父就曾拜现任真武掌教玄灵师伯的师父青云真人为师,北台尹师伯也是拜于青云真人门下。说来师父与师伯都独挡一面各自是南阁、北台的掌门之人,但在真武山上确实是同门师兄弟。”
“师伯生死不知,北台一脉这一代便无人拜在真武门下,至于师父便命大师哥顶替南阁一脉这一代拜在玄灵师伯门下了。其实大师哥当年只有八岁,小童儿自然不会与大人成为好朋友,他的大师兄也就是玄灵师伯最喜欢的弟子元丰师兄,常来常往与我们倒成了知心好友。”
“到那年冬天,我与元丰师兄已有好几年交情了。也是活该有事,出家人节俭,大地方不去偏偏来这,那元丰第一次洗澡就在那蹩脚堂子碰到我。早知道那堂子真这么蹩脚我打死都不会去第二次。”
那天元丰一进去就看见我,也看见我胸前的字了,劈头盖脸就问:“老曹,‘冰炎玄剑’是哪门哪派的?”
“他知道南阁无此剑法,我无法骗他这是本门剑法只能说是别派剑法……”
“他疑惑道:‘你胸前的字是自己弄的?’”
“我含糊答应了一声。”
“他摇头道:‘不可能吧你?南阁,北台剑法名扬天下,谁人不知,你能称别派剑法天下第一?”
“我假笑一声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见这冰炎玄剑确实在我所知所有剑法之上,自己一高兴就弄了这几个字。’”
“元丰不服气,说道:‘你称其天下第一,可是觉得没有剑法能胜过它?’”
“我知道他好胜心强,就故意逗他笑道:‘当今天下不可能有。’”
“元丰道:‘我真武山的太极两仪剑呢?’”
“当时真武山的太极两仪剑有无敌剑法之称,但是需要两人同时使出,配合一旦有错便是破绽,所以名气虽大,并不受武林人士重视。真武历代以来,少有人能配合的天衣无缝……我也没有见过太极两仪剑法,但见识过冰炎玄剑的厉害,心中钦佩,便说:‘两仪不如冰炎。’”
“元丰听了大大的不服,站起身来,冲口吼道:‘胡说!’”
“他神经兮兮的惹得我也火起来,怒道:‘不信拉倒!’”
“他倒是没有继续发火,大概是越想越不服气,央求道:‘老曹或许你说得对,那你告诉我是哪派剑法好吗?’”
“我无法回答,便继续装做不高兴说不知道。”
“他继续采取攻势,笑脸相向,又说我两之情谊,过往之趣事,待到气氛融洽有说有笑时,突然来句:‘冰炎玄剑到底是哪派剑法?’”
“如此一来我实在是熬不过他,便摊牌说道:‘我实话告诉你,不是不知道,是我实在不愿意告诉你,好了吧?’”
“他自尊受到伤害楞了老半天,怒气冲冲的出去了。”
“我只当两人情谊破裂,泡在热汤中,心头郁闷不已。”
“第二天我不敢再去那小堂子了,换了一家更蹩脚的,谁知他像苍蝇一样盯着不放,不知故意还是天意,又遇见他。”
“他采取一贯招数,笑脸相迎,又赔不是又拉关系,等感情气氛一上道,便依葫芦画瓢一般问起事来,不得详细要领又不欢而散,但是他这人是真真的锲而不舍,无论我换到哪里,他都有办法找到,问出那同样一串的问题。”
“后来我终于是服了他,索性就言明:‘试问四大宗师武斗以三打一,那一对三而不败,他的剑法是不是天下第一?’”
“他怔怔无言,满脸不信。我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安敢说出太极两仪剑不如冰炎玄剑?’”
“如我所料,只要我松口他势必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叫他发誓不说出去后告诉了他那一人正是北台·玄武台之主。”
“他问:‘为何会出现以三战一的事情?’”
“我想隐瞒事实,简略道:‘一人打不过,两人也打不过,当然只有三人一起了,这么简单还多问什么?’”
“他并不买账,后来几个连问,把整个经过问得非常仔细,最后他几乎等于现场目击者了。”
宇文靖笑了:“难怪师哥说,再多几个人看到那还得了?一个熟人就缠得你无法招架,再多几个怕你天天被人纠缠,烦也被他们烦死,不得不说出真相了。”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昏暗,两人肚皮都打起了鼓,就问客栈要来了饭菜,边吃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