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的,测量生命体征是我每天的任务。
于是那一天,我拿着仪器进入了一间病房――
“爷爷,测血压了!”
“爷爷?你知道吗,在几个月前,上海肿瘤医院里的护士都还叫他叔叔。”旁边一位四十几岁的阿姨放下手中的水杯看向我。
什么?叔叔?我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喊错了,我这个人呐眼拙,对不起,下次喊叔叔!”
“没事,我们都习惯了,才短短几个月,就从叔叔变成了爷爷。除了你,好多人都喊他爷爷。不怪你。他啊,这病,唉。”
趁着量血压的间隙,我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被称作爷爷的叔叔。
一双无神的眼睛被深深的嵌在其中,干枯的手,不,还有脸颊,没有一丝血丝,瘦的像,就像一个枯草。一点也没有40多岁还的样子,除了头发,就像是一个被疾病久磨的老头。
“叔叔这是?”
“几个月前,他还是属于偏胖的那种中年人的样子,直到被检查出癌症,就一直呆在医院。才几个月啊,要知道二月份才查出,现在才七月份,就已经成了这副鬼样子。”说话的仍是那位阿姨,她是这位叔叔的老婆。而他的儿子在一旁沉默不语。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叹息着然后保持沉默。一测完生命体征飞一样的离开。
第二天中午我趴着准备睡一觉,突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快来人,xxx不行了,一直抽搐,氧饱和度很低!之后我听见各种脚步声,抢救声,哭声,各种嘈杂的声音使我的心更乱了。是他!那个是“爷爷”的叔叔!明明今天还给他测过了血压,阿姨还很开心的说他多吃了半碗粥。我站了起来,但却不敢靠近,因为我怕听到相关的噩耗。
后来我听见医生匆匆的离去,一切又安静下来了,听说抢救成功,呼吸,心率,氧饱和度上来了。
下午上班了,我看见他家里来了好多人,他们似乎在讨论着什么,后来他的儿子跑过来找我老师要求给他爸使用氧气(之前是家里人要求停氧),再后来,我看见他妈妈对家里人说:“我容易吗?我只是想让他好受一点,但是他每一次都将氧气拔掉……”她的眼睛很红,话中带着颤抖,欲哭却又忍住,似乎不想在家里人面前哭。我给叔叔弄过氧气,也亲眼看着他举起手缓慢的将氧气管扯开,就像耗费了最后一丝力气。
最后,家里人商量决定尊重他的选择,让他少受点痛苦,舒服点,之后便选择停止了吸氧。
再之后的之后,我在交班中听到了他的死讯。就像是被一颗石子扔进了的湖泊,久久不能散去的涟漪,一圈一圈的扩大。
后来,我发现,在这里,死亡,并不少见,叹息并不少见,而我,是如此的幸运,你们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