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楼,就见走廊里不停有人匆匆而过,都汇集在财务室忙活得热火朝天,有翻帐本的,有打开电脑的,也有在档案柜里搜找文件的,两人一群,三人一伙地忙碌不停。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女子,不时被人叫过去指正帐目来历。
中年妇女不住摇头说:“得问前任会计,我刚来不久,不知情。”
“牛鬼”朝里面望了几眼,然后朝主任办公室走去,边走边叫我跟着。
主任办公室重新装修过,地毯也是新换上的,大花牡丹显得雍容华贵。外间的秘书室坐着的已不是先前那位米脂姑娘,换了副面孔,个头高挑,浓妆艳抹,正接着电话,嗲声嗲气的。见我们进来,立刻放下电话问:“你们找谁?”
“你们主任。”“牛鬼”瞥了一眼,继续往里走。
“站住!哪来的你们,干什么的啊?见我们主任要提前预约的知道吗?”
“工作组的。”“牛鬼”见对方伸手拦住去路,往后退了一步说。
“蒙谁哪?工作组就在外头查帐,好几天了,我咋没见过你们?”
“小丽,谁在吵?今天我谁也不见。”
“是我,纪委的老牛。”
“哦,进来吧。”叫小丽的女人终于让开了道。
主任办公室的格局完全改变了,先前那个渔缸已不见,里面的褐色大班桌换成了红木,桌后墙壁上的大鹏展翅画变成了骏马图。
刚哥深埋在椅子上,头稍稍抬起问:“老余,吴书记来了?”
“没有,我送牛主任来的。”
他这是故意怠慢“牛鬼”,纪委常委在他刚哥眼里就是粒芝麻。
“调查组也有你们纪委的成员?”刚哥也不给倒茶,自顾点上烟吞吐着。
“你还不知道?”
“天知道,工作组里除了老市长,其他我都觉着陌生。我是刚上任,你们封门查帐跟我无关。昨天我跟老市长汇报工作时也是这么说。”刚哥态度很傲慢,也理直气壮。
两人对话中都不称呼对方官谓,显得格格不入。
“我想了解交接工作时的财务交付的帐目清单。”“牛鬼”很老道,可能他刚才见到财务在回答调查组问题时,一问三不知。
“没有。”刚哥坐起身来说,“我可问过省里的大律师了,你们这样的调查组不属于司法机关,按照法律规定是无权搜查驻省办的。”
“牛鬼”冷笑一声说:“请你转告大律师,驻省办是政府派出机构,非法人机关,内部查帐,法律是管不着老子查询儿子零花钱去向的。联合调查组是人大常委会会议决议组成的,主要是重新核实离任审计,难道还需要申请搜查令吗?当然了,司法机关是否直接介入要视审计结果而定。就算没有人大监督,我们纪委也有权查办政府工作人员违法违纪行为。”
刚哥这个粗人居然在专家面前谈法律,自然是有口说不出了,憋了老半天扔出一句:
“爱怎么查那是你们的事,希望及早结束,我好开门营业。”
一场对决在冷战中结束,“牛鬼”大踏步地出了办公室。
等“牛鬼”走后,刚哥这才坐到茶几旁给我倒水,嘴巴还挺硬:“操,吓唬小孩啊,瞎折腾!”
“何必这样呛口?”我说。
“娘的,你瞧他刚才那嘴脸,合着把老子当腐败分子了,老子给老板开车时,他闻尾气的资格都排不上,跟老子耍官腔,找错对象了!”
“老头子哪去了?”我问。
“小姜送他上军区了,老家伙这回好象返老还童了,咋这么精神呢?这是过来给调查组压阵的。他要是不在,我都懒得给这帮孙子开房开饭,让老子伺候他们真娘的窝囊!”
“此一时,彼一时,你可别得罪牛主任,号称‘牛鬼’是也。”我好心劝道。
“鸟!吴书记在这我也敢这样说。老板早到这里跟我通过气了,随他们折腾,倒要瞧瞧他们能倒腾出啥鸟蛋来!”原来有壹号给他喂了定心丸,也难怪他如此嚣张。
“都是王主任屁股没擦干净,让你跟着闻臭。”我说。
“老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上任没几天就理解他的苦衷了。这帮孙子一进省城,哪个不往这里溜达啊,吃喝拉撒玩,哪样不烧钞票啊?噢,现在吃饱喝足了,上来清帐把尿盆子扣到别人头上栽赃,这公平吗?驻省办主任不好当啊,别瞧都眼红,真要是叫他过来,早成缩头王八了。”刚哥一脸憋屈样,完全失去过去踩油门的神气了。
“不是有老板吗?你何故愁眉苦脸着?”我虚情假意地开导他。
“老余,跟你说句实话,我现在可真后悔上这里了,不管有没有问题,经这帮孙子一折腾,我快成后娘养的了。老头子这回气势汹汹的,我看老板也不大可能罩得住,说那些话只是安慰,照事态发展下去,老王可够呛了。”
刚哥少有的愁云堆积在宽硕的额头上,嘴巴上那烁动的烟火好似点燃了一颗烦躁的心。
他倏地起身,将烟头弹到地下,狠命地踩上一脚说:“等老板缓过气来,再好好收拾这帮孙子!”
午饭时间快到了,小丽进来也不敲门,问主任上哪吃午饭。刚哥把我介绍给女秘书,说往后余哥来了,碰到我不在的话,你要亲自安排好余哥,规格是处干。
奶奶的,这就给我定下处级待遇了。
接着刚哥才说:“我和余哥进庄子去,你叫上欧阳一道,余哥喜欢肥腻点的,欧阳合他口味。喔——老子想好好睡个午觉,这几天被他们吵得头痛。交代下去,中午的肉汤改成米汤,让他们就着米汤嚼馒头,这才像反腐战士。”
小丽扭动翘臀带着轻浮的媚笑领命而去。
我迟疑了,问:“这大白天的,不太好吧?庄子是啥地方?”
刚哥诡秘一笑道:“半月宫啊,那帮孙子找不到的地方,我可把你老余当厅长供奉了。”
传说中的“半月宫”在刚哥口里随便就卷出舌头了,这跟王主任在任时大有不同,那家伙嘴巴很严实,掏不出半句有关“半月宫”的踪影。
“真有这个地方!”我装成诧异的样子问,“一直以为是传言,老王当真把家底也交代给你了?”
“扯淡!你以为是他王家私产啊?跟你这么说吧,当初买下那栋别墅就上百万,现在至少翻了五倍。”刚哥伸出五指说。
“那到底归谁所有,总该有产权人吧?”我问。
“打住,我也不知道,咱只知道‘半月宫’现在归我消遣就成了。老余你可别像那帮孙子一样给老子来算帐。”
这时候他手机响了,是小丽打过来的,刚哥叫她把车停靠到后门。
坐上刚哥的奔驰350,我的心思不在欧阳丰满的胸脯上,而是疑惑:我和刚哥的关系一直有段距离,为什么在这节骨眼上带我上“半月宫”,不怕我出卖他们?
小丽开着车,刚哥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手就挠在了小丽的身上,小丽娇嗔道;“要死,系好安全带,我这是在开车,不要命啦!”
刚哥回头朝我淫笑道:“欧阳,余哥这家伙在女人面前最能装蒜了,你骑到他腿上,他就绷不住了,哈哈——”
话音未落,刚才还略显几分羞涩的欧阳果真一屁股压到我大腿上,双手勾住我脖子,大奶蹭着我的脸,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六十七
过去总是“书记”给人开车,今番却是红粉佳丽给咱“书记”把舵,真不知能捕捉到何等风月之影来。
风月之影向来是官场追逐的一条华丽车道,人们在关心车主航道的同时,也能嗅出尾气中的点点粉尘。影子上过哪个女人始终是别人嗅觉的敏感地带,从那个女人身上你能分析出影子的色相指标:是肥是瘦,是高挑是玲珑,是胸大还是屁小……这类参考数字融合到一处,就能打造出一个新的替代产品来,找准影子色胆分泌时间,隆重推举出新产品,然后你给产品充足能量,尽情遥控就是了,影子再鬼魅,也逃不出你遥控的掌心啊!
女人总跟经济势力挂钩,有多少粉黛取决于你能承担多少化妆品类的消费指数,所以,有人活在影子里,而有的人却叫影子活在他布控的阴暗里,那就是为商道所摆布的影子了。
女人再复杂也就那么三点优势,握住了啥子都简单了,跟动物世界没区别,动作姿势都能应用自如;官道则不同,好比海底世界,潜得越深,微生物毒性越大,此道错综复杂,节外生枝,藤密刺杂,又如原始森林里的天然野火,吞噬一块林地,赶走一批飞禽走兽,也遵循着一种物竞天择的进化规则。因此相对于风月之影来说,商道之影是用钞票铺垫成的,见不得光亮,包括钞票本身已摇身一变,成为别的载体,价格对等,具备变色龙的生存潜能。这个时代的小学生都懂得事理,记得在女老师生日那天,让家长准备点化妆品,投其所好。老头子收缴的坛坛罐罐也是一种化装品,道理是一样的。你老不识相,总以为别人见钱眼看,直接将闪亮的纸币搁到眼皮底下,指望起到滴眼液的明朗功效,毫无避讳献上谗言:大老爷,赏小的一顶乌纱如何?我呸!没上过初中历史课啊,那上面明确注有:三年清知府,十万白花银,你他妈的也太落后了,脑后还拖着一条大辫子啊,老爷我可不想让你这小厮给我梳个辫子,将来等着你来揪我,剃了光头再来吧,一点不具备革命者的品性。
我抵抗不了欧阳那对奶子的骚扰,忍不住捏了两把,很坚挺很饱满。
“余哥,你好色啊,捏痛小妹喽——”欧阳煽情地叫道。
我开始卖弄起自己的风月语录了:“咱男人剥去一身皮囊之后,骨子里的东西就剩下‘色’髓了,在拣三挑四中识别你们女人的纯度。就好比是一种独特风味的菜市场,交易起来一样露出平民本色,你欧阳妹子的奶子确实不小,假如我余哥摸捏起来感觉水份太足,那给你注水的主刀人一定是本土的,没喝过洋墨水,听说从海外归来的刀客,都能造就成‘乔丹’式的牛奶子,喝起来很腥的,好在欧阳妹子的奶子很扎手,纯天然尤物;你屁蛋子的厚度也不错,可我余哥摸捏时弹性有些失控,按上一把,要等到300秒才恢复原形,那就指望不到你献出哪门子女膜来了。余哥分析得对也不对啊?”
“哎哟——刚哥,他这不是先夸我一口再踹我一脚吗?早知道你余哥好这一口,妹子我上医院动个刀子,给你完整的处女膜啊。”欧阳气咻咻地在我胸口上擂了一拳。
“哈哈,对你欧阳妹子我这算是客气了,知道我是如何当面贬损一位趾高气扬的熟女的吗?”我继续调侃。
“洗耳恭听,等我们姐妹俩人老珠黄时好有个思想准备。”小丽说。
我说:“那是在朝贺的一次艳遇,我自己一个人在吧台喝酒,这时候有个少妇模样的成熟女人坐到了我旁边,还别说,可不像你俩这身打扮,蜜蜂飞到你们身旁都想蛰上一针,视死如归也值当。人家可是良家妇女的装扮,身着职业装,口红也没抹,头发不打卷不上色,纯粹乌黑,这样的熟女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才是。她偏偏选择了错误的时间在错误的地点出现在我眼前,我自然不肯放过了,于是想跟她套近乎,可结果碰了一鼻子灰。我老余怎能忍受如此冷遇啊,简直是奇耻大辱嘛。我便借着酒劲给她品头论足上了。说你屁蛋子再大,也藏不住超生游击队女队长的身份,孩子越多,屁蛋越大,你还算不上真正的熟女,熟女的屁蛋再大,那也能当席梦丝享受,因为那是天公造物,绝对没有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从你鼻梁的角度上看,过于直挺,有悖自然法则你们的风月规则,你为什么非得把鼻梁垫高啊?知道男人为什么喜欢高鼻梁吗?那是因为吮起来能产生错位感,不知道舌头归属,那是最高境界,你垫得过高太直,不光浪费材料,也容易叫男人滑坡摔跟头;你惟一没收藏好的标签脚指丫子,干吗涂得鲜红啊?万一来位足癖者,舔上几口,不就感染上那杏红膏药里埋藏的‘苏丹红’吗,威力不比爱滋差啊……”
车里人笑得叫轮子颠簸,刚哥狂骂道:“娘的,老余,你比老子还要流氓百倍,结果呢?”
“是啊,快说那熟女的反应。”欧阳摇晃着身子问。
“结果是相当美妙,熟女说,你开房去,免费叫你验证一下啦。”
“真能吹!”欧阳真娘的火暴,直接将心杏口压到我冒水的唇上。
小车在郊外的一处水库旁停了下来,不远处是连绵的山脉,山脉下又见高高低低的丘陵高地,到处散布着松林,午后的天气有些沉闷,北方吹过水库水面,才给这片土地带来些湿润,能闻到浓浓的松香气息。
我们这两对狗男女立在水边,望着对面丘陵高地上的别墅小区,构架有些怪异,上面的天顶成弧形,镀成了金黄色,似有西洋风格,而下方又是典型的中式建筑,方方正正的,白色灰泥墙映照浅红屋檐,而那金黄色弧顶耸立在树丛上,似夜空明月,宁静幽远,令人神驰。
“这别墅小区叫‘半月宫’?”我问。
“不是,背后那座山叫月牙山,别墅便随叫月牙山庄,所以建筑天顶都成半月拱形,老王这人爱舞文弄墨,骚情大发就取名为‘半月宫’了,等会你就知道老王他娘的多有才了,哈哈!”刚哥搂着小丽笑道。
停留片刻,大家上了车,这回刚哥亲自驾车,小丽依偎在他身边,点上烟塞进他口里。
我和欧阳也换了个姿势,她背对我坐在膝盖上,我的双手紧握住她胸前那对奶子,随着车身的颠簸而变换着力度,最终她靠倒在我身上,脸色绯红绯红的……
“月牙山庄”依山傍水之势让我想到了氮肥厂那块宝地,很快就要树起这样的别墅风景了。风景原本为自然所馈赠,不分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公平享有,可一旦人为雕凿后,就分开三六九等了。同样的风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