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地一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山城,一条小街人来人往。典型的中国小城镇,人们看上去不算富足,但神态闲逸、祥和。
2012年底,有志青年蓝江人生第一次创业失败,他变卖了几乎所有的一切,还清了大部分债务,沒有和好朋友们告别,就悄悄的由省会回到了老家。好长一段时间他的脑袋里空空如也,整个人都失去了灵魂—般,行若僵尸,一切都失去了目标。
蓝江,二十八岁,T恤衫、牛仔裤,身材不算高大,但一举手一投足自成气象,表面上低调谦和,只是不经意间便流露出精明和强悍,蓝江骑着一辆旧电动车在小城里七转八转,最后来到一家小餐馆,门前招牌上写着“丰俭由人”,门头上四个大字“如意小馆”
莫叔,五十多岁,餐馆老板,据说莫叔年轻时当过兵打过仗,立过大功,只是每每人们问起莫叔总是笑而不答。莫叔是蓝江外公的学生,两家早些年还是邻居,关系好的不得了。此时餐馆内,食客不多。
莫叔:“大江来了?老一套?”
蓝江尊敬的对莫叔点点头:“莫叔好,和昨天一样”
蓝江选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点上一只烟,深深吸了一口,望着窗外发愣。
莫叔端着食盘送过来,在蓝江对面坐下。
莫叔:“回锅肉、尖椒土豆丝、小笼包子一屉,啤酒一瓶”。
蓝江:“谢谢莫叔。”
莫叔:“你呀,这么多年就好这一口,就不腻吗?”
蓝江:“怎么会莫叔?这几年我最馋的就是这个味道,有时候真想订张机票跑回来,吃完就回去,真的,好几次一提起来口水都下来了。”
莫叔:“呵呵,好啊,你这是赖上莫叔了。行,只要莫叔活着,你就只管来吃。”
蓝江:“莫叔,说话算话哦,等我一百岁就在您这过生日,到时候您可不能烦我哦。”
莫叔哈哈大笑:“我看行,一言为定!哈哈!。”
窗外,几条流浪狗聚在一起,互相闻嗅。远处,几个半大孩子冲过来,流浪狗四散奔逃。
蓝江面沉似水,窗外的一幕似乎触动了蓝江内心敏感的神经。
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就是一条被人遗弃的狗,不知从哪来也不知要到哪去。
蓝江:“莫叔,街上怎么这么多狗?”
莫叔叹口气:“前几年日子好过都一窝风的比着养,越来越多,这两年手头紧了,不新鲜了,就扔到街上来了。唉,人情薄如纸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一个年轻的女孩走进餐馆,白净、优雅,她叫莫红柳,莫叔的女儿,比蓝江小三岁,在市中心医院当护士。
莫红柳:“爸,大江哥你来了?”
蓝江:“红柳好,又来给莫叔帮忙了?”
莫红柳:“今天我休息,在家呆着没事过来看看。”
蓝江:“莫叔,好福气啊,红柳妹妹这么孝顺,又年轻又漂亮,追她的男生怕是排成大队了吧?”
莫叔微笑,慈爱地看着女儿,莫红柳满脸羞涩。
莫红柳:哪有大江哥又笑话我了。
三人笑起来,莫叔笑的很慈爱。莫红柳眼神热切。蓝江目光闪烁,有点不自然……
蓝江有些慌乱的和莫叔父女告了别,推着车向前走出十几米才长长的吐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再次阴沉下来。
蓝江骑着车在小街上穿行,车把上挂着个塑料袋,里面是几个没吃完的包子。
蓝江的电动车突然罢工不走了,蓝江捣故半天也不管用,他狠狠的拍了一下车把,骂了句粗话,索性坐在路边台阶上抽起了烟。蓝江的身后是一个似乎停业了的邮电局,铁门紧锁,锁上落满了灰,显示着已经落寞了很久。而这邮电局旁边则是一个二十四小时连锁超市,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街上车来车往,远处做生意的小贩高声吆喝着什么,一对情侣从蓝江身边走过,男的眉飞色舞的对女孩说着什么,女孩笑着捶打着男孩的后背,相拥而去。
蓝江此时的心情很沮丧,他苦拼了数年,曾经差一点就成功了,可突然之间兄弟阋墙、債台高垒,一切努力都灰飞烟灭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一切都在和他作对,包括眼前这辆不肯工作的电动车。他的内心象是被塞满了荒草麻麻扎扎、煎熬无比,可偏偏他又觉得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压抑、委屈、无奈、不甘,各种滋味一起涌上他的心头。
蓝江坐在路边,手中拿了根树枝在地上胡乱的画着。良久,他忽然感到了什么。
在他身边一排垃圾箱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狗。它好象刚刚出现,又好象原本一直就在那里。
这是一条黄白相间的串种小狗,长相普通甚至可以说是丑陋。它很瘦,零乱的毛发显示它以经在街上流浪了很久,它静静的站在那里,卑微而弱小。眼睛很大,眼神充满了警惕和无助。
一人一狗对视了片刻,蓝江自嘲的苦笑,对流浪狗挥了挥手。
“喂,你好啊,小朋友。看样子你也混的不太好,别怕啊,你看到了吗?咱俩同病相连,懂吗?真的,不骗你,过来呀,咱俩聊聊。”
小狗不进反退露出一付准备随时逃跑的样子,但又似乎有些不舍。
蓝江忽然发现狗的自光总在电动车车把上的塑料袋上飘来飘去的,他忽然明白过来。
蓝江:你饿了吧,小朋友?
蓝江从塑料袋中拿出两个包子,递向流浪狗,流浪狗的眼睛亮了一下,向前抢了两步又警惕的退了两步。
蓝江苦笑一下拿着包子向流浪狗走近几步,流浪狗慌张的跑开。但它仿佛无法抵御包子的诱惑,见到蓝江停步,它便又跑回来,充满渴望的盯着蓝江,蓝江甚至感觉到它在咽口水。
人进狗退,人退狗进,对峙了几个回合,蓝江放弃了接近流浪狗的想法,索性把包子连袋子一起放在路边。
蓝江:小朋友,你赢了,就这几个包子了,你想吃就都吃了吧,慢用。
蓝江推车走出很远,回头看过去,流浪狗正叼着塑料袋向小巷深处跑去。
蓝江家,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一个妙龄少女坐在饭桌旁。老人是蓝江的外公外婆,俩人都是退休的中学教师,在小镇上遍地桃李,连镇长都是他们当年的学生。少女是蓝江的妹妹蓝慧,是个幼儿园老师,美丽娇憨,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桌上摆着饭菜,但却没人动,二老慈祥的看着蓝慧,而蓝慧正低头逗弄着怀里的一条毛茸茸的小狗。
蓝慧怀里的小狗忽然冲着屋门叫起来,蓝江从外面回来,看到桌子上没人动过的饭菜似乎有些歉疚,连忙和二老打招呼。小狗讨好的围着蓝江转来转去,蓝江却无动于衷。
蓝慧:“哥哥,你看宝宝对你多热情,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的。”
蓝江:“哦,你知道我从小对这些小猫小狗就不感兴趣。”
蓝慧:“哥哥,你没有爱心,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研究证明,聪明的狗狗可以俱备三到四岁人类儿童的智力水平……”
外公摆摆手打断了蓝慧的喋喋不休。蓝慧向哥哥撇了撇嘴。
外婆:“快来吧大江,吃饭,等你很久了。”
蓝慧:“是啊,我都快饿死了!外公外婆太偏心,哥哥一回来,我饭都要吃不上了,嘻嘻……”
外婆:“多大的姑娘了?你哥不回来你天天念叨,他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又吃他的醋。”
蓝江:“我已经…哦,我还真饿了。”
一家人坐下来吃晚餐。外公外婆不停的给两个孩子挟菜,目光里满是慈祥和关切。外婆好象有什么话要问蓝江,但几次话到嘴边都被外公用目光阻止了。
蓝江知道外婆要问什么,他之所以在外面吃饭,就是为了尽可能的避开二老的问询。他可以碰得头破血流,可以直面一个又一个的失败,但他不能让自己的亲人担心。
吃完晚饭,蓝江兄妹回了各自的房间。外公外婆在客厅有一搭无一搭的看电视。
外婆:“看到没有?大江心里有事啊,你还不让问。”
外公:“不是不让问,是你问了他也不会说,他什么脾气你不知道?有事他宁愿闷在心里也不愿让我们担心哪。”
外婆抹起了眼泪:“这俩该子命怎么这么苦啊?那么小就没了父母,这大江心又重……”
外公:“行了,别扯得那么远,遇到事不和我们说,说明他懂事,男人啊就得有担当。该和我们说的,到时候他自然会说的,不该说的我们硬要问,他反到会难受。”
外婆:“嗯嗯,就你想的开……”
蓝江房间。蓝江躺在床上,脸是麻木的没有一丝表情。床头柜上手机响起来,蓝江看看屏幕,显示来电话的是他中学时的好友徐刚,刚按下接听键,一个大嗓门就响起来。
徐刚:“好啊,老大,你回来了也不打个招呼,当哥们不存在吗?”
蓝江:“哦,徐刚啊,喊什么喊,我刚要给你打电话报告,你这不就打过来了吗?”
徐刚:“说的比唱的好听,今天我不上赶着打给你,再过俩个礼拜你也想不起我来。”
蓝江:“胡说吧你就,你这小人之心,怎能度我这……”
徐刚:“好、好,打住打住,从小我就说不过你,老规矩,撸串喝啤酒,一人一箱,谁先尿了谁买单。”
蓝江:“好哇,别吓我,老子怕过谁?”
挂了电话,蓝江脸上难得的露出笑容,他微微闭上眼,似乎回忆起无忧无虑的童年。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拨了出去,电话里立刻传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的回复声,连续几次都是如此,最后一次竟然传出“您拨打的电话己关机”的声音。蓝江放弃了继续拨打,把电话狠狠的摔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