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夜晚车马如龙,灯光璀璨。一条年轻人很多小街口,立着一块巨大的景观石,石上刻着一行字:爱心湖步行街。
小街的一面是一个美丽的小湖,而小街的另一面则是一间间风格迥异的酒吧、茶楼,或现代、或复古,或繁复华丽、或简约质朴;每一家店里都有人,静坐、听歌、聊天、聚会,不一而论。蓝江来到一家古色古香的酒吧前,门前招牌上写着:汇仙堂。
蓝江进入酒吧找了个位置坐下,向服务生要了两瓶啤酒,慢慢的喝起来。
酒吧内的小舞台上,一名歌手抱着吉他哼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声音嘶哑而略带忧伤。
时间是一只无情的手
把你推到一个个十字路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
才停下孤独的漂流
你确实很丑也不温柔
从冬到夏从春到秋
你总是希望伴随我
悄悄的跟在我的身后
不要到了离别的时候
才想起当初浪漫的邂逅
刻骨铭心不能忘记
你那泪流满面的回眸...
谁能明白你艰苦的守望
谁能读懂你幸福的忧愁
谁能分担你心头的痛
分享你不再冰冷的温柔
有没有这样的朋友...
歌手嘶哑的嗓音,把这首歌演绎得沧桑无比,加上民谣风格的曲调,迎来台下一片喝彩,一个女孩跑上台给歌手献了一束鲜花,还在歌手脸上亲了一口,搞得台下掌声、笑声、口哨声响成一片。
蓝江招手叫过一个服务生,耳语几句,服务生跑上楼,不一会一个年轻人急急跑了下来,来到蓝江面前,一把抱住了蓝江,显得激动无比。
年轻人:“大哥!你终于露面了,想死我了!‘
许多人向这边看过来,让蓝江略显尴尬,他在年轻人胸前轻轻捶了一下,用眼神示意四周还有很多人看着。
蓝江:刀子,这里不方便说话,找个安静的地方。
被叫做刀子的年轻人立刻点点头,对身边的服务生说了几句话,便拉着蓝江上了楼。
一间办公室里,蓝江和叫刀子的年轻人在沙发上相对而坐,桌子上放着果盘、干果和小吃。
刀子倒了两杯红酒,递了一杯给蓝江。
刀子:“大哥,一听说您公司出了事,我就个您打电话,可您关机,我去找您,你们公司却关了门,问别人谁也说不明白,有人说你可能是卷款逃跑了,我说去你妈的,不知道就别胡说,再胡说老子跟你不客气!“
蓝江端起红酒一饮而尽,微笑着打量了刀子片刻笑吟吟的开口。
“你小子这一身匪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啊!跟这个不客气跟那个不客气的?”
刀子:“大哥,我这不是急得吗,说谁都行就是说您不行,谁瞎说我他妈就揍谁!”
蓝江:“可人家说的不错啊,我确实是跑路了。呵呵,别这么崇拜的看着我,不过呢,我是背着一屁股债跑的好不好?”
蓝江点起一支烟,抓起两粒花生米扔进嘴里。
蓝江:“当时欠了那么多的债,不去找钱还债,还留在公司等着和债主吵架吗?”
刀子:“哦,我说嘛,我蓝江哥怎么会……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有个叫康什么的……”
蓝江:“都过去的事了还说它干嘛?哦,对了,今天来,一是看看你,二是为了这个。”
蓝江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绿色的银行卡,推到刀子面前。
蓝江:“我从你手里拿过两次钱,一共八万,都在这里了。你是我最后一位债主,哈哈,我又自由了,无债一身轻啊!”
刀子的脸色涨红起来,瞪着桌上的卡,半晌没有吭声,良久,他伸手把银行卡重重的推回给蓝江。
刀子:“大哥,你看不起人!你不会以为我去找你也是为了要账吧?”
蓝江发现了刀子的情绪波动,神情郑重起来。
蓝江:“刀子,你别多想,你是什么人我岂能不知道?”
刀子:“那您这是什么意思?”
蓝江:“没什么意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
刀子:“哦,您是来跟我算账的,好吧,那我就跟您算一算。”
刀子也点了一支烟,眼睛茫然的望着房间的一个角落,艰难的回忆着什么。
刀子:“记得我小时候,父母都忙着赚钱,顾不上我,我天天和一些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自然也学不了好,等到父母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十八岁那年我学会了赌博,从此就变成了一名疯狂的赌徒,我家经济上还算不错,可也架不住天天输啊!家里给的钱输光了我就和亲戚朋友借,借的钱输光了我就偷家里的东西买,后来父母实在没办法,把我赶出了家门,亲戚朋友也不肯再借我一分钱。就算到了这个地步我居然还是没有悔悟,还在做着翻盘回本、大杀四方的美梦。”
刀子掐灭了手里的烟,端起面前的红酒一饮而尽。
刀子:“那一天我揣着卖血得来的五千块钱,又进了一家赌场,结果当然还是血本无归,不仅输光了自己的五千块钱,还把跟赌场借的六万块也输掉了,本来输就输了呗,既然来赌,咱就要有输的觉悟,可我无意中却发现赌场居然出老千,一怒之下,我砸了赌场,和他们干了起来,但是他们人太多了,我打不过他们,只好拼命冲了出来。赌场的人也火了,七八个人举着砍刀追我,跑着跑着跑到了那条河,就是你救我的那条河,实在无路可逃了,我一头扎进了河里。那时候,是咱们这最冷的季节,虽然不像北方那样天寒地冻,可河里也是薄薄的一层冰,我刚抽过血,哪里还扛得住,游了没有两分钟,手脚就没了知觉,顺着水流就漂了下去。赌场的人一看,估计我八成活不了了,就没再追过来,我在水里除了脑子还能转,全身都冻僵了,奇怪的是,这个时候我才想到了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可我也知道没机会了,赌场那里本来就偏僻,一眼望去,一个人也没有,而且即便有人也未必救的了我!也许我命不该绝吧,正当我就要沉到水底的时候,大哥你来了,你开车从那里路过,看到了我,你二话不说就跳下水把我捞起来,没有你,我现在在哪?我欠你一条命啊大哥,这账咱怎么算?”
蓝江:“行啊小刀子,现在嘴皮子练得不错啊!我看你干脆去说书吧。”
刀子:“还有,那天晚上你带我回了你的住处,我记得清清楚楚,一盘花生米一盘猪头肉,还有一瓶北京二锅头,咱俩聊了一夜。你说了很多你小时候的事,当你听到我说我和父母断绝关系的时候,你大骂我一顿,你说这世上只有不孝顺父母的儿女,没有不心疼儿女的爹娘,你逼着我回家,我怕父母不接受,你就拉着我一起回了家。开始,我爸妈不让我进门,你替我求他们,跟他们讲你小时候因为爹妈死的早遭的那些罪,听到我爸妈涕泪交流,最后你硬是拉着我给老爸老妈跪下磕了一个头,二老才原谅了我。大哥,就因为你这一个头,我又有了家有了父母!这账又咋算呢?”
说到这,刀子猛地站起身,伸手推开了一扇窗,这扇窗酒吧的大厅,不断变换的灯光和嘈杂的人声音乐声瞬间就冲了进来。
刀子:“这还有!你救了我,送我回家,为了不让我再去赌钱,你托关系走后门,垫钱给我盘下了这间酒吧,这几年,生意越来越好,店面也比以前扩大了好几倍,可是原先你盘店的钱你一分都没拿走对吧?那按你的算法,这店它从始至终就是你的和我无关!您今天来的正好,从今天开始我不干了!你另请高明吧。”
刀子愤愤的邪了蓝江一眼,有些气急败坏的扯下脖子上的领带摔在沙发上,低下头生起闷气来。蓝江似乎被刀子的话感动了,半晌没有说话随后,他起身坐到刀子身边,搂住刀子的肩膀,语音放的很轻。
蓝江:“刀子,别说气话,你的心意我知道!看了你现在的样子,我很高兴,也替你父母高兴!咱们一起给父母磕过头,那就和亲兄弟没有太大的区别”。
蓝江几句轻声细语,说的刀子又高兴起来。
刀子:“大哥,你说的对,咱们是一起磕过头的,那就相当于拜了把子啊!我怎么没想到啊?”
蓝江:“呵呵,现在想到也不晚。”
刀子:“大哥,你说我们是兄弟对吧?既然是兄弟,我们之间还算什么帐?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
蓝江:“呃!亲归亲,财归财嘛,没听说亲兄弟明算账吗?”
刀子:“大哥,你现在……公司刚出了……”
蓝江:“不错,现在是我最困难的时候,不过就因为这个,我才更应该坚守我的底线!事情坏了心不能坏,钱没了信誉不能没。否则,我还拿什么东山再起啊?”
刀子:“可是我……”
蓝江:“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借的钱就是借的钱,债主就是债主,该还的我一定要还!你是我兄弟,这钱在你手上和在我手上有区别吗?我如果要用到你这来拿就是了。”
刀子:“……好吧,既然大哥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在不收就矫情了,这卡我收了,可说好了,什么时候用您随时来拿。”
蓝江:“好!痛快,来,再干一杯。”
两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夜,省城某酒店。蓝江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翻个身,一会又拿起手机看。
在蓝江家,家里人都已经休息了,屋子里很静,能听到墙上挂表指针塔塔的声音。
草根还是趴在它白天趴的地方,头放在两只前腿之间,眼睛眯成一条线,也不知它在想些什么。
清晨,省城火车站。刀子提着一只大号编织袋把蓝江送到车厢门口。蓝江拍拍刀子肩膀接过了编织袋。
蓝江:“回去吧刀子,不让你送你偏送,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刀子:“还说我呢?你不婆婆妈妈的?让你多住两天都不肯,家里有什么急事这么急啊?”
蓝江:“急事到没有,不过,外公外婆年纪都大了,说好了今天回去就回去,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刀子:“过些日子我去找你啊,顺便也给二老磕个头。”
蓝江:“行,你到我们小城市转转也不错。哎,对了,你今天就去找康桥,在你哪给他安排个职位,别让他再满世界飘了。”
刀子:“大哥,真的就这么放过他了?”
蓝江:“刀子,昨天我又想了一夜,我觉得康桥虽然做了糊涂事,可他是为了救他母亲的命!他跟你一样也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可那天哭的真是撕心裂肺、鬼哭狼嚎啊,弄得我眼泪也流了出来。我就想,换了我会怎么样?恐怕也得那么做!”
刀子:“好吧大哥,既然你有话我就留下他吧。”
蓝江:“哎,你小子好像还不大乐意是吧?你呀偷着乐去吧!康桥是什么人?十六岁就考进清华的天才,那是我三顾茅庐才请来的,就你那点活,估计他一只手就摆平了。”
刀子:“那么厉害?”
蓝江:“比你想的还厉害,以后你就知道了。”
说完话,蓝江和刀子握握手就上了车。
列车沿着轨道线向前呼啸而去。
车厢里。蓝江望着车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出神。一名身着制服的女列车员在核对旅客的车票。
蓝江伸手去口袋里掏车票,不料却带出一绿一黄两张银行卡。蓝江似乎有些疑惑,不知道这卡是什么时候放到自己口袋里的。他连忙拿出电话,去发现电话上有一条新的微信是刀子发来的,蓝江急忙点开观看。
“大哥,这次兄弟没听您的话,您有您的底线,兄弟也有兄弟的底线,你是好人,总不能让兄弟做坏人吧?没有您我刀子可能早就变成了一堆白骨,所以您的钱我不能要,您就是打死我也不要!另一张卡上有三十万,是兄弟这几年挣的,本来还要多点,可咱们扩大店面装修花了不少,不过,您也看到了,咱现在生意越来越火,钱还有的挣呢!不说了大哥,您回去代我给外公外婆,还有没见过面的小慧妹妹问个好,过段时间我去看他们。”
蓝江:“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古人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