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白骨精首先给了我电话,她在电话里问我愿不愿意去广州工作,如果愿意的话就继续留在公司,薪水待遇不变,剩余奖金照发。我在感谢了她的好意之后毫不犹豫地把此“美差”给谢绝了。
在我看来,白骨精给我这个电话无非就是想借此举来感动我或者用一份工作来引诱我,让我放弃所坚持的条件,同意公司提出的补偿方式。或者往更阴险处考虑,白骨精是打算用这个电话先稳住我,接着再把我调到某个龌龊岗位逼我主动离职也是有可能的。
白骨精的这个电话仅仅是在谈判过程中使用的一个并不算高明的技巧而已,这技巧虽然阴险狡诈,但对我来说未免有点太小儿科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在通知我被解约之前,白骨精给我这电话,我说不定会遵从公司的安排,可这是在我已被解约的前提下,那我自然不会同意。我虽不才,但如果是想赶就赶、想留就留的话,即使别人不说,我自己都觉得窝囊。
跟白骨精的通话结束十分钟左右,高太尉的电话就到了。他在电话里跟我说,公司也退了一步,我只要还公司一万块就可以走人,而且威胁道:“这是最后的让步,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高总,用不着三天,我现在就给你一个十分确定的答复,我不同意!另外,我提醒你一下,我在两天后去内蒙旅游,估计再回来的话可能就是一个月以后了。公司如果有什么决定的话,尽可能在这两天内通知我,否则,只能等我一个月后回来再说。”
妈的,威胁我?给我最后通牒?靠,老子给你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高太尉给我的威胁没起到作用,而我给高太尉的最后通牒却立竿见影。
下午三点,高太尉给我电话,邀功一般对我说,在他的劝说下,公司再次妥协,同意我象征性地给个五千块就可以了。我表示考虑一下再说,高太尉则认认真真地劝我道:“兄弟,到目前为止,这可真是最好的解约条件了,你自己要把握好。”
挂了电话后,我算了算,去年我实际拿到手的薪水是八万五千多,按此标准,我的补偿应该在三万五左右,跟公司现在给我的基本一致,当然,剩余的年终奖是不可能再算给我了。白骨精说得没错,这奖金有还是没有,多还是少完全就是公司说了算,天王老子都不可能拿出一个可信的证据来证明我的确该拿这么多。
也罢,我本来对争这万八千的没什么兴趣,退一步海阔天空。
当公司以一种霸道而又无情的手段来对付我们这些曾经为之付出过的员工时,我无比愤怒。而我这两天也在回顾这五年来的经历,在这种掺杂着复杂情感的回忆中,我又将此愤怒逐渐转化成一种对公司的感激,最终同意了公司给的让步条件。无论过程怎样,我毕竟在这里度过了五年时光,用公司的平台给我赚了三套房产和一部轿车,让我暂时没有了衣食之忧,因此,我对公司的感情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从无比愤怒到平静让步,这是两个极端,在这两个极端中间有一个词,那就是——情分。
五年光阴,虽不算和谐,但也算善始善终。
半个月后,杜蕾斯请我吃了一顿饭。现在,这孩子在卢员外那家半死不活的公司里任市场部经理。席间,听他说,裘千仞因对补偿费用不满,走上了劳动仲裁之路;郭芙蓉也不满意补偿条件,但她的运气不怎么好,真被白骨精调到公司前台,做起了接待小姐,两天后,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白骨精又重新得到老板的宠爱,荣升为投资集团的执行副总裁,依旧是仅次于老板的九千岁;周芷若上调集团,负责资质的维护工作;唐四奘则依旧做着宋头领的营销副总,不过,他还是没有签下一个单子。
一个月后,在钟山狼的公司里,我开玩笑地对他说:“你大爷的,以前你总想挖我到你这边,现在老子赋闲在家,你娃却再不提这茬了,什么意思吗?”
钟山狼吃吃地笑道:“你二大爷的,你现在不是身价高吗?我打算把你先晾一段时间,等你便宜点我再买个地板价。”
正说着,王真人来了,他是找钟山狼借资质投标的。这家伙是在第二批离职的,现在自己接项目做。据韩信说,王真人现在是个投标狂人,在离职后一个月的时间内用钟山狼的资质连续投了二十几个标,结果无一中标。
吃饭的时候,王真人对我说,宋头领靠着手里积累的客户资源,生意做得很不错,在创办公司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就承接了上千万的室内装饰项目,而且他也一直想让王真人过去帮他。不过,王真人以自己想闯闯看为理由拒绝了宋头领的邀请。当然,王真人也充满感情地对宋头领说,如果他选择打工,首选的地方就是宋头领那里。
七月份,关羽给我打电话,请我帮忙跟公司要回他几十万的质保金。
关羽长叹一口气道:“唉,园林这行做不下去了,得把钱收回来另作他用。”
我笑问:“关老板有新路子了?”
关羽答:“我开了个桑拿会所,有空过来玩啊。”
我哈哈大笑道:“这个生意好,是个常青行业,永远不受金融危机影响。”
在宋头领的积极协助下,关羽顺利拿回了自己几十万的质保金。
某一天,我去办事,途经孙大圣的楼下,于是就打电话喊他洗脚。
还是同一家足浴城,我们俩并排而卧。闲聊时,孙大圣说,早在年初,刘皇叔就因不被老板信任而逐渐受到冷落,于是他萌生退意,撤了在公司里的股份,跟朋友合开了一家证券投资公司,专做一级市场投资。
提及故人,心生感动,我掏出电话拨通了刘皇叔的号码。
意想不到地收到我的问候,刘皇叔还是一如既往地感到开心,在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刘总,听到您的笑声我很感慨,当初我们是通过业务认识的,没想到,几年过去了,你我都已经离开了各自的单位。”
“是的是的,时间虽然过去了几年,业务上也没有了合作,但我们始终是朋友。”
“您现在公司开得还红火吧?”
“现在谈红火还早,毕竟还是在投资的时候。”
“是的,现在机会还不错,股市跌成这样正是投资的好时机。”
不仅仅是刘皇叔,很多人都做了他这个选择,道理很简单,房地产市场已经进入下降通道,前途难以预测,此时不撤更待何时?相反,资本市场已经跌得支离破碎,此时进去刚好是个抄底播种的良机。
2008年年底,我去“东亚园林”找吴庸拿“水墨徽州”项目的最后一笔佣金。因为“水墨徽州”资金链断裂,项目被迫卖给了另一家上市房地产公司,这种股权转换给原来在里面施工的那些队伍的回款工作带来了较大的影响。虽然“东亚园林”在“水墨徽州”前前后后共做了近八百万的项目,但我还是同意了吴庸的要求,按合同价来跟他们结算佣金,把最后一笔五万元的尾款收了回来。
在等支票的过程中,吴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今年真的很难挺过去了。”
“怎么了?”
“资金太困难,马上要支付两千万的材料款和人工费,可我们账上现在只有两百万不到。‘水墨徽州’先不说了,我们给区政府做的中央公园,一共三千万的项目,到现在两年多了,我们才拿了30%的款子。”
“派人去催。”
吴庸苦笑了一下,道:“催不到。区政府也没钱,工程处处长都被堵在办公室两天了,可还是一分钱没有,总不能打他一顿吧?再说打了他又有什么用呢?又不能打出钱来。”
我只能无语赔笑,是的,没钱的话你就是灭他九族都没用。
“前段时间有人想买我这个公司,我还在犹豫是不是离开这行。”
“啊?!怎么会想到卖公司呢?”
吴庸挠了挠头,道:“不瞒你说,我搞施工有二十年了,钱也赚到一些,可我越来越厌倦这行。辛苦不说,斗来斗去不说,光资金就是个大问题。你带着工人辛辛苦苦地把钱赚来了,可甲方老爷们就是欠着不给,是你的钱你却花不了,尤其像今年,日子根本没法过。唉,不容易啊!”
吴庸算是道出了这一行的苦衷,斗来斗去的确都是为了一个“钱”字,可“钱”到底姓谁呢?又会最终落在谁的口袋里呢?天知道。
我拿着支票告别吴庸,不经意间在他们公司的墙壁上看到了“东亚园林”的集体合影。
照片上,木婉清笑靥如花,两只酒窝依然还是那么醉人……
2009年3月的某一天。
钟山狼在电话里奸诈无比地笑着。
“兄弟,考虑好了吗?什么时候出山?”
“谢谢钟总的抬爱,卑职何德何能让您老三番两次地邀请我?”
“来吧,我们一起干,办公室我都为你准备好了。”
“只怕卑职让您老失望了。”
这是在我离职近一年时间里,钟山狼第五次邀请我去他那里协助他。
听了我的话后,钟山狼颇为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唉,兄弟,你再考虑考虑吧,我这边真的需要你。”
“好,不管怎么样,先谢谢你的美意。”
“对了兄弟,你这一年都在忙什么呢?整天也听不到你的声音。”
“写小说,写我们之间的故事,也把我经历过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倒出来晒晒太阳。”
“你大爷的,你嘴里能不能有一句实话?你到底在做什么?老子很关心你的。”
“你二大爷的,谢谢你的关心,但我说的这句话真是实话,我真的是在写小说。对了,你不介意我把你写得很猥琐吧?哈哈。”
钟山狼一如既往地奸笑道:“妈的,猥琐不猥琐我不管,但你一定要把我的个头写得比潘长江高,把相貌描述得比马云帅……”
春天来了,窗外阳光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