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之前在迦勒底用灵子转移装置勘探的地图精度准不准确......”我紧皱眉头,仔细打量着街对面还在加班加点抢修路灯的工人,星星火花从路灯的高处忽忽溅落,扶着梯子的工人时不时色迷迷的盯着附近商场门口三五成群的大学生集会,似乎有那么几个颇具几分姿色。
“嗯......我需要再仔细对照一下。”说着,卫宫切嗣便掏出了大衣夹层中之前获取的情报。我继续观察着街上陌生人们的一举一动,或许没有什么异常,一切那么自然。
广场上的公演乐队被围在欢庆节日的人群之中,欢呼声与祝福声此起彼伏,漫天飘扬着的三色旗插满了庆典街道的大街小巷,浓烈的酒香与油腻的腊肉喂弥漫在举国欢庆的节日气氛之中————这里就是英国伦敦,元旦前夕。
“............”切嗣完全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工作之中,倒不如说像是厌倦了外界嘈杂的修表手艺人又开始干起了几十年如一日的精密工作,全身心倾听着刻刻之间滴答声所讲述的久远往事。
“嗯......你不觉得这样的工作,太阴暗了吗?”
与切嗣合作了这么久,我终于抛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
“......怎么说呐。”
切嗣缓缓放下手中的活,熟练的点燃了一支香烟。
“白天会给我这样的人栖息之地吗?如果有,为什么只有午夜的街角晚风能够让我放下一直悬着的心,好好欣赏白天依旧正常工作生活的人们呐?”
说罢,切嗣又投入了情报工作中。
我深深吸一口从刚才小卖部里买到的粗制烟草,冷汗直冒的手掌心,抑制不住因紧张不断抖动的小腿,警觉地四处观望着。就算是如此祥和的节日气氛,我和切嗣都明白光明之后暗流涌动的阴暗面————时钟塔那些魔术师肯定早已有所戒备。
“目前来看,结合迦勒底的地图资料与我早些时候潜入大英博物馆所得到的资料,这次行动的成功概率至多......”
切嗣顿了顿,将烟头的余烬缓缓抖入烟灰过半的玻璃缸内,脸色凝重,深邃的眼神让人看不透一丝一毫,浓浓翻滚的团团烟雾在口腔之中渐渐散开。
“六成。”
“不能再多了吗?”
“首先,时钟塔位于大英博物馆某处这一点人尽皆知,但就是这个某处真的是让人摸不清楚,不得不说这群妖精魔术师狡猾得很。”
我无奈地揉了揉因酒吧里四处弥漫的烟气熏红的眼睛,用泛黄的湿巾一次又一次擦拭着油腻的脸颊。
“其次,在我们入境时,时钟塔那边的魔力侦测装置就已经发现了我们,在切断迦勒底的通讯及魔力供给装置后距今晚七点二十五分时,他们已经将我们的活动范围缩小到了直径五公里以内了。”
说到这里我们不约而同地将沉重的头颅快速拧向车水马龙的街道。
“最后,也就是大英博物馆内部,先不说时钟塔部门的具体位置,在这之前我们都要小心翼翼地跨过无数能够对从者灵基造成巨大伤害的魔术陷阱,位置不明,手法多变,放在以前我在就给炸了......”
是个狠人。
“但是考虑到博物馆内的文物价值,先不说将时钟塔一锅端,就算是展台内哪怕一张文物草稿被毁,之后的历史走向就难以估计.....虽然我并不认为一张破纸能改变什么.........”
说到这里我已经无力的瘫软在蓬松的深棕色沙发上,仰望着头顶浅黄色的白炽灯,任由一旁酒桌上欢庆节日的年轻人们胡闹的酒局,乒乒乓乓,酒杯相碰,大快朵颐,干净利落地擦拭着嘴角的油渣。
整个酒馆都洋溢着轻松快活地气息,唯独这里,酒馆的西北角,一个发誓解救自己恩人不断叹息的愁苦青年,一个彻夜不休没日没夜做着情报工作的间谍,此时此刻唯有酒精能够麻痹一切。
但是他们不能喝,殊不知窗外的屋顶上已经有一双眼睛正在观察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走,去大英博物馆,现在就走,一刻也不能耽搁!!!”
切嗣猛地站起身来,印满伤痕的右手早已放在了黝黑发亮的枪管之上,警觉迅速地仔仔细细盯着酒馆里每一个可疑人员的动向。
“看样子不得不走了......那边商业区的人群,先混进去,再做商议吧。”
我似乎也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正顺着远处街道上由远递近的游行花车队伍缓缓走来。
我与切嗣一前一后,疾步快走,丝丝冷风悄无声息地穿过切嗣的黑色大衣,不祥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的警灯一红一蓝就像是购物买包的女子焦躁的变化着自己的选择。我用力推开了酒馆实木结实的大门,随着街上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勉勉强强挤出了这片街区。
“Get down!Police!!! Everyone is lying on the table!Show me your ID!!!All!!!”
刚刚待过的酒馆瞬间就被一个个持枪警察控制了,门前已然拉开了泛着莹莹黄光的醒目警戒线隔离开来,所有车辆紧急避让,交通警察配合着办案民警疏导着集会花车,一句句具有英格兰特色的“友好问候”响彻酒馆。
“看样子时钟塔里的权贵不少啊,倒不如说基本都是权贵吧......连警方都动用了,再晚一步,躲也躲不及......”
切嗣坐在公园长椅上,压低帽檐淡淡地说道。我坐在一旁,胡乱咀嚼着嘴里刚刚出炉的热狗,以此来掩饰自己不断打颤的下颚——话说刚刚出炉冒着热气滚烫的热狗不比因紧张打颤的下巴好到哪里去吧。
“没办法了,只能迅速突入了。距离大英博物馆还有大约一千五百米的距离,恐怕警方介入之后,我们的行踪会更快的暴露吧......”
我勉强咽下烫嘴的热狗说道。
“的确,但总的来说几个警察奈何不了两个从者的......不对劲...不对劲啊......警察无非就是起到驱赶我们的作用,以此来达到更加明了的得知我们的动向。或许......”
切嗣若有所思的说道。
“或许就在某个高出,派遣一名Archer来监视我们此时被警察驱赶的动向......或许那时他们已经察觉到我们就在酒馆里了。不敢保证势力如此庞大的时钟塔自身仍保留一些从者的可能性!从者可是件压箱底的大家伙啊!!!”
想到这里,长椅上的二人眼神逐渐犀利了起来。
“失算了......”切嗣脸部的肌肉在无规律的抽动着,十指交叉,脊背前倾,抵着整洁无比的下巴,大脑飞速的旋转着......会是谁,会是谁,会是谁......时钟塔所召唤的从者究竟是谁......
“卫宫士郎...说不准......”
我一字一词艰难的将那个男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这个时间点他已经放弃人类身份...成为英灵了吧...以累计经验与学习为目的,在时钟塔提供长期的保卫与侦查工作......哎......”卫宫切嗣猛然想到刚刚从我这里接手过迦勒底情报资料时,自己最不愿看到的一行字。
他怎么也想不到,老天在自己死后也不会让自己获得片刻安宁,或许是曾经口口声声的“正义”二字在作祟,迫于任务,这次他不得不对曾经给自己带来救赎的养子动手!!!
“轰~~~~~~~~!!!”
“切嗣!快走!!!不要纠缠!!!”我大喊着,以最快的速度混进了人头攒动的游行队伍。
迷蒙寂静的英伦天空下,随着一声清脆的鸟鸣,顷刻间电光火石,高频闪烁着的刺眼光芒瞬间拉长了我与切嗣身后的半影,稀疏平常的影子顷刻间覆盖了身后惊恐的人群,漫过节日庆典的街道,盖过游行欢庆的车队,归于黑暗,归于沉寂。
“还是来了吗...卫宫士郎......”切嗣此时心中已是乱麻一团,任由身边惊慌失措逃跑的路人一次又一次无意的肩撞,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待着,等待着宿命的降临。
突然出现在广场上布满整个天空千千万萦绕着刺眼闪电的银色剑刃,深红色手持双刺的陌生男子孤高的站在凌晨钟声即将敲响的钟塔之上,冷冷的寒风肆意呼啸,背后惨白的斗篷犹如冬季降临树杈上最后的霜叶,冬日来临,生命终了,等待着午夜的钟声迎来另一个轮回的开始,抛弃过去,斩杀邪恶,正义的伙伴——卫宫士郎。
“在那里吗...得手了......”士郎嘴中呢喃着。
“士郎,下来吧......”就在所有闪电落雷于此千钧一发之际,熟悉的声音扰乱了士郎的判断。
在哪里听到过...家父吗......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卫宫切嗣已经过世了!!!难道————!
卫宫切嗣那单薄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冷清的街道上,嘴中的香烟疲劳的燃烧着自己最后的思绪与余烬,一步一步丈量着亲情与时间的距离,弹痕累累的皮肤,曾经同床共枕的幸福,手中的老茧与皮肤早已分不清边界,仿佛昨日小巷公园中的闲暇时光历历在目,闻惯了火药,尝遍了鲜血,依旧换不来终生未了的夙愿。
切嗣怎样都想不到,自己的曾经会以这种荒谬的形式追赶自己————继承自己意志的卫宫士郎,绝对的正义是否存在?留给亲情的答案还有多少时间?终身无法企及的的境界是否就在养子的身上?一切的一切,尽在跨越新年钟声下这对彷徨各怀心事的父子之间得出答案。
“那么...老爹你也作为从者被召唤了吗......”
怀着忐忑的心情,卫宫敏捷的落在离切嗣只有五米距离的路灯之上。随即撇开了引以为傲的千里眼,散漫的观望着周围循着骚动随即赶来的英伦警察。
一辆、两辆、四辆、八辆......红蓝交错的警笛印在了各个广场出口的公寓楼之上,强烈对比的色彩转换惹来了屋里新生降儿的哭闹声,哇哇直哭,无奈的父母抱起哭闹的婴儿,掀开最后一片窗帘,惊奇的看着新年广场上发生的一切。
就在此时,无数双好奇的眼睛不约而同地望向这格格不入的广场情景,透过自家的平时无暇擦拭的玻璃窗户,看到了什么?无视警察劝阻执意报道的现场直播记者、手持枪械谨慎躲在掩体后的警察、天空中呼呼直响随时待命的特勤直升机,以及穿着奇特僵持不下广场上的二人。
“是啊......”
切嗣渐渐压低了帽檐,手中颤抖着递上了今晚第43只香烟,一次两次,仅剩油底的打火机上终于窜出了令人心安的小小火苗。“呼~~~~~~”逐渐凌烈的寒风吹断了切嗣最后的镇定,呆呆地望着嘴里干燥令人咋舌的褶皱香烟,再一次,没有火,再来一次吧我求你了......“嚓~嚓~嚓~~~”依旧没有打着。
“别...别抽了......你...你...你生...呼.......生前还抽的不够多吗......死老爹.........”
卫宫的声音哽咽起来,无助的扶着昏沉的额头。
“还记得你小时候我给你买的那副弓箭吗......你...几岁的生日礼物来着...反正你不会玩,当时...当时你就......连弓弦都拉不起来,哈哈...哎......多少年过去了,浑身肌肉,你小子长得又不难看,估计有不少女朋友了吧...哼......”
切嗣无力的说着,摘下许久不曾整理的帽子,弹了弹,又扶了扶,端端正正再次戴了上去。
“...............”
此时的士郎不知要说些什么,说什么呐,好不容易再见一面,却是以这种形式......
“来吧,让我瞧瞧,你这些年都有哪些长进!!!”
随即切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掉了漆黑的风衣,就在转瞬间大衣遮挡了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卫宫仅有的视线,就是现在!!!一挂挂手雷垂钓着从切嗣腰间落下,“叮!叮!叮!叮!叮!”,保险栓被迅速抽掉发出的清脆声音一次次传到了卫宫终于清醒的大脑中。
“唔!!!”就在卫宫迅速拔刀斩断面前的大衣后,五颗圆滚滚的手雷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咔!”路灯下沉着冷静的切嗣,镇静地手握着枪械,瞄准手雷,只需一击!!!!!!
“你大意了,士郎。”切嗣淡淡的说道。
“轰!轰!轰!轰!轰!!!”随着背后爆炸产生的滚滚热浪,切嗣一步一步背对着走出这片街区,看守各个路口的所有警卫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街道两旁的玻璃窗户尽数炸裂,凄惨的主妇哀嚎与惹人心疼的啼哭声从失火的公寓楼下传来,随时待命出警的消防人员反应迅速,一件件珍贵的家具被从大火中搬运出来,一道道水枪,一辆辆洒水车,刺耳的火警警笛......随着漫天沾有星星火光的余烬,切嗣不慌不忙地再一次掏出未点燃的香烟。
“嚓!呼~~~~~~”
“啧,这烟有点潮啊,呼———终于点燃了,快难受死我了......”
切嗣露出了诡秘狡猾的笑容。
吸着没有味道的烟叶,走进没有人烟的街角,融入没有威胁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