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配角
迷糊之间，她仿佛看到了过去那个缩成一团，躲在角落的自己。
佩觉爸爸是谁，她从来都不知道。不要说样子，就是姓什么，名什么都完完全全不得而知。她妈妈的大名她是知道的，张爱。差一个字就同鼎鼎大名的作家张爱玲同名。她不从母姓，原因不要问她，因为她的名字是她妈妈改的，每一个字都是她亲自写给她看的。
小时候张爱曾经把名字解释一次给她听。小时候的事情大多的不记得了，唯独那天的说话每一个字都是如此的清晰……因为你一生只能是一个配角，所以你的名字就是佩觉，觉就是你要有这个觉悟的意思。
那为什么要用佩呢？这个张爱没有给佩觉解释，佩觉也没有意思问下去。她是知道的，她并不是什么落难的公主，只是一个小小的私生女。一出荒唐剧里面的小配角。
她只是一个配角。
……
咖啡厅总是给人宁静舒适的感觉。即使吵闹的周末也不例外。
佩觉低头无意识地拿吸管在眼前的跳舞拿铁里画圈。
“小佩，你知道我家那老虎的。”赵忠涎着面说道，“你这次真的要帮帮我的忙！”
佩觉没有抬头的意思。
赵忠滔滔不绝地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小佩，我们公司下个月有个主管的空缺，我刚好管那事的。你也知道，你看，事情能不能办好？
“不是我赵忠夸口，没有我拿不下的职位的。
“小佩，如果事成之后，剩下的钱，我会打入你的户头的。咱俩合作这么多年，你也不是这么不讲信用的人。
“小佩，你知道，这些都是梁总的意思。你不会不懂的吧？你看……”
“当年你十八岁的时候，你老婆就跟着你了吧。”佩觉抬起头，打断道，“当年的信誓旦旦，谁会想到不过十年之后就有了第一个情妇，之后每年还呈指数递升呢？”
赵忠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呆住了。
“当年你真的是爱她的吧？可是岁月不留人，最留不住的就是韶华与花容。当貌美少女变成黄面肥婆的时候，一切都脆弱，不是吗？”佩觉自己也没有发现，她眼里透着些许严厉。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她都是知道你在外面的事的呢？你有没有想过，她只是一直忍耐着不说呢？”想着，佩觉眼里竟然有些凄凉。
“你！”赵忠的面涨成朱红色，“你收了那老太婆的钱？！多少？”
“呵！”佩觉怒极反笑。
多少钱？
张大姐还能有多少钱？
佩觉心里觉得悲凉。
私生女竟然为原配觉得凄凉？她应该拍手叫好才符合她的形象。忽然间，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好笑。
也不知道是哪一条神经断了，她淡淡地说道，“一百万。”
“不可能！我根本就没有留她钱，我一分都没有留！她根本就没有这么多钱的！”赵忠的面变成青色，难道不长眼的男人包养他的黄面肥婆了？这是多么大的一顶绿帽子。
果然！
佩觉心里除了凄凉、愤怒，也多了两分的悲哀。
“断绝她的经济来源，最后还要跟她离婚，一分钱也不剩，你倒也是厉害的。”她低下头，假装搅匀跳舞拿铁里的咖啡和奶沫，掩饰眼里的厌恶。
“你！”赵忠生气道，“别忘了是谁给你钱，咱俩算是公平交易，我的做事方式还轮不到你来批评。”
“也是。”佩觉吸一口咖啡，习惯性地压下内心的情绪，“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赵忠被佩觉多变反复的情绪搅浑了，他细小的眼睛眯了眯，最后还是释然。毕竟他很高兴她最后还是回复正常。反正他有梁耀撑腰。怕什么？
咖啡厅放着悠扬的音乐，没有人发现角落里这一桌的交易。
当然，整个咖啡厅都没有人发现，一双眼睛把这一切都记录了。
原来……
……
一个半月后。
“中秋节都要加班，歹命呀。”
“你以为你是佩觉吗？你有能耐当人家佩觉那样，就能准时下班了。”
办公楼里窃窃私语。
佩觉也实在没有意思留在公司，虽然平时她可以不问不闻不理不睬，假装听不到。但是也许每逢佳节，人就特别的脆弱，身上的装备也特别的容易被卸下。她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于是，她忙碌着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准备回家。惹不起，她总能躲开吧？
桌上星型的便利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敬文星就像从未存在过，没有人听到，没有人见到，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出现过。
确实，他也没有出现过。
今天是中秋，所以她也特别地想念那个缠着她不放的鬼。
想念？她竟然用了“想念”这个词？
她不是巴不得他赶紧离开吗？
她自嘲一笑，也许人都是犯贱的。
中秋佳节按理说，不应该下雨的，最近几年来却反常地下雨，破坏一堆人的兴致。
但是对于佩觉来说，却是刚好。
看到别人的热闹，她总是觉得特别的孤单，特别的难受。
这也许这就是她内心的阴暗面吧。
回到小区，佩觉看到楼房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就像她漂泊的人生。
包里虽然有伞，但是佩觉也不想撑。任由雨水落在身上。
或者讲，脸上？
她眷念那种雨水划过的感觉。
有种流泪的感觉。
有人说，流泪是脆弱的表现。所以她从来没有哭过。什么时候开始呢？她也忘了，只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再委屈也不哭。因为，哭，有用吗？
也许有的，但是有个前提……有人心怜你的泪水。如果根本没人关心，那么哭，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招人笑话而已。
后来，也许她是想哭的，毕竟泪水还有宣泄情绪一个用途的。
只是她再也哭不出来了。
习惯了不哭的人，竟然忘了哭这个本能。
其实，她很羡慕那些还能够哭的人。
其实，她很羡慕那些有家的人。
……
楼房的窗户黑压压一片，里面的住户大多外出下餐馆。当然也有少数生活较为窘迫的在家热闹地吃饭。
马达可一家显然就是外出了。先不说他们家庭环境还好，她是知道小马哥妈妈李阿姨对她的看法，也是知道小马哥准未婚妻对她的看法的。如果在家吃饭，恐怕小马哥铁定要拖上一个外人她。把整个气氛都搞僵了。
这样刚好……刚好。
起码，小马哥不用为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