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报复
“人的感情本来就是复杂无比的，岂可简单用三言两语就描绘清楚。”敬文琇慢慢地吐话，话毕就用力握了握梁耀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梁耀面色再沉了三分，却没有继续说话。
敬文琇望向敬文星，道，“耀哥是客人，现在又刚好快到吃饭的时候，怎么还不见饭菜上桌？”
敬文星明白敬文琇先礼后兵的做法，会意地轻笑了起来，“这不就是要上菜吗？”说着就一摆手，要旁边候着的仆人把饭菜端上桌。
显然今天的饭菜不是卓文君下厨的。若是往日，梁耀到访，卓文君必定当厨娘。只是现在卓文君内心火气未消，要她下厨做饭实在是强人所难。
“耀哥，这是你最喜爱的红烧狮子头。”说着，敬文琇就从刚上桌的饭菜中夹了一块鲜嫩的肉放到梁耀的碗里。她抬眼，扫了一圈，道，“大家也饿了，赶紧开动吧。”
闻言，佩觉收回放在梁耀身上怯怯却带三分希冀的目光，拿起面前香喷喷的饭夹起菜来。
只是如果一顿饭笼罩在低气压下，恐怕谁也吃不香，即使敬家人也是一样。但是大家都是历经商场的老狐狸了，多么不愿意，到底是把一顿饭结束了。
敬文星挥挥手，仆人马上从旁边走上来，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
一桌又恢复了死寂，没有人愿意开口，压人了沉默再次漫天覆盖过来。
引起话题的重任再次落在敬文琇身上，“耀哥，我们也算了青梅竹马一条裤子长大的孩子了。记忆里面的你，温柔能干，从来都不会因为小事责骂下人，心肠菩萨一般，连蚂蚁都不舍得伤害，更加不会说耍什么阴谋诡计害一个人。”
敬家人沉默了，敬文琇所说，确实是千真万确。所以如果敬文星万一死去，是绝对不可能想到梁耀身上的。
梁耀也没有说话，他眼神放虚，目视前方。只是看到佩觉时，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
佩觉接了他的目光，明白里面复杂的含义。还是那样复杂呀，既恨又厌还夹带众多难辨的情绪。
“耀哥，你的固执几乎害死我家星星，你知道吗？”敬文琇看梁耀如此冷淡，继续道。
梁耀诧异地看着敬文琇，他从来绝对没有对敬家人起过一点杀心，即使是明知道敬文星处处针对梁氏集团的今天！
眼里的惊讶，不解慢慢被愤怒代替，莫不是是给他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
“不是你想的那样。”敬文琇摇摇头，打断了梁耀的胡思乱想，“人的命运是千丝万缕的，蝴蝶效应你应该是知道的。你的一念之差，险些让我们星星置于死地。”
看着梁耀不解的眼神，敬文琇继续道，“张爱阿姨你是知道的，如果你要张爱阿姨去暗杀佩佩。”敬文琇瞟了一眼佩觉，继续道，“张爱阿姨不愿意呢？你多年对佩佩做的事情她都是历历在目的，你觉得她会轻易放过你吗？敬梁两家的交情全天下无人不知，你觉得她会怎么做？她当年是承诺过自己的妹妹不杀梁家任何一人，你觉得她会把气撒在哪里？”
梁耀的面色慢慢变了，抬头撞上佩觉的眼神，直觉就要迁怒。
敬文琇见状，又再次抢话道，“耀哥，连路边不认识的人你都不舍得伤害，佩佩不是别人，她是你的妹妹呀！你是在报复张爱阿姨，还是报复佩佩，抑或是在报复你自己呀！”
佩觉咬紧了下唇，眼里慢慢泛出湿意。
敬文星用力地握住了佩觉的手，深情地看着她，旁若无人道，“佩佩，我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我答应过保护你的。”
敬文莹、敬文宝被敬文星深情的话语刺激得鸡皮疙瘩全部都跑了出来。自从见到佩觉，敬文星就是这幅恶心的样子，仿佛情圣附身，完全不顾及是否会闪瞎旁边人的眼睛。
梁耀顿了一下，慢慢地道，“她、配、吗？”
“她不配吗？”敬文星扭头看向梁耀，挑眉问道。
“不……”
梁耀正要说话，敬文琇再次抢话道，“我们敬家人不配吗？”
“耀。”平时沉默的敬军此时竟然也发话了，“你爸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
“伯父既然知道，今天何必？”何必帮着一个外人说话？
“梁忠是我的结拜兄弟，耀你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敬军叹一口气道，“梁忠死的时候，只交代我照顾你们两兄弟，你可知道？”
“伯父给我们梁家的帮助，我从来不敢忘记。”
“梁忠从来没有向我提过佩佩一句，你可知道？”
“……知道。”
“佩佩那时候才多少岁，五岁？一个五岁无依无靠的小女孩是怎么走过来的，你可以想象吗？你印象里的梁佩是白皙可爱的一个小女孩吧？为什么佩佩却是小木炭一般，你知道她怎么生存过来挨过来的么？她没有伯父，没有爸爸，没有哥哥，甚至连妈妈都是形同虚设，你知道吗？你怎么可以……”说着，敬军再次叹一口气。
佩觉怔怔地看着敬军，他知道？
泪水不自觉慢慢就滑落了面庞，即使被人无端辱骂，即使被人无故殴打，却从来未曾轻易滑落的泪水，竟然如此轻易落下？敬家人，难道就是这么容易能够把人惹哭的吗？
她一直尽着一个配角的责任，不吵不闹不辩驳，任由他人去争取闹去。因为经验告诉她无论她如何争取都没有人会相信，因为从来没有人愿意听她说话，相信她所说的话，因为，从来没有人愿意走进来认识她！
现今，在她不报任何希望的今天，竟然有人告诉她，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他们一直都懂的，他们什么都知道。
原来不是自己太渺小所以没有人发现，不是自己身为配角没有人愿意了解，而是大家根本不愿意关心了解她，走近她。
原来，被人关心呵护是这样的感觉。原来，她也是会流泪的。原来……
面颊传来温柔的触碰，配角抬眼，朦胧中看到敬文星靠近的面庞，她也不自觉地抚上，是温热的，是真实的，不是冰冷的空气。
敬文星叹气，轻柔地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别哭。”
他的心都揪起来了，她是专门生来克他的吗？他只觉得心脏处一阵又一阵猛烈的痛疼，几乎都要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佩觉摇摇头，泪流得更加猛烈了。
……
竟然看到佩觉的泪水，梁耀彻底怔住了，久久不能回神。无论他对佩觉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她永远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似乎是一尊泥娃娃，没有一丝人类应有感情，现今竟然在淡漠的面上出现了裂痕？而且还像澎湃的潮水一般涌了出来？
即使当日他失手打了她，佩觉依然是一副淡漠无所谓的样子，只是稍微露出了一丝对亲情的渴望，对他的怜悯。今天的她却是把自己所有的情感都毫不保留地流露出来，敬家人果然是有这个魅力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佩觉的泪水，内心深处竟然出现了惊慌，一如当天看到她血水染红了厅堂。
蓦地，他霍的一声站了起来，吼道，“你装够了没有？！”
她就知道。
佩觉正要抬头迎向梁耀忿恨的目光，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后脑勺挡住了她的视线。
是敬文星。
被压下去的泪水再次盈满了眼眶，泪静静地流着。一滴一滴，滴答滴答跌落在地。
“梁耀！”卓文君终于再次开口，却是一声大喝。
梁耀狠狠瞪了敬文星一眼，这才缓缓地转过头，道，“伯母，小时候长蒙你的照顾，我很感激！但是这个女人，她破坏了我们家庭，是她害死我妹妹，是她害死我妈的！”
“乱说！”卓文君一手拍在桌上，手腕上的玉镯应声而裂，跌落桌面。可想她有多生气，可想她的力道有多大。
梁耀竟然笑了，“你看，这个女人是扫把星。”卓文君的手镯可是明朝时的羊脂白玉，价值岂止千万。
卓文君一手扫开桌上断开的手镯，愤怒地道，“没有人害死你妈妈！”她生平最看不惯自杀的人。
梁耀呼吸一窒，随后他大大地深深地吸着气，良久才道，“就是她！”
卓文君不怒反笑，扬声道，“她怎么害死你妈了？当时的她才多少岁？怎么害死你二十好几的好妈妈？”
“她！”梁耀一顿，“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如果没有她，我妈就不会，就不会……”说着，竟然哽咽了起来。
“就不会怎样？”卓文君挑眉，明知故问。
“是她害死我家人的！”梁耀一顿，随即把愤怒的目光投向佩觉，只是被敬文星挡住了视线。他狠狠地瞪着敬文星，道，“让开！”
敬文星不语，挑起剑眉回望，眼里充满的警戒和戒备。
敬文琇再次重重的叹气，这些人非要搞得异常火爆才收手吗？
“耀哥。”边唤着，边拉扯着梁耀的衣袖。企图拉回眼前已经处于盛怒的人的理智。
只见梁耀僵了一下，随即猛地拉回自己的手臂，显然这次是不愿意受她的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