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雁在漆黑一片的夜里静默地坐着。
没过多久,她的手机嗡嗡作响,是小飞打来的电话。她抬起手,想要习惯性的接起电话,但是,她马上又缩回去了,捂住了双眼。
电话响了一阵,便挂断了,她舒了一口气,放下了双手。
接着来了几条微信。
“睡了吧,刚刚在加班。”
“你不是只有回忆,我们还有一百年的未来,来日可期。”
“我懂你的思念,我争取,这周一定回去看你。晚安。”
以往,她总是迫不及待地回复他的信息。但是,现在她却迟疑了。她慢慢走下床,拉开了窗帘。
夜,像母亲温柔的怀抱,静悄悄的,静悄悄的,将万象都揽于怀中眠熟。
月,像她爱意的双眸,关注着万籁的梦呓。
小雁此刻是属于夜的,她的心脏是黑夜的脉搏,而她的思绪是夜里匆忙的踪迹。
“如果不能并肩作战,也不要互相拖累。放手吧,为了他好!”这句话在小雁的头脑里来回萦绕。
沟通的障碍、两个渐行渐远的世界、差异越来越大的价值观、受委屈时候缺失的安慰、看不到未来的煎熬以及挑拨关系的第三者,这些都没有让小雁产生放弃的念头。
因为人家说,两个人相处,相爱不是最重要的,理解、信任和包容才是,小雁也深信不疑。
可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在现实面前,连理解、信任和包容都变得苍白无力。因为“信任”不能在他的病床上为他守护输液时间;因为“理解”听不懂他在工作上遇到的种种难题;因为“包容”并不能在他不开心的时候及时送上安慰。理解!信任!包容!不是它们不重要,只是它们不是百分之一百的灵丹妙药。
“如果不能并肩作战,也不要互相拖累。放手吧,为了他好!”小雁想要拼命甩掉这句话,她打开了窗子,冬天的冷风呼呼地吹了进来。
冬天,冬天,为什么她的世界仿佛一直在冬天。他们的相爱是在四年前的冬天。她们第一次见彼此的父母,是三年前的冬天。他决定去深圳面试,是两年前的冬天。这个冬天又会发生些什么呢?
“如果不能并肩作战,也不要互相拖累。放手吧,为了他好!”为什么冬天的冷风可以让窗前的积雪成冰,却无法冷冻这句话呢。
小雁曾经读到过一个故事,在古代的时候,两个妇人拉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对簿公堂,都说孩子是自己的,这个说孩子身上有颗痣,那个说孩子会叫她娘亲,这个说那个说谎,那个说这个是骗子,县令也颇为头疼。这时候,一位师爷悄悄地在县令耳边说了一段话。县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命人在地上划了一个圆圈,把孩子放了进去,然后让两位妇人各站一侧,分别一左一右地拉着孩子的两个胳膊。县令说,“等我喊了开始,你们就开始拉,拉到谁那里,孩子就是谁的。”两位妇人都觉得这个方法蠢透了,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拼命的拉孩子,越拉越使劲,孩子疼得大哭了起来。拉了一会,一位妇人慢慢的放慢了力气,最后放开了手,然后掩面哭泣。县令问道,“为何放手啊?”妇人回答说,“大人,并非是想放手,而是看到孩子被拉得太疼了,心里很难受。”县令点了点头说,“看来,孩子是你的。”
放手,并非是想要放弃,而是看到自己爱的人被拉扯,感到很痛苦。最爱的人先放手,因为相爱与占有从来都是两回事……
“如果不能并肩作战,也不要拖累。放手吧,为了他好!”也许,这句话并非毫无道理。
“我想要为他好,不想要拖累他。”小雁对自己说。
又是一个月色朦胧,一层薄薄的云朵掩盖了月眸,使得月亮的边缘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在预示着明日的天气是大风。
小雁连分手也要小心翼翼,挑选着时机,这一天,她终于等到他忙完。
“终于要忙完这个项目了,明天我买回去的机票。”小飞发来信息。
“你不用再买机票了,我们分手吧。”
“分手?今天是愚人节吗?”
“我是认真的。”
“怎么啦,心情不好了吗?因为我昨天没有接电话吗?我想快点忙完工作,这周可以回去。”小飞开始自我检讨起来。
“不是,”
“是因为我大前天没有回你邮件吗?那天晚上我们整个团队的人都在加班,我一打开你邮件,旁边好几个人都看到了你的诗,还夸你很有才华。”小飞接着自我检讨。
一切疑问似乎都明了了,小雁的真心和信任都没有错付。小飞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是,就是因为他太好了!太好了!所以,她不能再拖累他。
“不是,我不想跟你处了,我有新的男朋友了。”
“你胡说什么呢。”小飞似乎还是认为小雁在任性耍脾气。
“我没有骗你。”小雁只想快点结束这难堪的过程。
“我不信,我要问爸爸。”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问姑姑。”
“她也不知道,我没对他们讲!”
“你是认真的吗?”
“对!”
“我是说,你是对那个男生是认真的吗?”
“对!我想跟他结婚。”
“他是做什么的?我不是想干涉你,我怕你受骗。”
“是一个副教授,挣得很多,家里也比你有钱。这事轮不到你担心。”
“我不相信,是因为我没钱吗?但是你说过不在乎!”
“我以前不在乎,现在在乎了好吧!我就是羡慕别人coach的包,嫉妒别人出国旅游,行了吧!”
“行。”
小雁离开宿舍,在寒冷的冬夜的校园里,她漫无目的四处游荡,她走过笑着打雪仗的操场,走过他们牵手走过的树林,走过数次依依不舍的寝室楼下,走过一起嫌弃还把对方喜欢吃的挑到对方餐盘里的食堂……
走到拍毕业照的广场,那是他们别离的地方。
就这样结束了吗。她躲在路边心酸的哭了出来。
“许飞!你一定要幸福!”
“幸福吗?”一个女声轻轻地问道。
深圳的厨房里,一个秀发披肩的窈窕背影在煮着面条,锅里冒出的雾气缭绕在她的周围,小飞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在地铁上就已经开始饿了。”
“你加班没吃饭啊?”
“吃了,但是路上又饿了呀。”
“你想吃清汤的,还是带卤的啊?”
“你做的都好吃。你想吃什么?”
“吃鸡蛋酱的,可不可以?”
“哈哈,鸡蛋酱诶,太幸福了吧!”
“还有更幸福的!”
“啥?”
“从家里带的咸鸭蛋!”
“啥?”
“妈妈放到我包里的,我都没发现,我这两天竟然还它带着去挤地铁。还好没有碎,不然弄脏了我的包!”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