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之下,祭台之上,一名其貌不扬,姿容短小但行事间自有股英雄气的宽袖长袍华服中年正昂首挺立。
忽然,天空闪过一道三尺青缸粗细的紫电,宛若虬龙般在天际间翻云覆雨,似有灵识。
远眺那久久弥留不愿退散的紫电,中年猛然拔出腰中倚天!
“斩!”
赤金剑息,直指那紫电化为的游龙杀去!
苍茫天地间,紫龙傲世九重,岂能任由他人鱼肉?
神龙摆尾只在一瞬,紫龙已经转身正面对手,龙首大开大合迸泻磅礴龙息,弹指间紫气弥漫染尽大半苍穹!
而其余天幕,尽被金色光芒完全占据!
剑气纵横,似那霹雳弦惊,所过紫光之处,全数被刺眼的金茫覆盖吞噬!
疾速飞驰的流水金光转眼穿梭至龙首之前,数息间已迸万丈之遥!
下一秒,剑气必入龙体,由首及尾,彻彻底底地洞穿这百丈长的巨大龙躯!
“嗷!”
紫龙无助哀嚎着,碎星大小的龙眸不住闪烁着绝望神彩,
它骇然惶恐地大张着口,龙牙尽显,紫息从未断绝且气势越加骇人,可对这具有开天气势的倚天一剑却根本毫无半分招架之力!
“轰隆隆!”
眨眼间,金光已从头至尾贯穿紫龙百丈身躯!
“嗷呜!”
惊天动地,百兽恸哭,天幕开始抛洒磅礴血雨!
紫气尽散,浩荡寰宇只剩紫龙死前最凄厉地哀嚎声依旧不绝于耳!
仅凭一剑斩首紫龙!
凶戾杀道杀戾凶!
此为,倚天屠龙!
“现!”
祭坛上中年拔出腰间另一侧青釭,锋芒指向祭坛正前方,妖艳靛青色剑气不断在祭坛氤氲汇聚!
龙陨后巨躯化作无数磅礴紫气,被引流向祭坛,一时间祭坛中青气紫气两股力量似太极图般不断相生相克,快速旋转着!
伴随着运转,祭坛中逐渐闪现出无数或无序或有序的金色符箓篆卦图纹,闪烁着似有节律又无节律的光芒,玄妙而诡异!
这华服中年,自然便是曹吉利。
望向天坛中自己的杰作,曹吉利转头看向武承嗣,面上得意之色并不隐藏。
“这一剑,如何?”
虽在幻境,可曹吉利所展露杀伐之道的威势,武承嗣仍旧可以大致摸清,这若是在母界,一击便可败那几位不擅长战斗的临御境。
但武承嗣嘴上从不饶人。
“斩妖除魔足以,可若是欲图鼎革……”武承嗣冷笑道:“那便是不自量力!只会让人贻笑大方!”
“承认我比你强有这么难吗?”曹吉利也不恼,只是不再理睬他。
挥剑一挑,倚天锋芒刺痛近处的夏凉,曹吉利振声道:
“杀局大成,已给足你时间思量,可想好没有?”
朝曹吉利抱拳行礼,夏凉沉声道:
“虽然会降低胜算,但我还是想和她一起。”
末了,他又补充说:
“杀局中自有小世界,尘世一天,幻境万年,既然横竖都是九死无生,不如多陪陪她。”
“你会如此选择,为父一点都不意外。”曹吉利听后爽声大笑,收起剑柄,大步跨去,重重一拍夏凉肩膀,欣慰道:
“吾儿真性情也!怪不得武家女郎会如此倾心于你。”
他这话臊得站在不远处的武持盏满脸通红,虽然夏凉对她说过,曹吉利和他只是互相利用关系,
可她还是莫名有种被男方家长承认时的欢喜。
欢喜同时,她不免又哀愁起来,“为什么他就是不听我的呢,他们明明都同意了,可以不用捎带我这个拖油瓶的……”
之前,曹吉利提出议案后,并没有强制施加于夏凉,而是听取了夏凉个人意见。
见曹吉利如此行事,武承嗣也大概明白了他的用意——八成是想在夏凉死前尽可能地满足他愿望,让他少些遗憾。
可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不远处那奸滑老贼所图不止于此,可他一时间也没能想明白——他是卜卦道节度,能够探析世间万物来去过往的“命运窥伺者”,但不代表他是全知者。
每一次卜卦都需要付出代价,每一次付出代价都未必能探清未知,每一次探清的答案都未必正确,卜卦一道,几近无敌,并非无敌。
招手示意近处亭亭玉立的少女,待她朝夏凉走近后,二人立即便十指相扣,曹吉利欣慰一笑。
瞧瞧这对璧人多敞亮,让这黑压压的天幕都闪了几分,也不知道武老头是怎么想的,偏偏要拆散这对苦命鸳鸯,莫非这糟老头子其实是个心里变态,自己得不到的,女儿也别想得到?
实在不理解啊,曹吉利暗自摇头,他以杀伐入道,对于鬼神本就藐视,更不信什么玄学卜卦之说——只有腰中喋血着的宝剑是自己的,其他,都是浮云。
傲世的自信,让道心似乎又凝聚了些神机,心中畅快的他招呼着六人进入了祭坛中的杀局。
乖戾的细眸瞟了一眼右侧三人一猪的奇怪组合,青釭剜手割出鲜血,染血的剑芒朝四人一挥,曹吉利口中大喝:
“陷!”
空间扭曲,幽深虫洞瞬间将张皇失措着的四人吞没,杀局世界正等待着他们。
回首看向十指相扣的二人,曹吉利拔出倚天,豪迈大笑:
“丕儿,为父在此静待你斩妖除魔,凯旋而归!”
一时间林中鸟兽四散,甚至诡谲地窜出两只折了翅膀的孔雀,化作比翼鸟,艰难地朝东南方飞去。
“溺!”
一声高喝过后,二人陷溺入一片黑暗,能看见的,只有隐约散发着幽光的对方。
莫名的恐惧在夏凉心头升起,他心下凛然,握住武持盏的手不自觉紧了些,这才发现她也在更用力地握着自己。
紧张到无法呼吸,武持盏却朝他嫣然一笑:
“是死是活你都只会是我的。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炼成僵尸,僵尸很恶心,所以,为了不让我恶心,你可要加把劲呀。”
这番玩笑话很有盏盏风格,让夏凉神经松弛不少。
可真够调皮的。
她是那种能说出,“虽然这事很危险,你可能会死,但我还是想你去为我做到”的耿直姑娘,一点也不矫揉造作。
可当真面临这种局面时,她却完全不复先前“豪言壮语”,只会很可怜地哀求道,“你不要去好不好。”
若是没得选,只能面对,她又会无比自责地说,“都怪我,我好没用。”
互相矛盾的话语,每一句却都发自真心,实在有够可爱。
一想起关于她的点点滴滴,勇气便完全占据了意志的高地,夏凉只觉得眼前似有再大困难,都不过尔尔。
他重新恢复了冷静。
就在他冷静下来的瞬间,二人眼前场景突生变异——杀局中的小世界终于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首当其冲映满眼帘的,竟是一座古朴厚重,气势雄浑的地窟大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