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红石和棘树液，好了！”
黄力整理完记录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时候不早了，回之前扎营的地方吧。”
“法阵再充次能应该还能继续用。”田墨书接着道。
沈瑶检查完众人伤势也说没问题。
今天回到废弃神殿扎营，最多再过两天就能回城了。
一切顺利。
“司呢，你们看到她了吗？”
王二四处张望都看不到精灵武士矫健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有种莫名的无力感。
“她说有事接下来不归队了。你还担心她干嘛，只要她不想死，这片森林没谁留得住她。”
田墨书推了推眼镜，她已经等不及回营地处理这几天收集的素材了。
众人欢声笑语，有两个甚至已经取了酒壶纵情快饮，黄力连声喝止也拦不住，只好随他们去了。
然而，
不安。
完全没有理由的恐惧。像是一条湿腻的水蛇慢慢缠绕上身，粘稠的体液顺着皮肤缓缓流下。
沈瑶和田墨书并排而走谈论着只属于女生的话题。
王二的脚底着地毫无知觉，只是机械地向前迈进。
不可名状的焦虑。
他想要提醒众人，可是转念一想这感觉实在太莫名其妙。他们怎么可能会相信？
终于他无需再苦恼。
他也明白了这苦痛来自何处。
就在眼前。
那个位置只能仰视，而其躯体哪怕隔上十米一样骇人。
众人的欢声笑语被强行斩断。
不用任何书籍知识也明白。
——这是高级魔兽。
“队形！”黄力大脑一片空白仅凭本能嘶吼着。
乌合之众。
它的瞳孔是这样言语的。
闲庭信步一般跃下，不知道还以为是在家中后院散步。
随即人倒下了。
太快也太轻松。
中级魔兽和高级魔兽之间只相差一个名义的阶梯。
可惜，这个阶梯中隔得是天堑。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不会觉得“靠人数去堆就能杀死”这一想法是理所应当的正确。
不，是绝对的错误！
它与他们之间是不对等的。
在这面前，恐慌才是应该的。奋起反抗反而成了异样。
黄力怒吼一声暂时驱散掉众人脑中的恐惧。
一路上实在太顺利，他甚至连斗气外放的战技都没用过。
流淌着金色条纹的飞翼盾炸出几片幻影，另一只手单手剑上锋芒毕露青色的斗气划开空气发出尖利的声响。
魔兽看到这罕见的还有还手之力的人，颇有趣味地打量黄力上下。
黄力心中一沉不再有任何保留，心中估算好接下来的战技顺序便冲刺过去！
以中级战士之身跻身入黄金冒险者，其实战能力毋庸置疑！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黄力落空了。
miss。
这种低级错误往常只可能在王二这种新手身上出现。更何况是战技冲锋，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更不可思议的是如此强大的魔兽居然也会闪躲！
面对远远弱于自己的敌人也不大意处事。
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这比压倒性的力量更让人绝望。
黄力身处战斗之中反而没有旁观者那般震惊。
镇定。
这是战士的基础技能之一，只要进入战斗恐惧和感性思维就会被大大压抑。原理看似简单，但无数的鲜血已经证明了这个技能远比那些单纯的体力力量强化要实用的多。
当初他不顾他人劝阻没有选择性价比最高的两级而是三级加满真是明智之举。
“全体散开！到昨天的营地集合！”
黄力锁定住魔兽缓慢改变位置。
“那你呢！”
不知谁问了一句。
这是废话。黄力也没有对此回应的精力，他仅存不多的理性警告他不要去想这些。
哪怕只是为了现在的呼吸。
王二只是愣着站在原地。
是因为恐惧的化身终于降临吗？
亦或是他已经害怕得大腿抽筋无法控制身体肌肉？
熟悉。
王二思来想去，把那恐惧层层剥开后竟然是这个结果。
黄力的战技没有任何用处，不过苦苦支撑了三合就被魔兽一个起落击飞至十多米外生死不知。
其他队员本还想拉王二一起逃命，但看魔兽目标换至王二就只好自顾自逃命去了。
没有了恐惧，魔兽的样子也就看清楚了。
虬结暴涨的肌肉上是雪白发亮的皮毛，四肢充满力量落脚却悄然无息。
白虎。
放在前世应该是这么称呼的。
一人一兽对峙良久，王二反应过来。
危险。
这着实太迟钝了。
之前丢失的恐慌重回大脑。
逃！
逃！
逃！
他背身白虎而逃。
如此的愚蠢，怕是连半秒的生命都无法延长。
只要驱动大腿肌肉，像是机械一样运转就能逃出生天。
这可能吗？
王二的大脑被求生欲带来的胡思乱想填充地涨满欲裂，唯一一个清晰的念头就是。
跑。
因为跑了十分钟都没有死，所以跑。
因为只有逃离那魔兽才能活，所以跑。
因为……因为不想死，所以跑。
好像只要不断地跑，被这个念头占住，他就不会被那黑色的阴影笼罩。
但事实只要用最简单的逻辑就能想明白。
他，一个，普通人类。
怎么可能跑得过高级魔兽？
王二比黄力更强吗？
没有。
远远不如。
而黄力已经倒下了，现在死了也不奇怪。
那我为什么还活着？！
司呢？
她在哪里？
不是说她这个等级都能单独——
一个推论已经呼之欲出。
这白虎是司招惹来的。
“哈，哈，哈……”
王二已经跑不动了，仅仅是依靠上半身发力硬扯着下盘迈进。
突然他像是踩到什么跌倒在地。
他大口呼吸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视界的边缘是一块雕刻着粗糙花纹的石块。
不知何时他已顺着之前的路逃到这废弃神殿处。
是了。是黄力说的。
“人呢！救命！救救我！”
“求求你们了，救救我……”
“我不想死。”
没有人。或者应该说就算有人也不可能回应。
在大家眼中王二已经是个死人。
只因为那个一直藏在他阴影背后的死神。
王二完全没力气了，之前就是强弩之末，如今躺在地上断无可能再站起来。
就像是对待玩具，白虎用它的肉掌把王二翻了几个身。
王二也就像玩偶一样，翻滚着。
只是在这过程中断了几根肋骨。
坏了的玩具，没有任何趣味。
烦腻了就大力拍开。
这下王二飞的比黄力那次还要更远，一直飞到神殿最深处才止住去势。
鲜红，殷红，暗红。
不同色阶的红把他的视网膜全部盖住。
如此强大的力量却在一瞬间消失，
除了分配到受力者的四肢百骸上还有其他解释吗？
或者更通俗地讲。
他不成人形了。
心脏跳动的频率已远远超出极限，无论哪一刻停止工作都再正常不过。
但这努力也只是杯水车薪。
最后的最后，是那只爪。
死，或是，生。
魔兽高悬着利刃，如此问道。
这是你能决定的吗？！
在这最后的绝境，王二已厌倦了逃避。
驱动哪怕只能举起火柴的手臂，让扭曲折断的腿脚重新落地。
就算十份鲜血只有一份能输送到肌肉中，也要搏动！
我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
这个孱弱的人类，站了起来。
所以，
活下去吧。
这个声音在王二的大脑里回荡。
一阵晕眩，四周一切都改变了。
——庇护缔结。
无穷无尽的信息飞速涌进他的脑海。然后按部就班一点点地到它们所属的位置上。
无数个进程都被否决，只有一个任务卡在那里。
无法读取，但是。
可以用。
——诅咒咏始。
打破寂静的，是钢铁的磨砺声。
剑，出鞘了。
被挑衅的白虎不再犹豫，挥下愤怒。
这是不应该存在于人世的奇迹。
白虎的爪本应该摧毁那两柄粗制滥造的新手用剑，然后带着铁屑插入王二的胸口。
没有着力。好比空挥一下，爪子被引导到别无他物的虚空之中。
凡人王二已经退下。
现世存在的，不过一只被诅咒的孤魂野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