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照耀，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永安，西耳里墙，陈泽顶着两个黑眼，望着面前，一架架被红布紧紧遮掩包裹着的的巨大弩机，不觉露出了一丝促狭的笑容。
这些家伙，是他连夜指挥着数万工匠，紧急搭建出来的。
每一架都足有巨象身形般大小，只是一根主要的木制机身都有两人合抱的大小，而其所使用的巨箭，也就是他带来的牙签，每一根都有成人大腿粗细。
这家伙的威力，他也是亲眼见过的，在天华它可能只是个小儿的玩具，但在这里，经过了硬弦和搅轮的搭配后，一箭射出去，能够直接嵌入砖墙深达五尺有余，这强大的贯穿力，简直跟一发实心炮弹没有什么区别。
很难想象，若是射入步军阵列中，它会爆发出多大的威力。
但可惜的是，由于这家伙体型过于巨大，而每发射一箭都需要十名男子一同发力，才能够勉强拉开。
所以这种机器很难适应步卒野战的环境，也只能放在这城墙上，用作防守。
“微臣沙翰拜见官家。”沙翰突然从阶梯走出，跪地叩首道。
“都查出来了？”陈泽收回搭在弩机上的手掌，转过身询问道。
“禀奏官家，经过微臣手下，多番暗察，发现自昨日晚间起，便有多位朝廷要员，与雍王府人员交往频密，似乎是在密谋着什么。”沙翰起身抱拳道。
陈泽倒是丝毫不意外，只是一脸急迫的问道：“可能探知他们具体的交谈细节？”
“额！还请官家恕罪，玄武卫探网毕竟初结，卑职麾下也俱是毫无经验的新人，覆盖京师已是极为不易。。”沙翰讪讪一笑，面色涨红，语气极为尴尬。
“唉！”陈泽驻足长叹一声，玄武卫刚刚搭起架子，能做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况且沙翰毕竟也是刚刚入手，是自己太过急于求成了。
现在，他也只能寄希望于，那批地牢补习班的密探们能够早点出师了。
“这么说是朕的皇叔，在这背后策划了这一切？”陈泽板着脸，语气不善道。
“以现在情况来看，确实只有雍王爷才能有如此手段，做到这一切。”沙翰点头，十分驽定的回道。
说到这，他又语气一顿，面色踌躇，小心的试问道：“官家，要不要微臣派人将雍王府。。”
“不用了。”
谁知，话没说完，便被陈泽伸手阻止：“自今日起，他就指挥不动那帮乱民了。”
随后又见他转过身，冰着一张脸，目光中散发着凌厉的凶光，冷声道：“而你，朕另有要事要托付于你。”
……
永安，东口。
原本安息了一夜的街道，因为人潮的涌入，变得再次喧哗了起来。
不少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与官军再次展开一场“殊死搏斗”，彻底的冲出面前这道拦阻。
茶馆雅间内，陈旭望着比昨日规模更胜一筹的人群，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
在他身后，昨日那乱民核心处的壮汉，拍着胸脯保证道：“王爷，今日，我们聚集的人数比昨天的还要宏大，光光东门，便驻扎了不下五十万的口众，请王爷放心，不消一个时辰，小的们就能替您拿下这东口。”
“好！”陈旭惊喜的转过身，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许诺道：“若你能助本王成事，将来本王登极之后，厚禄高官，少不了你的。”
那汉子闻言顿时大喜，连忙表忠心似得，跪地连连叩首，口中直言必定拿下东口云云。
而陈旭也是微笑着坦然受着他跪拜。
一时间，这件不大的雅间内，到处是这对主仆的欢声笑颜。
然而，门外一声呼喝却陡然打破了这宁静的画面。
“王爷，不好了，不好了。”一名小厮喘着粗气，十分迫切的跑入房内。
闻声，陈泽面上的笑容陡然僵硬，伸指气愤道：“何事，毛毛躁躁的。”
他今天本来心情不错，都让这小厮的一声急喝，给败坏了。
“王爷，不好了，官府发出了通告，自今日起，凡永安民众每人每日都可无偿从衙门那里认领到银钱一百文，米粮二十两。”
“这又如何？”陈旭皱着眉头，不明其意。
壮汉挠了挠头，也是一脸疑惑的望向他。
那小厮急得都快哭了，苦着一张脸：“可是认领的条件是，不能在城门口闹事啊！公告上写着，城门喧闹者每过一万，次日认领钱粮便克扣一成，直至扣完为止，也就是说，如果淤积在城口的人数超过十万，那么明日城内的百姓便一分钱都得不到。”
“现在整个东口都快疯了，要钱粮的和要出城的已经混战在了一起，您快去看看吧！”小厮焦急大喝道。
“什么？”
二人大吃一惊，连忙齐齐转头，将目光扫向窗外。
发现正如那小厮所言，整个东口街道，原本还一团和气的人潮，现在却已经分化出了两部，奋力混战扭打在了一起。
若是细细详听，还能略微听到他们口中传出的喝骂声。
“狗日的王成，你敢挡着老子的去路。”
“少废话，你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老子还有婆姨和娃儿要养呢！识相的赶紧滚回去，老实待着。”
“他奶奶的，喝粥喝的，老子嘴都快淡出鸟来了，你们这些狗日的就不能领了钱，明天再走？”
“娘的，你脑袋让驴踢了吗？钱重要还是命重要？留在城内，早晚是个死。”
“你个孽障，敢对我动手？”
“兄长，对不住了，我也想吃肉。”
两边人数相当，一时间打的难分难解，很难分出胜负。
而不远处的禁军们却是一脸轻松的坐在空地上，指指点点的看起了戏。
望着这副场景，雅间内的三人，顿时露出了一副绝望的表情。
其中陈旭更是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
完了，彻底完了！
官府仅仅只用了一招就分化了他们精心准备了数天的谋划成果。
而他的南下大计，还未实行，也即将胎死腹中，一切都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