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卿以为如何?”
陈泽却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十分民主的询问起众臣的意见。
率先发言的,仍是那位礼部侍郎,张万龄,只见他举着一块笏板,走出列道:“启奏官家,姚古善所犯,乃欺君和谋逆二罪也,两罪并罚,罪孽深重,按照律令理应夷灭三族,凌迟处死。”
闻言,武将群中,商敬亭走出列道:“官家,姚古善本意乃是为君为国,虽行为极端,却也罪不至此。”
陈泽皱着眉依然没有表态,而是望向了右侧一言不发的张易居。
张易居感受到从上处投下来的目光,走出列道:“回官家的话,老臣以为,姚古善之罪,如何处置,还是请当事人出来之后,再议为好。”
“嗯!”陈泽点了点头,向着一旁的王阿福吩咐道:“传姚古善和沙翰。”
“传玄武卫指挥使,姚古善、沙翰觐见。”
“传玄武卫指挥使。。”
“传。。”
……
传话声由王阿福之口,经过一众内侍的交接,逐渐的传至殿外。
不多时,殿口处,就见沙翰一人,怀抱着一只锦盒缓缓走入殿内。
“微臣沙翰叩见陛下。”
“怎的就你一人,姚古善呢?”陈泽脸上满是疑惑。
沙翰闭目垂泪,放下了手中的锦盒,打开了盒盖,哽咽道:“官家,姚都使就在这盒子里。”
“什么?”
这话一出,满堂惊愕!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往那锦盒中望了过去。
就连坐在龙椅上的陈泽,也坐不住的站了起来。
那是一只血肉模糊的头颅,头发和胡须夹杂着血水,遮盖住了这头颅的大半面貌,但是仅凭借剩下的部分,不少人仍然依稀可辨的可以认出。
这盒中人,似乎正是那昔日与他们同殿为臣的玄武卫指挥使,姚古善。
“官家,姚都使自认罪孽深重,无颜愧对官家和在场诸位,故而特令微臣送上这大好头颅一颗,临走前,只希望官家能够念在往日旧情的份上,放过他的一家老小。”沙翰抱着拳,虎目中泪光点点,
话落,整个大殿顿时又喧闹了起来。
当然了,这其中主要是武将们在说话,文官一列倒是十分默契的一同默然不语。
“可怜呐!姚都使一心为国,最后竟落得个如此的下场。”
“谁说不是呢!”
“姚都使英雄一世,敢作敢当,我老熊是佩服的。”
裴如恭更是目光呆滞,状若失魂,口中不自觉呢喃道:“恭泽兄,没想到,昔日一别,你我二人,竟成为了永远的天人永隔。”
他自认为姚古善如此作为,很可能就是为了保全他不被牵连,因为一旦人死了,那么事情经过,自然也就死无对证了,皇帝也一定会顺水推舟的将一干责任推向那个死人。
而作为同谋的他,便可以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的存活下去。
有那么一刻,比起姚古善的豁然、大度,他突然觉得心中万分羞愧,毕竟在之前,皇帝问他,二人中只活之一的时候,他因为畏惧死亡,却是始终没能出声,以不言默认了皇帝提出的提案。
唉!恭泽兄,老夫愧对你啊!
裴如恭老泪纵横,再次望向那头颅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哀戚。
而坐在上首的陈泽,却是冷着面,始终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姚古善的死,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触动。
良久,才见他摇头叹道:“罢了,首谋既死,那么余下的一众罪军便照以下处置吧!管领及以上武官,连降三级,其余军官徒卒,一应克扣军饷半年,以儆效尤。”
“至于姚古善的一众家眷,朕意,便如那莫文渊一般,抄其家,刺字流放八百里。”
“尔等可有异议?”说着陈泽目光询问,扫过堂下。
“臣等无异议。”
在裴如恭和张易居两位重臣的跪拜下,一众百官尽皆伏跪。
“那么退朝吧!”陈泽扶了扶额头,“沙翰留一下。”
待众人退出大殿之后,陈泽突然憋不住的笑了出来。
“戏演的不错。”
沙翰这时候,也不哭了。
而是也绷不住的嬉皮笑脸道:“哪里,还是官家的法子好,想出了这找个死囚替代的法子。”
陈泽笑了笑,这个方法还是他从影视剧中学来的,没想到还真管用。
“姚古善人呢?”陈泽问道。
“姚都使现如今已经混入了姚府的家眷之中,不日便将一同发往边疆。”
“嗯!这样也好。”陈泽微微颔首,“路上好生招待,在多给些银钱。”
“诺!”沙翰报了抱拳,“官家放心,微臣定然安置妥当。”
……
金阳照耀,秋意正浓。
宽广的平原上,大地一片萧瑟荒凉,秋风阵阵,空气中,夹杂着丝丝凉爽,又弥漫着些许的暖意。
麦黄的树林内,几只喜鹊黑鸦煽动着翅膀,降落在了干枯的枝头上,“喳喳”的叫着。
远处,一道尘沙漫天飞舞,掩盖天地。
大地尽头,一阵阵马蹄声袭来,犹如一段激烈的钟鼓声,敲的地面隆隆作响。
入眼处,上万名骑兵,拥挤在一起,犹如一片浓滚的黑云,旌旗招展,金戈铁马,倾泻而下,袭占着大地。
看样子,这似乎是一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铁骑,不少人缺胳膊断腿,带着惨烈的伤势,但即使如此,也没能掩盖这些人身上那逼人摄魄的杀戮之气。
队列先头,一名领头的将军,身穿黑铁甲,头戴亮银盔,手牵着缰绳,凌凌威风,安于马上。
凉风裹挟着细沙,吹打在他的脸上,但他的双眼,却仿佛不受任何影响般,始终圆睁着,直直注视着前方。
在他一旁,一名身甲残破,模样狼狈的将官,一把摸去脸上的污血,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笑道:“大人,我们终于是突出来了。”
“是啊!我们突出来了。”李承德仰头望天,面色复杂的重复了一遍那将官说过的话。
但没一会儿,他闭上了眼睛,面色挣扎着,脸上的凄苦一闪而没:“我军伤亡如何?都有谁死了?”
闻言,那将官脸上笑容一滞,随即低着头,十分沮丧的说道:“有很多,定州统制李文康,光州统制娄赫敏,金麟卫都指挥使张士远。。。”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