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这一下动作,场上万余名北军骑卒皆是心有灵犀般,纷纷拉马调头,抽出长槊,转身面敌。
受到此番影响,原本还在快速行进,挥舞着弯刀,仿似驱赶着猎物一般的乌述队形,也是猛然一滞。
队列中,领头的卑弥部固善(乌述语:一族之长的意思)阿勒脱,是一名长着典型乌述大圆盘脸,扎着两根羊辫,留着地中海发型的草原汉子。
此时的他正张大着一双牛眼,闪着凶光,狐疑的扫过面前一反常态的北军骑群,却是没敢轻举妄动。
在他身旁,一名贝善(乌述军职,统帅万卒者,讳:贝善)满脸警惕的凑上来,于耳边小声的提醒道:“固勒当心,南人诡计多端,须得小心防范。”
阿勒脱点了点头,开始仔细观察起场上的局势来。
看的出来他也曾在周人的计谋中吃了不少的亏。
此刻,永安上空,暮色欲浓,黑云密布,战场上,两军遥遥对峙,一时间原本被马群踩踏,隆隆响的大地,终于是宁息了下来,双方隐而待发,彼此间凝聚的战意也越发的浓厚。
“他这是要做什么?”城上一直关注着下面动静的陈泽,不由疑惑的将头转向了一旁的裴如恭。
“官家,李总兵这是被逼无奈,准备拼死迎敌了。”裴如恭表情一肃,抱拳道。
他到底是沙场宿将,几十年的作战经验下来,一眼就看出了李承德的顾虑,和他这番动作的深意。
陈泽听完,身子猛然回转,一身麟甲被他甩动的咵咵响,将目光投向面前一个个陆续赶来排成一列的周军将领:“敌军势凶,何人敢援李总兵?”
由于事态紧急,除了留守在其他门墙的将官之外,整个永安城内,所有管领以上军官,包括刚刚被安置下来,已经投降的一众北军将领,尽皆云集于此。
“官家,末将愿往助战。”
“区区乌述何有所惧。”
“尔等都别与某争抢,今日某势必要斩杀此獠。”
而是多名禁军统制都使各个是豪情壮语,纷纷积极出言请战。
谁知陈泽却毫不理会他们,而是将目光牢牢的盯在队列最左,一排沉默不语的北军将官身上。
“国家危难之际,朕希望尔等能够以民族大义为重,切莫耿耿于私怨而不放。”他微笑着的说出了一句令人不着头脑的话。
但一众北军将官闻言,皆是面色突变。
这其中仇攸和温体仁二人,倒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眸光忽闪,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眼看着皇帝要将营救北军的任务放在同为北军的远州降军身上,在几名立功心切的禁军将领的眼神鼓动下,裴如恭当即忍不住出言劝道:“官家,远州军新降,不知腹心,还是派遣我禁军人马出战营救为好。”
陈泽眉头颦起,却是没有搭话。
开什么玩笑,大战在即,这个时候放着这些不受控制的北军,不去用,反而拿他的嫡系贴进去送死,这不是傻吗?
其实,也不怪陈泽自私,实在是危局在前,容不得他犯一丁点错误。
与其提心吊胆的防着这些北军,不如让他们在这里耗进战局里,物尽其用为好。
想到这,他再次朝着北军众人出言劝道:“尔等尽已被朕降了职,又被按上个了罪军之称,想必心中应该是憋着一口气的,而今机会在前,何不乘此新功洗脱这满身的污名?回复原职?”
话落,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却不见一人回话。
只有那仇攸不知为何,兀自冷面,突然驱动身子向着陈泽这方走来。
这军汉生的极为壮硕,五大三粗的,一身肌肉将本就宽大的军服撑得隆起,几要撕裂,看起来就非常危险。
令人毫不怀疑,他身上具有之力,能够撕虎裂豹。
“放肆。”
“还不快快退下。”
几名玄武卫见状,皆是怕他突然暴起,赶忙紧张的抽出横刀,以自身挡在陈泽的面前。
王阿福面容一僵,望着那具强壮的身躯,有心找地避一避,不过在偷瞧了陈泽一眼后却是没敢挪动一步。
而那仇攸却一脸不屑的抬眼撇了一眼,如临大敌般的几名徒卒随护,而后转头,轻蔑的朝着面容同样有些紧张的陈泽笑问道:“皇帝,你敢用我?”
听这语气,没有丝毫敬意不说,似乎还并不把面前这位尊贵的大周之皇放在眼里。
“混账!”
“贼子好胆。”
惹得周围的禁军一众将领纷纷对其怒目直视,继而破口大骂。
沙翰不放心的侧到了陈泽的一旁。
就连向来待人以宽厚著称的裴如恭见此也不由皱紧了眉头。
不少性情冲动的将官,更是隐隐的将手握在了刀柄之上,只待陈泽一声令下,他们便会一拥而上,将这出言不逊的狂徒斩于当下。
在他身后,几名北军降将也是神情紧张的看向了陈泽,似乎也是被仇攸这副狂妄的姿态给吓的不轻。
而一直注视着场面的温体仁已经暗暗的将脚后跟轻轻踮起,作势欲扑,准备一旦发现仇攸有任何轻举妄动的迹象,说什么也要冲上前去阻挡住这鲁莽的汉子。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见此情行,之前还对仇攸,隐隐有着三分惧意的陈泽,不知怎的,面色突然一松,走上前随手推开几名将他挡在身后的徒卒。
毫无所惧的回晒出目光与仇攸对视,眉眼中,一股强大的自信随之倾泻,笑道:“你那将爷都敢用你,朕有何不敢?”
仇攸十分意外,挑起眉头,倒在无任何不敬的举动,只是哂笑着问道:“你就不怕我等乘此上马跑了?”
“呵呵!”陈泽轻笑一声,“尔等若是未战而逃,丢的可不光光是朕的脸,还有你们那死去的将爷的脸面。”
“你。”
听到陈泽搬出了莫文渊,仇攸面色一滞,顿时哑口无言,但随即就见他似猛然间顿悟一般,睁着大眼,不满的反驳道:“哼!说的好听,实则,还不是拿我等做那替死冤鬼?”
“你倒是看的通透。”陈泽也不否认,随即又用着挑衅的语气指着远处的战场,问道:“怎的?看见乌述人打来,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