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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承诺

入秋的夜晚,寒意甚重。

星星点点的路灯伴随一地往来车辆以及各种室内灯光渲染的夜色一片光明。都市的夜晚并不安静,只有他们间沉默是唯一的佐料。

固执拉住子墨的手,慢慢想着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细细想她和子墨之间的关系。她不想像父亲的每一段感情,从情人做起,以伤害结束。从决定和他在一起的那天晚上,就已经没有退路了。风吹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泠然如冰,她觉得有必要面对那些她不愿意甚至下意识逃避的事实。

“我希望你开心,子墨。”一直低着头凝视两人相扣的手,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足够的勇气,“如果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

陈子墨停下脚步微侧身,低头只看到她的发旋:“你没有做错。”是他,错的是他不能正确处理两人之间相处的距离,却对此耿耿于怀。

“前段日子,就是……”

“皇甫跟你谈过了?”想到之前他曾找过他,他作此猜想。

“嗯。”没有抬头,所以也没有看到陈子墨异常凝重的表情。

“如果不想,你可以不说的。”他不希望她是在不得不为的情况下做出决定,吐露实情,那不是他要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想麻烦你。”抬头看着他没有表情的目光,眼光灼灼。“我、我……”她急切说着,却不知该怎么表达,像个孩子般涨红了脸。

心倏然变软,修长的手轻轻拢紧她的领口:“慢慢说。”

眼眶莫名热辣起来,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不理我。”

“是我不对。”他乖乖认错,用温热的手心捂住她冰凉的双颊。

抓住他在颊侧的双手嘟起嘴:“你不理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多像是在撒娇。

“没有下次,嗯?”额角相抵,他温声保证。

“嗯。”若欣小小声的吸吸鼻子,红红的眼睛盯着子墨放大的脸。狭长的丹凤眼铺满她整个世界,那么近,那么惑人。霍的,烧红的脸不降反升,仿佛在此刻才察觉到彼此间的距离。

呼出的热气喷在彼此的脸上,带点微妙的暧昧。

“那个——”她下意识抿抿干燥的唇。

子墨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喉头滚动,眸色深幽若潭。时间仿佛停顿了很久,最终略带懊恼地选择在她额头上亲了下,接着往后退了一步,稍稍拉开双方的距离。

原本微敛的眼瞬间瞪得大大的,有着显而易见的诧异。

若不是在往来有人的街头,哪能这么容易放过她?指弯成弓状而后不客气地刮上她的鼻:“刚才想说什么?”

回过神发现自己干的蠢事,才见天日不久的头立马又在重力作用下回归最低位。

居高临下,可以毫不费力的发现已经蔓延至她白玉般小巧双耳后的红云,甚至于她裸露在外的颈脖。晕黄的灯光下显得分外诱人,终于懂得什么是恰似水莲花不胜娇羞的低头温柔。压抑在频临崩溃的自制力下的本能蠢蠢欲动。他必须干些什么转移注意力,或者先移开他的目光。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他没有办法移开,身体不听从大脑的指令。也许该表扬的是,他还没有对眼前这只小羊动手,但似乎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心跳在胸腔里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声,手被蛊惑般慢慢抬起……

“叭——”刺耳的车鸣及时拉回他的神智,制止了即将发生的事实。

手顿在半空中,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后悔错过了一个亲近佳人的好机会,能确定的是心里隐隐的失落。他硬生生收回手,咳了两声,粗嘎嗓子掩饰自己的失态。“我们走吧。”

还好一直低着头的若欣并没有看到这一幕,或许是唯一值得他庆幸的了。

但陈子墨不晓得的是他自我挣扎了很久的时间也不过仅是短短几秒。

空气一如之前的沉默,但不像方才那样,这种沉默蕴含了微微的甜腻。自动揽住子墨的手臂,像每一个恋爱中的普通女子一样。偷偷觑一眼子墨在眼里分外英挺的侧脸,心中像是化了蜜般,连黯淡无光的星空似乎都变得不再暗沉。

然而她想到要说的话,雀跃的心迅速降温。别开眼望向他处,声音幽幽沉沉响起:“我跟爸搬家后,没两年他再婚了,结婚的对象就是任慧佘任阿姨。任家只有两个姐妹,当年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有钱,三年前任家出了车祸只留下了她和侄子。后来才知道那天晚上是因为阿姨驾驶的时候接到私人侦探打来关于我爸外遇的事的报告,一时受到刺激才发生的。她,也在车祸中失去了怀孕不到三个月的孩子。”

原本任慧佘就是不易受孕的体质,她的前任丈夫也也是为此才和她离得婚。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怀孕。尚来不及开心就必须面对新生命的死亡,更何况还连带赔上家人!

她有多痛多后悔,她现在就有多恨刘建国!

但是她没有选择离婚,离婚怎么可能?不着急,她要慢慢凌迟他,一点一点,慢慢享受他被凌迟而害怕、求饶的过程。只有他的痛苦才可以稍稍抚慰她心里深不见底的伤。

之后做的事情她知道那是不可原谅的,但,不在乎了,反正她已经在地狱里了,掉进地狱还能更深一层么?她不怕,自然也不怕再拖一个下水!

“我……”她停顿了很久,身体轻轻发颤像是有些畏冷。

陈子墨没有阻止她,不仅是因为想要更深的了解她,也是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判断怎么做。他不要她一个人默默承担所有,她会吃不消的,他更害怕的是她会因此……发生些不好的事。好像流脓的伤疤必须刮骨剔肉,所以就算痛苦,也不会放任。他会陪着她,一起。

仅是沉默地拉着若欣到不远处的木椅边,然后解开大衣的扣子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侧靠在怀里,密密裹住。

人体的温度立刻就温暖了僵冷的躯干,她缩紧身子像沙漠中的旅人般饥渴的贴近他的胸膛。

“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妹,”闷闷的声音响起,“现在,她是我爸的情人。”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乱伦?!

眉心紧蹙,他更抱紧了怀里的人儿,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

更长时间的沉默,像是攒够了足够的勇气,她才继续开口:“遇到你的那一天公寓失火……”

失火?

“有没有受伤?”语气急切紧张地打断,抬起她的下巴问。明知道已经过去,听到了,还是会揪心不已。

像掉进黑暗深渊的心有一点被救起,扯开唇角故作轻松的安慰他:“没有,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原来差点就失去她了!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感谢上苍,细细看过她的眉眼,闭上眼睛重重吻过她的发际,还好,还好她没有事。

凉凉的小手爬上子墨的脸,指尖竟然碰到湿热的液体。心下一怔,她直觉想抬头。

扣住她的后脑勺阻止她抬头,黑乎乎的脑袋紧紧贴在她的颈侧。他深深呼吸,试图抑制体内汹涌的情绪。

湿湿凉凉的体液沾染在裸露的皮肤上,偏又像是热辣辣的火种直直烫进心底。

子墨他,真的在哭!

身体涌动着一股热气,有什么被压抑的东西蠢蠢欲动。手紧紧抓住他肩部的衣服,紧到指节泛白,不住颤抖。鼻子好酸,事物在眼里模糊成一片。泪,从略仰的眼角滑落,一接触到空气便凉若冰水,滴到地上溅起小小透明的水花。

他是第一个为她哭泣的男人。当这项认知劈进脑子里的时候,她就知道,即使自己无法爱上这个男人,她也会愿意心甘情愿和他过一辈子。

好一会儿情绪才平复下来,脸上已然没了任何痕迹,以拇指拭去若欣脸上的泪迹。“这里冷,我们先回车上好不好?”

像猫儿一样轻轻磨蹭着他的大手。他的手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光滑,反倒略嫌粗糙,但是温暖干燥,令人眷恋。

“让我说完吧。”开了头,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相对容易。她怕错过了这次就没有勇气彻底坦白了,“失火之后,想着正巧要回任家给阿姨过生日索性就回去了。无意间听到两人吵架,才知道阿姨找到了爸的私生女,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去勾引爸然后做他的情人。”她没有继续再听下去,呆愣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任家。“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凉薄、很自私?”

“怎么说?”什么样的念头会让她这么想?他心疼地捋过她鬓角散出的柔软发丝。

“我丢下了所有的一切,爸、阿姨、我未蒙面的姐妹,只顾自己幸福快乐就跑掉了。或许阿姨说的对,我是他的女儿,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即使再不想承认,也逃避不了骨子里相像的地方。”都是以自己为最优先,所以才用照片威胁任慧佘,说他们的战斗只要不波及她,别的她什么都不在乎。任由她和爸去战斗。

遗传的力量有多大?尽管已经刻意避免了,然而很多饮食习惯甚至于几个生活小细节上,他们都是一样的。害怕自己正会成为像爸一样的人,奇怪的是以前会那么渴望他的关怀。

“你知道吗?我没有办法对你爸有好感。”指腹摩挲下还能感觉到隐藏在额角发下微凸的疤。当年看见她头上的伤,他想带她离开,却又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他保护不了她!因为那个伤害她的人是父亲,因为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带她离开这里,因为……太多的因为。他甚至连她受到伤害也是在回家之后才得知。

那一刻,他如此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而你不一样,你们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就算你是他的女儿,有相似的地方。但你会给流浪猫、流浪狗喂食;会给老人让座;即使知道很多乞丐只是假装的,还是会为了那一部分真正的乞丐而给他们钱……你有一颗温柔善良的心,就像你的画一样,透明温暖。你根本没有你想的复杂。相信我,嗯?”尾调轻扬带着诱哄。

好像真的就有那么好了。她点点头。

他总是在她身边,小时候头上受伤那次也是这样。那时不得已剃光了头发,被前来探望的子墨看到了,还在担心他会不会嫌她丑,遮遮掩掩不愿让他看到。如坐针毡般好不容易熬到他要走了,结果反倒弄巧成拙自己弄掉了紧拉的棉帽。如今想起,不觉轻笑出声。

“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我的公主?”他也笑,带着轻松,学着他最近陪着若欣看的动画片里英俊骑士的口气。

“好。”她起身手指捏成提裙状,企图行个屈膝礼,但或者是因为腿部血液运行不顺,身子趔趄向前倒去。

“小心!”陈子墨一个箭步侧抱住若欣。

“嗯。”似乎她总是在他面前出糗,好像需要照顾的娃娃完全没有自主能力,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带着懊恼。

好可爱 !除却伤心,无论怎样的表情,他都爱不释眼。

让她重新坐回木椅,然后毫不在意地蹲下身,伸出大掌揉捏她的小腿。

若欣垂着眼眸脸颊泛红,放在身侧的手拽紧了身上披着的大衣。“够、够了。”她结结巴巴地说。

“你啊~他捏捏她的鼻子,语带宠溺,在上面不客气地留下到此一游的红印,后拉起她。

两人相视,笑成一团。

这厢倒是乐呵呵了,那厢可就没这么好受了。

远远躲在车里观察状况的皇甫靖打了个喷嚏。别误会,他可没什么偷窥跟踪的怪癖好,尤其是在大冷天的。要不是抵不过老妈的软磨硬泡……好吧,他承认其中有诱导的成分。这不是有句古话叫“法不责众”,哪天东窗事发也不至于死得太惨。

皇甫靖擤擤鼻涕。糟糕,似乎有感冒的倾向。莫不是昨晚上冻着了?算了,任务完成,先撤。惯性地瞟向右后视镜准备掉头。

耶,什么时候后面站了一个红衣女子,还是个古装的?眼花了吧?

再仔细看一眼,没了,果然眼是花了。他无奈笑着摇摇头,没怎么放在心上。

倒档,踩下油门,车,绝尘而去。

原来停车的地方但见秋风吹,落叶寥寥。

摸黑从安全通道上楼,黑暗中只能借着洒进楼道依稀的光线模模糊糊看见事物的轮廓。

若欣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层,脚步已经有些沉滞,若不是子墨还拉着她,也许真要撑不住了。

“体力也太差了吧。”他停下来朝她的方向看去。才爬了不到一半就喘成这样,那剩下的怎么办?看来以后得好好锻炼她。“算了,上来,我背你。”他矮下身,背向她。

“会不会很重?”抱着他的脖子,下颔抵在他肩头,小小声地问。毕竟和以前比起来她可是重了不少。

“在我背不动以前,你还可以再胖一点。”把她养得珠圆玉润、白里透红是他至今不变,并为之奋斗的目标。

侧首倾颊靠在子墨的背上,感觉到他每一个动作下肌肉有力的牵动,心里甜丝丝的。今天的情绪太过大起大落,不知不觉间竟迷糊起来,呼吸规律而冗长。

这么快就没声响了,他更放缓了拾阶而上的动作,减少不必要的震动,嘴角轻挑。果真和小时候一样,只要在他背上就很容易犯困,之后就会在他衣服上留下一滩湿湿的口水。

最后一层楼的时候,电突然来了,送来满目光明。不迟不早,倒还真有些让人怀疑是不是老天在耍他们。

刺眼的光打在眼皮上仿佛能看见一片猩红!她下意识去遮挡,意识悠悠转醒。

“我们还没到?”眼神分外清明,以为自己睡了很久,醒来一看才发现连到房间的时间都没到。

“嗯,快了。”

说话间就出了楼梯口,陈子墨小心放下背上的人儿,开了门,进了房。

“累不累?我帮你捏捏。”回家换上拖鞋若欣一脸讨好地坐在他身边磨啊磨。他都背她上楼了,她总要有所回报。这两天老看见他在捶肩,就想替他替他捏捏肩膀。

谁知他挑眉一副“礼多必诈”夹杂着“受宠若惊”模样的看她。

“你那什么眼神?”她皱鼻嘟嘴,“不要就算了,哼!”

与平时的她不太一样,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和他耍小性子,带着女子特有的娇媚。也许,真的快了。

他笑,像是回到少年时期般纯然无伪。“当然要,难得你给我服务,怎么能不要?”

“还委屈你了不是?”下巴抬得高高的。

“哪敢。”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笑意。

“你听,明明就在笑我!”

“没有,你看,真的没笑。”每个脸部器官都在它正常表情时应该在的地方。他可是忍着,没让它们移位。

“你的眼睛在笑,你的声音也在笑。”她又不是白痴连这都分辨不出来。

“那,”既然已经被控诉了,他索性不忍了,含笑点点她的鼻尖,“你想怎么补偿?”再伸出一指,有趣地戳戳她胖鼓鼓的两颊。

含在里面的气被迫散了出来。“走开啦。”她含糊不清的抗议,企图拍开他的魔爪。

“不要。”魔爪略闪开她抵抗的小手,然后不依不饶地缠上。

再接再砺,努力抗争。

玩心大起,索性不客气的从单手戳演变成双手捏。

“唔唔,唔唔唔……”住手,你个大坏蛋。奈何所有的话都被掩在挤成小鸡状的嘴里吐不出来。

“你想说什么?”带点难得恶意挑弄的兴味。

“唔唔!”坏蛋!

刘若欣用力向后仰试图逃脱,子墨则紧随而上。压迫和反压迫的挣扎间,两人已经到了沙发边缘,尤其是被压迫的若欣。

结果,可想而知。

子墨有心拉她,奈何惯性太大,况且自身也在平衡崩溃边缘,反倒连着一块压在若欣身上了。

“唔!”好重!一声闷哼,柳眉轻皱。一个成人男子的重量可是不容小觑,肺里的气完全被压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能听到自己的骨骼被压扁的声音。

“没事吧?”子墨急急撑起自己,大掌紧张的抚上她的两颊、四肢甚至于是身子。

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能愣愣看着他对自己上下其手。虽然知道他没有别的心思,面色绯红的恍若要滴出血来。慢半拍地抓住他四处作乱的手,但阻止他时清白的豆腐也已被吃得七七八八。“我没事。”再下去就不能保证了,很可能就因为缺氧或害羞过度昏过去吧。

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他愣住。看到躺在身下的她青丝零落、面若桃李,一副娇艳欲滴的模样。阵阵热气冲上头顶,原本还算得上平顺的气息骤然紊乱。

她在他身下那么近、那么近,只要他愿意就触手可及……

脑海中的念头盘旋不去,叫嚣的声音越来越大。身体发汗、鼻翼翕合,耳朵能听到自己急促大声的心跳,****的红潮渐渐染上极难脸红的白皙面孔。他好想,好想低下头顺应内心的所想所愿,那吐气如兰的地方,他知道有多么甜美,多么的让他难以自拔,宁愿沉溺其中。

好想好想好想……

但——停!他必须停下来!不能吓坏了她,更不能加深她以为男女间只有****的负面印象!曾经尝过一次的味道在此刻反倒成为致命诱惑的毒药。

好不容易凭借着惊人的自制力,陈子墨勉强移开自己落在她嫣红的唇上的视线,兔子般地跳起。“快点起来吧,晚了,我先去洗澡了。”背对着她,嗓音沙哑地说完,也没有停留就大跨步离开案发现场。

这是第一次,一向在若欣面前表现堪称完美的陈子墨几近落荒而逃的狼狈退场。

看着他倏然离去的背影若欣有瞬间的呆愣,而后坐在地上,红艳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前人造孽,后人遭殃,说的大致就是现在这样的状况吧。

郁卒的闭上眼,迎面对着水柱,任由冰冷的液体冲刷过身体,借以平复体内不得宣泄的想望。

终于,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眼底恢复一片清明。调高水温,分出一半心神想着手上案子的最新发展,同时慢慢让冰凉的皮肤回暖。又淋了好一会儿,他才顶着腾腾水雾踏出浴室。

“这么快?”乍一见还在沙发上的刘若欣,面上虽然平静无波,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自在,便借着戴眼镜的动作用以掩饰自己的不适。

“嗯,现在还不想睡。”她垂着眼帘保持着擦拭的动作。

“怎么又没吹干?”大掌自然地接过她手中大毛巾,吸掉她发上多余的水分。

“嗯。”她轻轻应了声,盯着毛毯上的花纹,带着心不在焉的感觉。其实今天她是故意的。虽然习惯在晚上洗澡而不吹头发,不过在子墨的重重嘱咐下已经很久不在晚上洗了。

将含有浓重湿意的毛巾扔在一边,然后取过吹风机,摁下开关,骨节分明手指熟练地穿梭在半干的柔软发丝间捋顺打结的长发,力道不大不小、轻柔适中。而蜷在沙发里的若欣则如猫儿般舒服的半眯着眼。

偌大的房子里一时间只有吹风机“嗡嗡”作响的声音,气氛安宁而温馨。

他没有完全吹干,留了一分湿意。然后用木质的红梳轻轻地顺过她的发。看着水湿的发在手中变得蓬松柔软,这是一天当中他最爱做的事,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很平常,但会持续很久很久的样子。

而他想求的,一直是这种“平常”。

“好了。”他坐回沙发,一如每次替她吹干发之后所做的,取出要看的碟片,接着看上次还未看完的影片。

若欣斜靠在他身上眼睛虽然盯着屏幕,里面的内容却没有任何印入眼底。

今天的她特别不一样,若硬要他说,就该是态度吧。再多的,他也不知该怎么表达了。毕竟人心难测,更何况是女人心。所以他只是乖乖让她靠着,大手把玩着墨黑的发丝,不让更多的繁杂扰乱自己的好心情。

一个人的幸福会有多久?两个人的誓言会有多脆弱?一直以来在爸身边,她看到的都是人性中丑陋的一面,无尽的争吵、****的交易……所以当隔着门听到他们的谈话,听见那个她叫爸的男人在最后用她和阿姨交易,换取另一个女儿和他自己的安稳时,她并没有特别失望或者失落的情绪。她也不恨阿姨,阿姨只是让她更清楚的了解到本来就不幸福,而她自欺的幸福面具下的事实是多么丑陋!

子墨和他的父母是让她相信人与人之间还是有真情存在的唯一理由。

……她要的以及子墨要的,她都想的很透彻。

电影终于匆匆落幕。

“我去热杯牛奶。”切掉电源,他拍拍还赖在沙发上的若欣,而后脚跟一旋走出她的视线。

没过多久,坐在床沿的若欣手上就多了一杯热乎乎的牛奶,子墨也是。默默喝着牛奶,指尖抠着洁白床单的一角。他总是一直周到的照顾着她的一切生活细节,明明就是连充裕睡觉时间都经常没有保证的人。

自然的接过空掉的玻璃杯,替她拭去唇上雪白的牛奶痕迹。“好好休息。”他起身。

一只白皙的手拉住子墨的衣服,止住了他即将离开的步伐。“今天,”嗓音里略带颤抖,“不要走。”

“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声音紧绷,身体在被碰触到的当下就僵直如铁。

“我知道。”声音很小,但很清晰。她跪坐在床上,从背后抱住他。不是一无所知的白纸,当然清楚大晚上一个单身女子留下一个单身男人会发生什么。

拳握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此几次,他方转过身捧住她的两颊。

若欣闭上了眼,如扇的睫毛不断颤动,略白小巧的唇微微开启,不受控制抖动的手则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好。”唇,印上她的眼皮。

掀开丝被躺进去,关了灯,然后侧抱住若欣再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睡吧。”说完,他就真的闭上了眼睛,呼吸稳定且匀长。

“为什么?”当时,若欣是不知所措的,黑亮的眸子茫然地盯着他。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没有准确表达出她的意思?

黑暗中他低沉醇厚的嗓音略夹叹息:“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不用迁就我。

“我想要你。”她急切表达着,笨拙的想吻他的唇。

而陈子墨则忙着制住她莽撞的动作。混乱之中意外便这么稀里糊涂发生了。当下两个人一个捂鼻,一个则一脸歉意。

“有没有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她想帮忙,却又踌躇着不敢驱前查看详细状况。

“没事,”他吸了吸鼻子,压下那份酸痛感,单手扣住若欣的肩膀:“你在发抖。”男女之间的情事,情至浓处本是水到渠成。他要的是一份心甘情愿,是一份情投意合。而这些,都不是现在。

抖?哪有?她想的很透彻了,怎么可能还会抖?

太过温柔的他让鼻子酸涩,她埋进子墨的胸膛,泪水沾湿他棉质的睡衣。“陈子墨,我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

所以你一定要很幸福,一定。

子墨在若欣额上烙下一个晚安吻:“晚安,我的公主。”

更靠近了些,倚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听着他平稳绵长的呼吸声,慢慢地、慢慢地合上眼。

直到确信她睡着了,才在黑暗里张开眼,看向怀里的那个人。眸中少了惯有的温和,满载的是疼惜。落下轻吻在她的发旋。“就算真正的痛苦我不能与你分担,但我会陪着你,一直一直。”耳边承诺很轻、很轻,轻到空间一个涟漪就消失。

只是陈子墨,从不给人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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