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知州府,后府花园的凉亭内,一老一少正在品茶聊天,身后站着两个丫鬟,正在为俩人扇风驱热。
“父亲,您后日的大寿,我都已经安排妥当,请柬也发出了。”那年轻人背对外侧,朗声说道。
“好,好,好。”年长者一脸威严,脸上已被岁月刻上了沧桑。但却十分精神,五官分明,双眼有神。听了年轻人说后,轻点着头,连说三个好字。
“对了,父亲,江州可有闲置院落?”这年轻人正是端木龙,对面年长者便是他的父亲,江州知州端木义人。此人为官清廉,深受江州百姓爱戴,为官二十余载,只因故土难离,便在江州知州这个位子上做了十六载。端木义人文武双全,通晓天理,精擅骑射,只是年龄大了,不便舞刀弄枪,便在城外买了块林子,闲来无事便去那里练练箭法。
“龙儿,为何有此一问啊?”端木义人放下茶杯,望了过来。
端木龙轻笑,答道:“昨日儿在猎场,巧遇一位从京州而来之人,儿与他的随从比箭,输与了他,便与他结为好友。”说到这里,望向父亲,见其似乎没有责怪自己争强好胜,便放心下来,继续说道:“他欲在江州安家,想置得一院落,我便为他询问一下。”
端木义人点了下头,没有直接回答,想了一会,说道:“一时之间还无从去想,不如这样,待寿宴之时,我为你询问一下好友。”
“多谢父亲。”端木龙犹豫了一下,问道:“父亲,寿宴之时,我欲请他前来,不知可否?”
“哈哈,你这孩子,如今已是成人,这等小事自己做主便是了。”端木义人指着他笑出了声,端木龙也附和笑了起来。
远航陪着青荷,从客栈出来,转过多条巷路,已记不得走了几座桥,过了几条河,终于来到一处院落前。
这院落处于背街,四周青色墙瓦,多已破损。大门墨青色,上面还贴着封条,只是时间久远,早已不见了上面的字迹,也只剩下两条碎纸,待到秋天风起之时,便会脱落了。
这院落死气沉沉,唯一还有些生机的,便是那院中果树,长的异常茂盛。树上不知是何果子,挂满了一树。
青荷站在门前,泪水沿着脸颊连成线地掉在了地上。望了下门前的大青石,儿时的景象浮现在眼前。自己便是在这里陪着娘亲等待父亲归来,父亲一身戎装,每次归来总会为自己带上一包桂花糕,那是自己最爱的小吃。父亲便会在这里抱起自己,对娘亲说着:我家青荷面善,长大后必会嫁个如意郎君。娘亲便笑斥父亲为长不尊,随后一家三口便笑着进了院子。
一年前,也是在这里,凶恶的兵士将父亲押走,还将自己推倒在这青石之上。从此一家分离,再也没有见过父亲。如今回到了家中,娘亲已经埋骨他乡,父亲啊,你在何处?
青荷便这样站着,任泪水流下,远航几次想要相劝,还是忍了下来。让她哭吧,将悲痛释放出来,总是比留在心里要好些。
远航伸手拿起门上的锁头看了下,已经锈迹斑斑,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人了,看来青荷的父亲没有回来过。
四下环顾,远航伸手拉起青荷,沿着围墙向小巷里走去。
后院有处围墙已经坍塌一半,俩人从这里进了院子,地上一片污迹,这里已经成了附近百姓的方便之处。
俩人绕过去,走到前院,正房的门上到是没有封条,也没有锁头,俩人推门走了进去。
“谁?”屋内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将俩人惊吓一跳,远航将青荷挡在身后,顺手从门旁拾起一根木棒,走了进去。
“你是谁?”屋内一个汉子,穿的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地站在内屋门口,紧张地望着远航手中的棒子。
远航也是紧张的很,手中已经渗出了汗水,好在有个棒子在,自己还有些胆量。青荷则拉住远航衣角,显得很是紧张。
远航上下打量那人几眼,冷声问道:“你又是何人?为何在此?”
“我……这是我的家。”那人犹豫一下,说起谎来。
“你的家?难道你姓夏吗?”远航提高了声调,恐吓着那人。果然,那汉子后退一步,颤声说道:“你……你是谁?”
“别问我是谁。”远航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丢在了地上,说道:“你说实话,银子便是你的,不然的话……”远航用棒子狠狠打了一下门边,“咔嚓”一声,棒子居然折成两段。
“我说,我说。”那汉子一面望着远航,一面蹲下从地上摸起银子,攥在手中,说道:“我无家可归,半年前见此处无人,便扒开后墙住在了这里,只是晚间住下,屋内东西原本便没有,我什么都没拿。”
“你可知这屋子主人吗?”远航挥着一小段棒子,应该只有二十公分长短,喝声问道。
“听街坊说起过,姓夏,如今还在牢中。”那汉子胆颤地答道。
“还在牢中?”远航回头望了一下青荷,转过来说道:“立刻离开这里,以后不许再回来。”
“是,是。”那汉子侧身绕过远航,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吓得青荷从后面抱住远航躲闪着。远航也是松了口气,看了看手中那没有柴火长的棒子,丢在地上,自语说道:“太吓人了,这棒子咋就断了呢。”
屋内充满异味,远航拧着鼻子,青荷也捂住了嘴,俩人随意看了一下几乎空无一物的房间,转身走了出去。
对面一个小门,青荷打开走了进去,远航跟进,屋内物品到是不少。青荷苦笑一下,说道:“相公,这便是我的闺房。”
走上前去,青荷伸手在柜子上拿起一个胭脂盒,打开看了一眼,眼泪又流下来。哭着说道:“这是父亲买与我的。”
远航从后面搂住青荷,劝慰道:“不哭,那人说你父亲仍在牢中,我会将他救出来的。”
青荷转过身来,泪眼婆娑,喊了一声,“相公。”便一头扎进他怀中,“哇哇”大哭起来。
“好了,不哭了,看看可有带走的物品。”远航拍着她的后背,不停劝着。
“嗯。”青荷止住泪水,抽泣着去找着要带走的东西。过了片刻,青荷居然拿出一个单子,几乎将所有物品都要放进去。远航急忙制止,说道:“只拿有意义的东西,我会为你讨回公道,这些东西先放在这里,迟早都是我们的。”
青荷最听远航的话,点点头,不舍的将东西放了回去,拿起那个胭脂盒,问道:“相公,我带走这个,可以吗?”
“嗯。”远航点点头,伸手拉起青荷走出院子。青荷停下脚步,走到果树下,抬头望着,轻声说道:“每次父亲回来,都会摘一个果子,塞进我手中,看着我吃下,他自己却舍不得吃。明明一树的果子,即便落了下去,父亲也不去吃,只是留给我。”
远航走上前去,伸手摘下一个,在怀中擦拭干净,递给青荷,说道:“如今相公为你摘果子吃。”
青荷笑了一下,接过果子,看了看后递给远航,有些含羞,说道:“娘亲说嫁了人,便要先给夫君吃的。”
远航感动的想哭,真是个好丈母娘啊,可惜去的太早。接过果子,笑着说道:“青荷与相公一起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