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近酉时，日挂西山，楚歌做的那许多检查着实耽误了不少功夫。
石总管见天色不早，便命他退下。
楚歌领命，欣然而去。
近乎一夜没睡的他，此时很是困倦，但也只能强忍着困倦，走向向杨清月居住的乙屋。
因为楚歌心中觉得，杨清月反而成了现在最不稳定的环节。
‘她既然看到我施展‘颠倒乾坤’，心中必定有许多疑惑。’
‘虽然她应该不会去告密，可我依旧要想想办法安抚与她，否则她若真去告密，对我而言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楚歌一边想着，一边已经来到了杨清月的门前，敲响了房门。
“咚、咚。”
等待片刻，却并未得到回应，他推门而入，只见屋内空无一人。
他微微一征，又来到正房门前，询问门前侍卫：“杨清月可在房中？”
侍卫答：“就在其中。”
“她可曾出过此院？”
“不曾得见。”
楚歌闻言又向前后院门处的侍卫问了同样的问题，得到同样的答案后，便放下心来。
‘既然杨清月没出去过，就代表她没有告密的意图。’
‘如此一来，我反倒不用着急与她相见。’
想到这里，楚歌返回癸屋之中，美美地睡了个觉。
而他与长郡主签订主仆契约的消息，已经逐渐在武王府中传播开来……
两个时辰后，楚歌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伸懒腰，脸上露出不太满足的笑容。
此刻刚入子时，天色漆黑如墨，只有一弯残月，再无半点星光。
楚歌整好衣衫，径直走向正房，推门而入，那门前侍卫虽换了两人，却并不对他阻拦分毫。
他来到石婉闺房之外，敲了敲门，道：“长郡主，我有事情向你禀报。”
房内的石婉正躺在床上，还未睡着，此时听到楚歌的声音，浑身一颤，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这贱奴这么晚来此，是想做些什么？’
石婉心中虽然惊疑，嘴里却不由自主地道了一声‘进’。
楚歌推门而入。
只见房内已经恢复了整洁，而石婉正靠坐在床边，怀中抱着被子，脸上写满了不安。
楚歌先是习惯性地鞠了个躬，随后开口说道：“长郡主，从明日起我便开始修炼金身决，白天可能无法侍奉于你，唯有过了午时才能与你相见。”
石婉疑惑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楚歌笑道：“长郡主你又忘了，我是你的契约仆人，你对我的信息自然要了如指掌。”
此话一出，房中一阵沉默。
石婉看着他的笑容，只觉自己心中生出了无尽的屈辱感。
过了许久，石婉咬了咬牙，低声喝道：“你这贱奴！我发誓，我若以后解除了这主仆契约，定要将你剥皮抽筋，把你粉身碎骨挫骨扬灰，以雪今日之耻！”
她紧紧握着双拳，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双眸中写满了仇恨。
楚歌见状，暗自摇了摇头。
‘到底是贵族小姐，娇生惯养，受不得一点逆来之气，一旦发起火来，竟然连自己的切身情况都抛之脑后，当真是可笑。’
想到这里，他也不多说什么，只微微躬身，轻声开口。
“长郡主，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我先退下了。”
楚歌说罢，转身离去。
而石婉则不由自主地躺到了床上，闭上双眼。
片刻后，她眼角有两行屈辱的泪水留出……
楚歌出了正房，再度来到乙屋门外，敲了敲门。
“咚、咚。”
不多时，杨清月打开大门。
看到楚歌后，她也不意外，只让开身子，让其进入屋中。
关上大门后，杨清月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与玄机太子有什么关系？”
楚歌沉默片刻，答：“我是楚国广陵候世子伴读，与玄机太子……
没有任何关系。”
杨清月闻言，不解道：“那你是如何知晓那句诗词的？”
此话一出，楚歌心中有些苦涩。
‘我怎么会不知道？那就是我写给你的。’
‘虽然是借的吧。’
可他嘴上却说道：“当年世子与太子关系甚密，有一次两人相见之时，太子口中偶然说出这句诗词，被我家世子听到，很是喜欢，连连追问因果。
世子缠问许久，太子也没有回答，而我却猜测，这诗词应当是太子写予你的。”
杨清月好奇道：“你为何这么猜测？”
楚歌说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想必这诗，乃是太子于深秋时所书写。”
杨清月点了点头。
楚歌又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此句，简直太美了，我着实想不到如何评价，但是我记得忠勇公的府邸边上，就有映月河流过，想必此句一语双关，暗暗点出是写予杨小姐。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两句我读出了婉转朦胧之情，求而不得之景，若说此诗不是太子写予你的，那我真的想不到他还能写给谁。”
楚歌说到这里，只见杨清月的双眼越来越亮，便继续说道：“因为此诗的神韵，与你们二人当年的境遇，简直一模一样。
只可惜这诗万般皆美，却有一点不尽如人意。”
杨清月闻言，微微蹙眉。
因为这首‘蒹葭’在她心中，是近乎完美的。
所以她开口问道：“哪里不尽如人意？”
楚歌答：“这诗还没有写完，这几句诗词应该只是第一段而已。”
此话一出，杨清月登时愣住，过了许久，才遗憾地点了点头。
她如何念不出这首蒹葭的意犹未尽之处？只是她初得此诗之时，心中欢喜，看不到那一丝瑕疵，紧接着楚国都城被破，那一丝瑕疵便被她掩藏在心底，久而久之，竟直接忘了。
许是她没有忘记，只是不敢想起……
因为她觉得自己这一生，恐怕都没有机会见到那作诗之人，让其为自己补全此诗。
可是如今，楚歌却径直将此事挑破，把那瑕疵摆在杨清月眼前，这不禁唤起了她心中的那抹悲伤。
她的双眼，也蓦然暗淡下来。
两人沉默良久，杨清月轻声说道：“你先回去吧，如今深夜将至，你在我屋中，多少有些不便。”
楚歌连忙说道：“那我今日与你交换位置的事，你……”
这话还没说完，便被杨清月开口打断。
“你放心，我不会告知任何人。”
楚歌闻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而屋内的杨清月静静地坐在那里，窗外浅浅的月光，在不知不觉中吸引了她的目光。
只见那一弯残月，摇曳在黑暗之中，苍白凄美，折射出孤苦伶仃。
看了许久，她心底蓦然生出一个念头。
‘这首蒹葭，我想补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