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轮余晖笼罩的临江镇,依旧平静祥和。
牛车缓缓驶进即将关闭的城门,牛铃铛发出清脆有规律的声音。
靠着青草垛闭目养神的王烈钧嘶了一声,坐直身体,闭着眼睛绕圈转动脖颈,这才缓解了脖颈处传来的阵阵酸痛。
毫无睡意的姜崧蓝侧目,嘱咐道:“烈钧哥,不要绕圈转动,对脖颈不好的!一会儿回我家,我帮你针灸一下就好了。”
王烈钧闻言顿住,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笑道:“我听你的!”
话音刚落,一道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少爷!大少爷,您等等!”
汪烈钧转眸,见小跑着过来的人是父亲身边的秘书,便跳下牛车,让赶车的老者停车,这才扶姜崧蓝下车。
李秘书急切道:“大少爷,您这是去了哪儿呀?您不是开着车出去的嘛,怎么……”
他扫了一眼牛车,以及灰头土脸的大少爷。
汪烈钧摆摆手,道:“先不说这些!快点找辆车送我和崧蓝回去!”
说着,他一把抓住姜崧蓝的手:“我要带崧蓝回家。”
姜崧蓝触电一般,慌忙挣脱,却被对方抓得更紧。
她恼怒地看向身侧的男子。
他们怎么总喜欢动手动脚的!
李秘书望了同样狼狈的姜崧蓝一眼,为难道:“夫人请白家小姐去府上做客,您带姜小姐回去?恐怕不合适吧?”
姜崧蓝顺势而为,道:“烈钧哥,你这是做什么呀?我这么晚回去,我爹爹该着急了!你快松开……”
汪烈钧脑海中闪现出无数画面,关乎姜崧蓝的点点滴滴。
他一把抓住姜崧蓝的肩膀,满目深情,一本正经道:“崧蓝,经过这次的事情,我终于想明白了!我晕倒那一瞬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不能没有你!我要娶你!走,你现在就和我一起回去!”
姜崧蓝闻言,满目惊恐!
她能感受到汪烈钧的欣赏,但娶不娶的,似乎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吧!
姜崧蓝语无伦次道:“不是!烈钧哥,你,你……”
李秘书连忙帮腔,道:“大少爷,您别冲动!您是知道的,白家对汪家有多重要啊!为了姜小姐开罪白家……”
他说着,意识到姜崧蓝在场,便没说下去。
但姜崧蓝接着话茬儿,继续说道:“烈钧哥,你别冲动呀!你这样堂而皇之带我回去,不是故意让汪伯母和白小姐下不来台吗?到时候,被归罪的又是我了!”
从汪烈钧选择到演武军校学习这点来看,就能够显示出他的叛逆之处。
他厌恶为了家族利益牺牲,坚信自由信仰,所以李秘书的话只会起到反作用,反倒是姜崧蓝软软的一席话,让他开始犹豫。
汪烈钧抓着姜崧蓝的手滑落。
见状,李秘书招来等候已久的汽车,满脸堆笑,道:“大少爷!您快回去吧!我送姜小姐回去!”
汪烈钧心里挣扎一番,抬眼与姜崧蓝清澈的眼眸对上,动摇的心再次变得坚定。
他抓着她的手腕,沉默地一起上车。
李秘书只好跟着坐上了副驾驶,吩咐司机:“先去甜水巷!”
汪烈钧强硬地与姜崧蓝十指紧扣,语气不容置疑:“回公馆!”
副驾驶的李秘书无奈,一路上表现得非常焦虑。
姜崧蓝生无可恋,试图挣脱汪烈钧:“你别这样了,我又没说要嫁给你!”
汪烈钧转脸,认真地看着姜崧蓝,声音变得温柔:“崧蓝,两年前我就已经喜欢你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过一个人!我想要每天都能见到你,和你分享喜怒哀乐,和你……”
姜崧蓝被对方的真情实意怔住,想也未想便打断对方:“可是我不想嫁给你。”
失落感让汪烈钧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
姜崧蓝不敢去看汪烈钧的表情,小声道:“对不起,烈钧哥。”
直到车子即将达到汪家,汪烈钧才恢复一贯的状态,脸上挂着阳光的笑容,对姜崧蓝说道:“刚才是我唐突了。不过,那些都是我的真实想法。崧蓝……”
他没有掩饰爱意,眼里全是姜崧蓝,接着道:“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试着了解彼此,好吗?”
车子停下,前座的两人不约而同屏气凝神,注意着身后两人的动静。
姜崧蓝本能抗拒,但又不想驳了对方好意。
正踌躇着该怎么回答才得体时,轰鸣的声音由远及近,从昏暗的天际袭来。
汪烈钧敏锐,暂且放下儿女情长,:“不好,有空袭!”
他意识到将发生什么,嘱咐司机:“马上带崧蓝离开!”
说着,他打开车门,准备跑向公馆。
姜崧蓝知道,如果真有空袭,便意味着将满目疮痍,血流成河!
她不会见死不救,便打开车门,跟着跑了出去:“烈钧哥,等等我!”
反而是李秘书,忙让司机开车,保命要紧!
对比之下,汪烈钧心里暖融融的,便驻足等待姜崧蓝,才一起冲进公馆里。
汪家客厅里,有悦耳的音符飘来。
原来是容貌秀丽的白小姐正在弹钢琴,姿态优雅。
佣人们听得如痴如醉,直到一前一后的脚步踏过木地板发出声响,靠门的佣人才回过神来,忙恭敬喊道:“大少爷,您回来啦!镇长、夫人,还有白小姐等您很久了!”
闻言,琴声戛然而止。
白家小姐欣喜地蹦起来,视线随着镇长夫妇的目光一起看向大门的方向……
在看到姜崧蓝的一瞬间,白小姐的笑容随着明显的轰鸣声消散。
汪夫人来不及发难,听到轰隆隆的声音靠近,忙抓住一旁的汪镇长。
“快走!轰炸机来了!”
汪烈钧话音刚落,随着轰隆一声,汪家公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震裂!
屋顶岌岌可危晃动,屋内尖叫声让人窒息。
汪烈钧红了眼,大声咆哮:“来不及跑了!快找地方躲起来!”
几名无头苍蝇般没了心神的佣人一个劲儿往外跑,却被轰然倒塌的横梁直接压成了肉泥……
汪烈钧确认父亲带着母亲躲往黄花梨大圆桌下,这才紧紧拽着姜崧蓝逃往一处隐蔽的墙角。
他跪坐在地,把姜崧蓝牢牢护在身下。
随后,在倒塌声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子惨叫声!
是白家小姐!
她恐怕凶多吉少……
汪烈钧心惊胆战,越发护紧缩成一团的姜崧蓝。
顷刻间,庞然大物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