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位朝中大臣集体跪在烈日当头的皇宫武安门外,请求皇帝赦免关丞相以及太子,法办佞臣妖道阿丹。如不允,便跪到死。
老皇帝好像不知道一般,对他们不闻不问,好像已经默许了他们提出的死亡条件。太阳落山后,还是没有得到老皇帝的只言片语,多数心灰意冷的大臣们一瘸一拐的起身离开了,剩下的三十二个大臣好像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一般,一动不动,直到一个月后,他们成了几十具膨胀的尸体才有官兵将它们用绸布包裹起来送到各自府上。
此时,封神台已经有五十余丈高,巨大的阴影将与之比邻的皇宫罩在里面,透不进一丝阳光。
朱冕已被关押一月有余,成为阶下囚朱冕心灰意冷,他披头散发,背靠在地牢冰冷的墙壁上。忽然听到牢门锁链叮当乱响,几个身穿夜行衣的壮汉冲进了牢房。
这些夜行人不容分说,先用永绳索反缚他的双手,让他手不能动,用绸布堵住他的嘴巴,让他口不能言,然后一左一右两人搭肩带他飞也似的冲出牢房
再看天牢中数十名守卫都被人或击晕或割喉,没发出一丝喊叫。
出得地牢,且看天色浓黑,上头一弯残月,数点寒星,几抹流云,晚风飒飒,人声寂寂,不胜凄凉。
牢门口有几十个黑衣人在接应,天牢外的数百守卫被已他们尽数暗杀,天牢大门被人轻轻打开一道缝隙。
他们看到朱冕被抬出牢门后,或飞攀上房脊,或退隐黑夜,只留下五个黑衣人拖着朱冕前行。
这些人行走如风,对京城的地形也相当熟悉,深夜中带着他巧妙的避开了巡逻的卫队,在小巷中穿插、迂回,最后从城墙底一个被杂物掩盖的狗洞钻了出去,城外早就备好五匹快马,五个夜行人,人衔枚,马摘辔,将朱冕抬上马后急催马狂奔,悄无声息的将他掳到城外的三十里远的紫阳山山脚才停下,随后将朱冕扶下马,松绑,摘下塞口的绸布,他们也一一揭开掩面黑纱,跪倒在地,一个魁梧的中年人道:“请殿下恕罪!时间紧迫,末将也是怕迟些生变,才未向殿下解释,急急将殿下劫出天牢。”
朱冕定睛一看,说话的正是大铭十万御林军统领,建威将军——刘忠。
朱冕扶起几人,问道:“将军这是为何?”
刘忠老泪纵横道:“一言难尽,实在是一言难尽!”
朱冕见他神情激动,忙安慰道:“将军慢慢道来。”
刘忠惨然道:“圣上被阿丹妖言蒙蔽,不理朝政,大兴土木,乱杀忠良,朝中无议政之臣,军中无血勇之将,如今天灾人祸齐降中土,百姓苦不堪言。大铭十镇诸侯中:楚、燕、晋、魏、韩、越,早已与妖人阿丹暗中勾结,听妖人差遣,向辛格派遣民夫壮丁,搜刮百姓进贡金钱物资,以供妖人建设那封神台。诸侯中唯有秦、齐、赵、蜀四镇诸候暂未作响应。
而今关外妖邪又趁此机会卷土重来,侵扰边关,可驻边的二十万黑骑军都被调回中土搜寻无尘者,如今黎民如牲畜一般被他们奴役,日日担惊受怕,苦不堪言。如此国将不国,真是让人痛心疾首啊!”
朱冕惶惶望着皇城中心处半截比肩群山的黑楼,看楼上火光摇曳,民夫日夜赶工,不知要将这楼修筑多高才肯停下。
“昨日我听宫中传言,圣上早已被那妖人用妖法毒害,如今的圣上,不过是一副被那妖人操控的皮囊而已。”
朱冕听后大惊失色,疾声问道:“谁说的?我父皇不过病重而已,他福大命大,怎会被那妖人所害?”
刘忠摇摇头,道:“是圣上贴身的宦官亲口对我说的,他言圣上近来行为古怪,习性大变,对那妖人言听计从,竟尊那妖人为‘通天大法师’,如今国家军政大事皆是由圣上口传他言。和从前那个威震天下的圣上判若两人。”
“那宦官告诉我,妖人计划明日就要将殿下您处死,所以末将才赶来搭救殿下。”
朱冕叹了口气,眼含泪光,道:“将军以后莫要再叫我殿下了,如今父皇身死,国也不国,何来殿下?”他说完一把拔出刘忠的随身佩刀欲挥刀自刎,以身殉国。
刘忠赶忙夺下刀,随后和几名随从齐齐跪地,哭道:“不可啊,殿下!如今妖人祸国,唯有殿下您能救黎民于水火,您不死,军民意志便不死,您若就此轻生,大铭军民也将心灰意冷,圣上当初为中土、为大铭所做的一切都灰飞烟灭,百姓们不想再受魔族妖兽的摧残,请殿下看在大铭百姓的份上,也切莫再寻短见,如末将不死,必会等待殿下领雄兵杀入建业时未为殿下抛洒热血,剐了那群妖臣贼子!”
他对朱冕交代道:“末将怕太子妃与皇孙遭妖道残害,早已将他们都送到了蜀地,蜀国偏远,阿丹的势力暂未波及到那里,殿下只管去蜀地和妻儿团聚。蜀王虽狡诈吝啬,不过圣上对他恩遇有加,他又来书承诺末将,他一定会尽心辅佐殿下,以匡扶大铭社稷,请殿下放心前去吧。”
朱冕听到自己妻儿都在蜀地,心念一亮,不再那般颓丧,不过他一想到蜀王赵福通又有些泄气。赵福通本是蜀国的丞相,当初老皇帝久攻蜀国不下,便是他煽动愤怒的百姓冲入王宫俘虏蜀王,又大开迟暮关大门,迎接老皇帝进关。不过此人两面三刀,奸诈贪婪,他能为蜀王,皆因其开迟暮关大门之功。
不过朱冕转念一想,赵福通虽然奸诈,现在大铭多数官吏和军队都被阿丹控制着,只有蜀地地处偏远,还未被他所掌控,目前除了蜀国,自己也没有更好地方可去了。
希望他能看在父王的情分上,不会亏待我的妻儿,而且蜀地处大铭边缘,三面环水,四面环山,雄关迟暮关无人可以攻破,我去了那以后可以暂避一时,那妖道一时间也不能将我怎样。至于其他,自己不敢奢望了。
朱冕扶着树木,勉强站立,只见皇城外火光飞腾处,一队百多骑的追兵绝尘追来。
“快走吧殿下!再不走便来不及了!”刘忠恳求着,他没想到追兵来的如此之快。他将一个包袱交给一个随行的勇士,里面有太子信印,一些金银和干粮、干肉和酒水,并命令这个勇士速速带太子进山,按安排好的路线奔走,他和其人在此抵挡追兵一阵。
朱冕心一横,对刘忠抱了抱拳,随那勇士朝树林深处行去。
随着喊杀声起,刘忠很快便被追兵的马蹄踏碎。这些骑兵见朱冕跑进树林,纷纷负上装备,弃马朝林中追去。
这些追杀朱冕的军士都曾是皇家御前禁卫军,是军中万里挑一精锐勇士,不仅训练有素,而且装备精良,可以一当十,如今,他们都由阿丹和燃灵尸所指挥,身存实亡的老皇帝已用不到这些卫队了,最好的用处便是用他们追杀太子朱冕,以绝后患,不死不休。
这一路朱冕和那勇士在莽莽丛山中从夜半跑到天大亮,筋疲力尽的二人始终不敢停下来,他们都清楚追杀他们的是什么人,那一百多骁勇的御林军若是没有一千人的军队是挡不住他们。
朱冕已经走投无路,此去蜀地山高水远,如果沿途被其他诸侯王逮到,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并把他的人头献给辛格。剩下各地的哨所散兵都被辛格武力所震慑已经屈服于辛格,如果自己前去投奔也是自取灭亡。
前有虎狼之臣,后有绝命凶兵,就是想在这大山中做野人都不可能了,如今,没有人能够帮自己了。
朱冕陷入了绝望,精神和体力上的双重透支让他没有气劲再逃了,他的步伐慢了下来,直到靠在一棵大树上再也不想跑了,若不是心中还挂念远在蜀地的妻儿,可能早就束手就擒了。
和他一起的勇士看他停下来,急忙道:“殿下,属下背您!”
朱冕对着他摇了摇头,道:“你杀了我,然后将我的首级挂在树上,你自己走吧……”
勇士道:“不可啊,殿下,只要你还在,复国便有希望,难道您忘了刘老将军战死前和你说过的话了吗?那妖人这么着急想让殿下您死,是忌惮殿下您,您更应活下去,您一死不仅辜负了刘老将军,也辜负了天下人啊!”
朱冕突然想起了为他而死的刘忠和几名勇士,自己若这样死了岂不是辜负了刘老将军?岂不是辜负了那些受苦的百姓?可如今自己身单力薄,不仅没有人马,就是行走的力气都没剩下多少,何谈复国平天下!
他沉默片刻,又打起了精神,望着前方巨树参天,犹如钢刀森林,然而,他必须向前。
阴冷空寂的石窟中怪石林立,如魔鬼的巨口,那洞窟大的让人心惊,粘稠在洞口的黑暗犹如地狱的入口,那黑暗便是隔绝阴阳生死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