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鼠精戏谑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你的非常之法，哈哈……”
“我们要攻占人类城池！并以此为营，你们没有进去过人类的城池中吧！那里即使在夜里也灯火通明如白昼！街道都是用平滑的青石铺就而成，大街上飘着熟肉和美酒的香气，那些明亮而且温暖的屋子里藏着无数精美的珍宝，卧着没有毛发，皮肤娇嫩的女人，还有你们最喜爱的铁器！他们的仓库里藏着无数把用钢铁锻造的刀剑，还有那些斧头，一斧就能将大树砍断，能将人类斩为两段！”屈陆看着众妖，此刻没有妖精再笑了，都竖起耳朵，瞪大眼睛细细听，有些妖精已经开始咽口水。
“人类的城池中有无数人类供我等奴役，岁岁宰牲、日日高香供奉我等，城中有房屋可供栖身，我等不必受风雨、酷暑、严寒之苦，有酒肆、青楼供我等消遣，有城墙之险可供我等拒敌，又有无数人类工匠为我等打造兵器铠甲，我等依附人类城池，广播我等之志向，何愁不能召集十万妖族？”
黑熊精擦了擦嘴边的口水，道：“你看这荒山长风大雪，这野村中的茅屋里乌漆墨黑，还不如我的洞府宽敞，这些人一个个瘦的皮包骨，又晒的黝黑，屋里无酒无肉，锅里尽是粗粮野菜，没有一点油腥，我第一次吃人肉，却觉得这些人的肉又少又柴又硬，吃起来甚是扫兴，城邦里的人肉怎样？”
灰鼠精道：“看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荒野郊区尽是些耕田、织布的苦哈哈、穷棒子，自然又黑又瘦不好吃，不过那城邦中的人类就大不一样了，那些达官显贵的一座宅院就要比这个村子大，他们在宽敞奢华的高堂中，不用像这些村妇村夫一样风吹日晒、寒暑劳作，每天喝陈酿美酒，吃美味佳肴，穿绫罗绸缎，弄些管弦钟鼓之音，翩翩起舞，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那些人日子过得像神仙，白白胖胖，干干净净，肚皮上有两尺厚的肥油，那美味不是这些荒村野人能比的……”
“真是快活赛过神仙的日子啊！这些人每日劳作，风吹日晒，又黑又瘦，那些城邦中的达官显贵什么也不用做就能过神仙般的日子。奇怪，真奇怪……”黑熊精小声嘀咕着，灰鼠精没有回答他，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屈陆对他点点头，道：“我只是说了冰山一角而已，如果我等占了人类城邦，我自当和诸位共赏繁华。”
灰鼠精问道：“能占据人类城邦是好事，不过，人类小城邦中有守军五千，大城邦中守军数万，恐怕我我等看不到城墙便会被人类打的落花流水，如何能占据城池呢？”
屈陆道：“人类的军队浑身钢铁，又有能射五百步的强弓劲弩，精钢打造的刀枪剑戟，我等不要说攻下一座城池，挨挨边都会被射成刺猬！”
刺猬精抖了抖身上的雪，继续听屈陆说：“不过，现在天下大乱，我听说驻守北方边境的黑骑军已经被抽调走大半，被派遣追杀无尘者和流亡的太子，北方世界的妖兽又蠢蠢欲动，黑骑军又调遣兵力增援边境，大铭北方一百余座城池的城防空虚，只要我等齐心协力，不废吹灰之力便可夺取一两座城池，到时广招天下妖族，夺取仙宝，我等便是人间的神，驱使人类，如人类驱使牛马，我等可享万古的人间富贵，再不怕天界雷电，人间刀兵，地府阎罗！”
屈陆说的这些似乎很难实现，却似乎唾手可得，众妖都沉默不语，直勾勾的盯着房脊上的屈陆，如观天上神明。
“尔等若有愿随我征战者就留在此处，若不愿者就此别去，趁风雪不急，速速赶往建业拜那封神榜吧。”
众妖互相看了几眼，细碎嘀咕半晌，都已有了计较，犀牛精率先道：“我等愿拜你为大将军，请大将军带领我等攻城略地，广招四海妖族，攻下四仙之地！”
屈陆一挥白袖，眼神如铁坚毅：“苦难的妖族兄弟们，你们愿不愿跟随我一起征战，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风雪打在众妖的身上，它们仿若未觉，心中的怒火和欲望已经融尽了天地寒冬冷雪。
“我等愿跟随大将军征战！多会属于我等的东西！”
声音响彻山谷，屈陆张开嘴巴，吐出一颗红光闪烁的珠子，幽浮在屈陆面前，屈陆道：“我屈陆愿以妖丹起誓，我屈陆绝不辜负诸位期望，要带诸位荡平四仙之地，夺回那些本就属于我等的东西，若起半分异心，宁愿受虫噬妖丹之苦！”一颗散发着橙色光辉的小虫出现在屈陆手中，屈陆将其靠近妖丹，那小虫扇扇翅膀，飞进了他的妖丹中，随后，那妖丹也慢慢化作橙色，微微闪耀，随后妖丹又再次飘进他口中。
众妖看的清楚，那橙色的小虫不是别的，正是喜食内丹的丹虫，屈陆以次起誓，若不违背还好，若违背誓言，妖丹便会被丹虫噬咬，直至破碎。妖族皆修妖气，修行皆在妖丹内，一旦妖丹破碎，万事皆休，可见其决心。众妖也都被屈陆慷慨所感染，一齐大喊：“我等誓死跟随屈陆大将军！”
雪落纷纷，天地间一片苍茫之色，屈陆带着五百小妖，各自借遁往北方赶去。
众妖用遁法行了一夜后，便开始步行，一路上又招揽了不少小妖，队伍浩浩荡荡足有一千多妖众。由雀精作斥候，不断报告前方情况。因突降大雪，北方世界凶悍恐怖的野蛮人缺食少穿，一定会成群结队的四处劫杀，包括深山中。
那些野蛮人长着黑熊一样彪悍的体型，由于体型太过庞大，甚至没有适合它们骑的战马，又长着野猪一样的獠牙，凶残嗜血。武器大多是三四十年的整木做成的狼牙棒和铸铁阔刀，立起来比屋脊还要高。
没有谁不怕成群结队的野蛮人，更害怕成群结队的，饥饿的妖兽，恐怖的破坏力能轻易毁灭一个小国，如果屈陆带领的这千名小妖与它们在野外遭遇会被它们啃的骨头都不剩。
屈陆有时也会感叹，当初大铭皇帝是如何带领人类军队重创这样恐怖的妖兽，以至于四十多年过去，野蛮人和妖兽还对大铭的军队有所忌惮，武功之强盛不是妖界能匹敌的。
山雀静化作半人形，呼啦啦收起翅膀，落到地上，它的上下喙被冻在一起，虎精用火把烤了好半天才能掰开它的嘴。
它哆嗦道：“将……军，前面有一人类城池！”
屈陆忙问道：“叫什么名字？”
山雀静道：“不……不……知道，不……不识字。”
屈陆点点头，让它归到队伍中。
半山处，只看到山下一条宽阔的大路，路尽头一座城镇夹在两山之中，看城墙森严壁垒，城头军士披挂黑盔黑甲，强壮威武，斜跨强弩硬弓，手持长戟立于城墙之上。城门上刻着三个大字——钟离城。
灰鼠精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啮齿，眼珠转了又转，道：“将军，前方是钟离城，人口过不过三五千，城墙高三丈八尺，虽是边塞重镇，不过仗着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不仅没有护城河，城下也没有布防，不过据属下所知，近来时常有小股野蛮人骚扰边关，加上大铭朝中内乱，这些守军虽处于戒备状态，可军心并不安稳，至于守军的数量……属下还真不知，不过，就如将军昨日所言，如今非常之时，这里应该不会有太多守军。”
屈陆点点头，道“这座城池虽小，却靠近首阳山，地势高耸，背靠山林，进能俯瞰边北百余座城池，退又有无边大山老林，人类军队不擅林中征战，我等进退自如，就攻占此城！”
他又唤过鸢精，吩咐道：“你飞上高空，前去查看钟离城城内兵力和布防。”
鼹鼠精听后跑上前来对屈陆道：“将军，我擅用土遁，不如让我遁入城中查看各处细节岂不更好？”
屈陆摇摇头，道：“人类在修筑城墙前，都要在城墙起处虐杀数百人，然后请练气士用术将那些冤死之人的魂魄封印在城墙之中。你若是用遁法入城，穿过城墙之时，必会有恶鬼拦路，若不肯回头，便会被恶鬼分尸。”鼹鼠精听后缩回脑袋，不敢再说话。
鸢精现出原形，煽动大翅向远处的钟离城飞去。千名妖众就在风雪肆虐的长林中各自隐伏，等待鸢精归来。
许久之后，鸢精才缓缓飞来，一头跌在地上，片刻后化成半人形，他的胸口插着一支羽箭，还在不停地流血，屈陆皱起眉头，帮他拔出羽箭，问道：“怎么回事？”
鸢精忍痛道：“将军，这城中守军这座城中有守军二百左右，不过……这儿的守军是大铭最精锐的黑骑军啊！武力强横又装备精良，城墙上架着巨弩，滚木礌石堆于城头，山头堡垒热油烧的滚烫。我在风雪里飞掠城中，刚要返回，城中守军便已经发现我是妖族，而不是普通的苍鹰，一个弓手搭箭便射在我心口，多亏近日风雪大，不然这一箭定要射爆我的脑壳！”
屈陆看着手中的羽箭，上面的血液已经被冷气冻结，对鸢精道：“知道了，你先去疗伤。”
鸢精心有余悸，连连摇头，退下后祭出妖丹疗伤。
灰鼠精听完蹭了蹭爪子，担忧道：“将军，我看我们还是去攻击其他城池吧，黑骑军的名声无人不知，当初就是黑骑军击退了北方世界的妖兽和野人，又在长城边境阻挡它们几十年，可以以一当百，其凶猛实非我等能够匹敌，若是普通的守军我们还可一战，不过这黑骑军……还请将军三思。”
屈陆脸上现出一抹冷笑，转身道：“你知道妖族为什么缕缕受挫于人类吗？”
众妖听到此处都不答话，一旁的猛虎精眼望若隐若现的钟离城，道：“皆因我等惧怕火焰，不能像人类一样锻造坚固的铠甲和锋利的兵器。”他露出埋在掌中的利爪，似乎对此并不满意。
一旁的断角犀牛精冷笑一声，对虎精道：“丧天彪，你几百年来不修外器，只炼你那双爪子，削铁如泥也不在话下，会惧怕凡人的兵器？我看你只是没脑子而已！”
虎精丧天彪听后龇出利齿，道：“你这个残废也敢笑我？我听说你这里几百年也不修外器，专炼一身皮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今日你我就见个分晓，看究竟是你的皮甲结实还是我的爪子锋利！”
二妖怒目相视，眼中似要喷出火焰。虎精有千斤之重，犀牛精更甚，二妖都心怀暴怒，行动间间树林摇晃，地上积雪都被震离地面，众妖赶忙后退。
屈陆命令道：“我令你们立刻归位！”
二妖火气正盛，哪肯听屈陆言语，今日不拼的你死我活怎能轻易罢休？二妖咆哮一声，如两辆巨型战车，轰然撞在一处，虎精牙尖爪利，爪爪想掏犀牛精皮甲不硬的腹部，但犀牛精怎能轻易让他掏到，虎精连续几爪，只钉在犀牛精的背上，好似钢钩打铁板，只拽出一趟火星，犀牛精毫发无伤。犀牛精身强力大，想用残角冲撞虎精，虎精身法灵活，一跃躲开犀牛精的冲撞。犀牛精这一撞没撞到虎精，撞向了前方的山壁，山壁上石裂雪崩，大地都跟着颤抖。
二妖一攻不成，又转身斗在一处，众妖都不敢向前，怕他们发起疯伤到自己，周围树木被二妖利爪钩断，牛头撞断，一片密林在二妖的争斗下树木所剩无几。
屈陆看二妖缠斗不止，突然目露寒光，发出一声龙吟，蓦地，他身旁刮起一阵旋风，无数雪粒被卷上半空，一阵白色雪雾弥蒙，掩盖住众妖的视线，众妖纷纷催动妖丹，抵御这股恶风。他们看到雪雾中似有蛟龙隐现，一瞬间又消失于无形，随之消失的还有刚刚那场突然的疾风暴雪。
待雪纷纷落下，雪雾褪去，众妖才敢平复妖丹，向前中心望去，刚才的恶风只刮了一阵，这片山林却像被千军万马踏过一般，除了大小妖精立足之处，已无完整之地，树木倾倒，土地翻裂。适才还凶猛暴躁犀牛精和虎精都倒在了地上，屈陆站在中间，点点雪花落在他肩膀上，好似一座雪砌的雕像。
“知道妖族为何缕缕受挫于人类了吗？皆因我等始终一盘散沙，不能聚成一团，使得人类能把我们隔绝开来，逐一捕杀，你们真的是怕人类的火焰和钢铁吗？如果把刚才用来争斗的力量和勇气用来攻城，现在城门已破！”
犀牛精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不发一言。
虎精听到这番训斥后却越发恼怒，骂道：“你这赖皮蛇，还轮不到你训我！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妖受你花言巧语蛊惑叫你‘将军’，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将军’了？我在山中为王时，你这小蛇还不知道在哪个土坑里藏着，现在胆敢命令我？你们这些砸碎平时看到军兵像兔子见了鹰一样，也不知这蛇精今天给你们灌了什么迷幻汤，竟然想攻占黑骑军驻守的城池，真是不自量力！不想死的现在就和我一同去建业拜封神榜，会阿丹，人肉随便吃，杀死无尘者后还能封神，如果听他的话，最后只会让黑骑军播了你们的皮，然后砍下脑袋用麻杆穿成一串立在城外风干！”
虎精朝屈陆冷笑一声，转身就要走，他这一走不要紧，一千小妖中的三四百小妖都呼啦啦移动脚步，要跟着他一起走。
屈陆的瞳孔不停变换着颜色，背对着虎精，冷冷道：“你，不能走。”
虎精停下脚步，回过身，露出虎爪，看着屈陆的背，反问道：“我走又怎样？”
“我已经发下毒誓，若不带诸位攻下四仙之地就让丹虫噬我妖丹，你若就此走了，妖心涣散，必然不能成事，到时我妖丹不保，恐怕会有性命之虞。所以不能走，你非要走的话，我只能让你死在这里了。”
话一出口，虎精虎躯一震，怒道：“看看谁先死吧！”他语毕伸出利爪，张血口就朝屈陆扑咬而去。
屈陆急转回身，吐出一团黑色的毒液，在空中如一张黑色的大网，泼洒在虎精的身上。
被施了毒的虎精不再似刚才那般凶猛，眼中的戾气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用法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逐渐衰败的身躯和站在他前方，眼中冷冰冰的屈陆，看着自己逐渐变回原形，内脏如有火在焚烧，身上似有万只虫蚁在噬咬，四肢和毛发渐渐脱落，骨肉骨肉分离，溶解成一滩脓水，被寒风略过，渐渐成冰。
小妖们绝没听到过如此凄惨的叫声，也没见过如此凄惨的死法，吓得呆傻在当场。
“要走，就和他一个下场！”屈陆擦了擦嘴边的毒液。
林中一片寂静，在没有妖精敢挪动一步，过了一会儿，灰鼠精突然道：“我等誓死屈陆将军！”零零星星的声音在林中响起，缓过神来的众妖也一同跟着喊道，声音灌满大山。
屈陆环顾百余妖兵，难掩心中热血，茫茫大地荒凉苛虐，莽莽群山雁鸟飞绝，他努力压抑沸腾高涨的情绪，高声道：“今日，我等不论道行、族群，皆为平等而战！皆为未来而战！为永生赴死，为不死杀伐！尔等可以在巢穴中等待痛苦和死亡，忍受无尽的黑暗与困惑，也可以在战场上为明日流干最后一滴血！”
他眼神威严凌厉，扫视众妖：“可尔等，没有向高高在上的天庭和那些自私的众神屈服，你们将得到你们应得的一切！洗刷本不该属于你们的耻辱！”
“蓬莱的太平丹，北海的宝流藏……”
他压低声音，似乎是在对自己说：“还有这混沌的天地……皆从山下那座城邦开始属于我！”
城中的守军听到山中碰撞之声爆起，树木倾倒，风雪如尘暴，过一刻又听有野兽凄惨哀嚎，再过一刻，又听喊声如雷，守军早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有士兵将城头的弩炮架好，对准不远处的山林，五十名弓箭手搭箭对准城下，又有五十名弓箭手搭箭对准半空，其余数百军兵都刀枪出窍，严阵以待。
城头上一个校尉对身边一名军兵道：“林中不是塞外妖兽！”
“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