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清晨。
天色逐渐明亮起来,但并非特别明亮的那种,一面有城墙挡住的缘故,所以纵使有阳光,也伴随着薄薄的巨大阴影,整个盖下来,让知守殿里灰沉沉的。
殿内,图上山河之间,位于会稽县边缘,与阳东县交界的位置,一个名为紫阆的村落上空,正有黑雾飘落。
“真是一刻都不让人安歇啊!”楼客生叹了一句,最近几日,鬼患出现的次数与往常相比,明显要多上许多。
他转身,拍了拍李小白的肩膀,说道:“嘿,把酒醒醒吧!”
李小白打了个激灵,身为酒剑仙的传人,在一定程度上,喝酒即为修行,他是很难真正醉酒的。听到楼客生的话后,不过片刻功夫,胖呼呼的脸颊两侧,那抹红晕悄然褪去,浑身的酒气亦消散得一干二净。
拍拍肚皮,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李小白抹了抹嘴,问道:“阿生哥,咱这就动身出发吧?”
楼客生摇头,他在观察山河图上黑雾飘落的情况。
鬼患的等级依照黑雾的浓散程度,大致分为甲乙丙丁四等。紫阆村上空,黑色的雾气萦绕弥漫,象征的是丙等鬼患,可随着楼客生目光的凝视,又有黑雾逐渐聚集过去……
“这回可不是伥鬼、僵鬼之类不堪一击的喽啰了,是疑似乙等的鬼患啊!”楼客生喃喃,话音未落,看向李小白,又道:“你当真要一起去?”
李小白一只手抓紧衣角,另一只按在腰间的酒葫芦上,小眼睛眨着。
在会稽县与临近几县的镇守中,他素来以最怯战而闻名。
“咳,阿生哥,你也晓得我胆儿小,跟你说句老实话吧,我挺怕死的!这不是好像有无极的人要搞事嘛,亚明哥与青霜姐又不在,这几天我老觉得暗中有人盯着我,待在蓟阳城里不安全!思来想去,还是跟在你身边好些……”
“根据山河图上的显示,我要去处理的可是乙等鬼患。”
“诶呀,就算是乙等鬼患,这不有阿生哥你顶在前边嘛,我跟着去,就给你打打下手啦。”
“还是我独自去吧,你与锦婧守好蓟阳城,万一有事便用讯鹤联系我,我尽量早去早回。”
阴影随着朝阳的升起而移动,有一缕阳光照下来,楼客生一步迈进阳光里。
“阿生哥,等等!”李小白喊道,正想要追上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转过头一看,只见薛锦婧仍穿着黄衫,正静静看着他。
“帮我照顾下小七和嫫嫫!”楼客生的喊声传来,人已经几乎看不见了。
“好嘞!”李小白一跺脚,只能朝他离开的方向喊,“一定要快点回来啊!”
身后,薛锦婧一步又一步,慢慢走过来。
“昨夜,去哪儿喝的酒呢?”
……
……
从知守殿出来,楼客生并未即刻前往紫阆村,他本想在城中买些干粮,才又想起自己身无分文,在大街小巷转悠一圈后,他往无常殿走。
无常殿前的空地上,矗着一尊青铜大鼎,鼎内烛火旺盛。
黑无常柯芈芈在青铜大鼎前烤地瓜,她将捡来的柴禾拾掇成一堆,放在脚边,挑出一根比较粗的干柴,丢到身前的火堆里。
“叭唧。”有火星溅出来,柯芈芈双手拄腮,盯着燃烧跳动的火苗,好一会,喊道:“桃桃,柴禾不够了,你快去找些来,这点火,地瓜会烤得半生不熟的。”
“嗯。”白无常栗桃桃挨着坐在一边,背靠大鼎,怀里抱着虎魄刀,一脸痴相,他只应了一声,就一动不动了。
“栗桃桃!”
柯明明推了推他。
“你给我起来!”她又叫道,“你追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可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你说你痴迷于兵器,但更在意我!”
“嗯……”
“快起来!把这大刀扔掉,今天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嗯……”
柯芈芈满脸通红,不知是被火焰烧的,还是气的,她鼓着腮帮子跳起来,正要去捡柴禾,就撞见走进来的楼客生。
“阿生,你来的正好,帮我把火烧得旺些。”柯芈芈道。
楼客生屈指一弹,天地灵气中的火之力随他驱使,涌入火堆中。
“不够不够,再多一些,再多一些!”
楼客生闻言,探掌按下,“轰!”烤着地瓜的火焰顿时往上拱,熊熊燃烧着,几乎与青铜大鼎一样高了。
靠近坐着的栗桃桃吓了一大跳,“啊”的一声滚到一边,怀里还抱着虎魄刀,站直身子后,白了一眼楼客生,低头先开口道:“刀可不给昂,等我研究透彻了再还你。”
“我不是来要刀的。”楼客生说明来意,他昨夜思索战斗的方向,故此想来问询,是否能将虎魄刀拆卸下来一部分。
“你竟然想把它拆掉!”栗桃桃瞪圆眼珠子,连退十余步,虎魄刀被他拖在地上,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且不说我没有这样的能耐,就算有,也绝对不会做的!”他又神经质般念叨一遍,“你竟然想把这样的刀拆掉!”
“虎魄刀,非比寻常吗?”楼客生疑问,抽骨化刀,成刀的经历虽然颇为离奇,可这把巨大无比的骨刀,除去锋利与沉重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异的地方。
“刀里仿佛藏着一个声音,而且我感觉,它在排斥我。”栗桃桃说道,但更多的,他也说不上来。
楼客生不由得想起山神。
又聊了一会儿,黑白无常便知晓楼客生将去处理乙等的鬼患。
“要去斩鬼的话,刀你就先带走吧。”栗桃桃道。
楼客生拒绝,“不用,我又不擅于刀,而且实在太重了,带过去反而算是累赘。”
“地瓜烤好咯!”这时候,柯芈芈嬉笑着,只见逐渐熄灭的火堆深处,有十来个焦炭一样的椭圆状物体,“啵”其中一个裂开,露出里边嫩黄的肉,诱人的香气随之飘出来。
五指朝掌心一握,楼客生操控着大半地瓜飞起,放到自己随身的小空间中。
“刀留给你,地瓜我就带走了!”他逃也似地离开。
“喂,你别跑,别跑!”
“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