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闻声望过去,只见穿的跟花孔雀一般的花一笑,带着个也穿的花花绿绿的小厮花木易,慢悠悠地朝着这头走来。
林间落嗤了一声,端起花茶喝着,全然没有招呼的意思。
傅梨骼也是,瞥了眼花一笑,便抿了口茶水润喉,话说的有点多,嗓子疼。
解棠知不认识他,跟着不说话。
花一笑耸了耸肩,十分不见外地就要挤在傅梨骼旁边的位置坐下,却被解棠知抢先,无奈只能坐在傅梨骼对面。
“阿梨说的不错,不过我这,消息倒是比你们更全一些。”花一笑率先开口,有些漫不经心,“席甄戌时回家,席家却是亥时才出来寻人,这就有意思了,我便派人去查了查。”
傅梨骼抬眸,示意花一笑继续说下去。
花一笑也不卖关子,把自已知道的全说了出来:“其实,席甄他爹酉时便要派人来寻席甄,却被张氏给拦了下来,张氏跟席老爷说,席甄跟她报备过,要去惊月轩玩,会晚些回来。
席老爷问清原因之后,才知道你弟弟和他女儿是同窗,对你弟弟有些心思,所以就不管小辈的事了。最后被张氏缠着,在床上打了一架忘了时辰,等到亥时才发现女儿没回来,匆匆穿上裤子就派人去寻。”
美色误人。
“强要了小姑娘的那个中年男子,是张氏一手安排的,丫鬟和下人听她的拿钱做事。”花一笑捡起一块花糕塞进嘴里,“而且,张氏也是拿钱做事,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然后又像是怕她们误会一样,花一笑又说了一句:“我还特意去查了查,这席甄的确是席老爷和张氏的血脉,亲的,亲的不能再亲。”
亲娘为了钱,卖了自已的女儿。
气氛冷了下来。
最后是林间落起身说道:“阿梨,这件事交给我,我替你摆平。”说完下意识地看了眼她的手,喃喃道,“你的手,不是用来处理这些肮脏的。”
席夫人这般收钱做事,连自家女儿都能卖,不一定只是为了钱,背后的那个人不能小瞧。
这事和惊月轩扯上了些关系,多少会寻些站不住脚的理由上门闹,抹黑惊月轩。
傅梨骼正欲拒绝,却被花一笑抢先:“阿梨,这件事交给林间落,张氏背后的人连我都查不出,来者不怀好意,我不能将你推到刀刃之上。”
连花一笑都查不出的人,到底会是什么背景?
花一笑的昼花鸣,明面上是青楼,可她知道,昼花鸣里的女子全是武功极高的杀手,她们只听从花一笑的命令,在各地布网收集消息。
可以夸大说,花一笑都查不出的消息,便没有第二个人还能查出。
“阿落,也不该在刀刃之上。”傅梨骼淡淡道,“冲我而来,我又何惧之有?”
花一笑明显有些不甘,愤愤地看了眼林间落,不再说了。
林间落有些怔愣,沉吟许久,不容拒绝地轻讽道:“傅梨骼,谁稀罕你的好意?这事,我林间落管定了,我倒要瞧瞧,谁胆子这般大,敢碰我的人!”
若是先前,林间落还有些无所谓,觉着不过是别人的事,提了桶脏水往惊月轩倒,她可管可不管,左右没人能欺了傅梨骼。
她说要帮她摆平,只是觉得席家恶心,不想让她去碰那东西。直到花一笑说,他查不出来背后之人,她才有些慌了。
会是那日在街上看见的那人吗?她知道,不是。这些人多少怀着目的接近傅梨骼,却不至于干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唯有背后还存在她不知道的人。
那人,来势汹汹。
是最可能伤害到傅梨骼的人。
她怎么能容得下,自已人被那等阴险狡猾之辈算计,尤其是傅梨骼,谁都不能碰她!
甩下这话,林间落便离去了,背影颇有一股坚决的意味。
傅梨骼眉心蹙的更深了。
她不爱管事,什么时候身边出了些事,都会被林间落轻易地处理掉,这么多年来,即使自已对她不冷不热,算不上多亲近,可她不知怎的,那么一朵尖刺美艳的花,愣是眉都不皱地替她揽过所有麻烦。
她也问过她,为什么对她好。
她讽道,傅梨骼你少自作多情,我只是看不惯那些人的卑鄙罢了。
林间落将她护的很好,一些阴暗的事还不等傅梨骼得到消息,她便一个人替她摆平了。即使她被旁人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女人,她也只是笑着折断那些人的手脚,叫人不敢轻视她。
林间落,是个狠女人,却对傅梨骼好的不能再好,没有目的地对她好。
哪怕是刀尖上舔血的花一笑,也不得不佩服这个比他小了好几岁的姑娘,手段之果决。
花木易抬眼小心翼翼地窥着林间落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总觉得林姑娘对傅姑娘,有些不一样。
这般说来,倒是有的自家主子头疼了。
他隐晦地藏了丝愉悦的笑,看着花一笑的背影,久久没有挪开眼。
“阿梨,你别多想,这事交给林间落即可,她要操这心便随着她呗。”花一笑看了眼低着头的解棠知,“你倒是护短,前几日在街头那般护着他,我还以为你养的是个妹妹,而不是弟弟。话说,他跟你很像。”
解棠知听此,抬头看向花一笑,却不巧目光对上他的小厮花木易,那弓着背的小厮朝着他腼腆一笑。
是个很爱笑的人。解棠知想着,挪开了眼,看向自家阿姐。
傅梨骼不欲多说,下了逐客令后,拉着解棠知去书房。
花一笑怔怔地望着两人的背影,目光停留在那傅梨骼拉着解棠知的那只手,他有些发愣,直到花木易不停歇地唤着他,他才回神。
他笑了笑,眼底却没有笑意:“木易,你说阿梨拉着的人,是我该多好。”可是我在妄想着什么呢。
花木易怯弱地望着自家主子,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他知道的,自家主子很喜欢很喜欢傅姑娘。
哪怕全天下的人都以为那是假的,可他陪了他那么久,又怎会不知,自家主子心心念念着的只是傅姑娘。
可是啊,主子不敢让傅姑娘知道。
因为有些事,他不想去骗她。
花木易有些想不明白,主子干嘛吃一个小孩子的醋呢?那人是傅姑娘的弟弟,拉了下手又怎么了?
他不太懂,亦步亦趋地跟着有些失落的主子。
“阿棠,你怎么看?”傅梨骼淡淡地看着解棠知,等他回答。
解棠知摇了摇头,有些迟疑:“阿姐,哪怕是血脉相连的至亲,也能下此狠手吗?”他以为只有自已是特例,是不幸的那类人。
不被父母怜惜。
“在绝大的利益面前,谁也不能说谁是圣人。”傅梨骼轻道,“阿棠,人心难测。”
“所以阿姐便学会了那些手段吗?那些不堪的卑劣手段……”解棠知看着她,“不然,为什么会怀着恶意去揣测真相?”
傅梨骼沉默,避开了他的目光。
解棠知便是不看她了,低着头闷声道:“阿姐,以后便让阿棠来为你做吧,你不喜欢的事,谁也不能逼你。”
“你怎知我不喜欢?”傅梨骼冷道。
解棠知笑了:“我知道。阿姐从来都不喜欢去怀疑别人的用心,从来都不喜欢背地里阴人,你清风霁月、冰壶秋月,哪容得下污秽与卑劣。”
“所以这些事,阿棠会为你做。”因为啊,所有人都看到出你的喜恶。
“解棠知,傅梨骼没你们想的高尚。”傅梨骼掩了掩眸中的苦涩,“我从来,都没拒绝过。”
即使记不太清以前的事,可她仍然知道,以她的性子没人能逼得了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傅家人是对她寄予厚望,六艺琴棋,权谋城府之术,她各个学的精辟。
可她不是被逼的。
她隐隐记得,以前还在傅家时,经常待在一个小宅子里,常年面对不同的老师,常年学习不同的东西。
每当她精通一样东西时,就会有新的老师过来,询问她要不要跟着他学。
她从未拒绝过。
来者不拒,谁要来教她,她都不拒绝,只要有实力就可以当她的老师。
所以啊,在解棠知问起她快不快乐时,她没办法回答,她是真的不知何为快乐。
兴许,卯足了劲学习那些东西时,她是不讨厌的。
但也不喜欢。
就像她不喜欢吃一样东西,但她却会吃进肚子里。
她不喜欢那些令人厌恶的算计,可她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傅梨骼连自已都不懂自已。
次日一早,傅梨骼难得没贪床,早早地行过早饭,正准备出门。
解棠知瞅见了,好奇问道:“阿姐要出门?”
傅梨骼点头,回道:“去席家。”
那就是去看望席甄了,虽说席甄遇害与他无关,但多少是因为自已才逗留在外不肯回家,如今出了这等事,令他也有些愧疚,于是便开口道:“我也去。”
傅梨骼却是没一口答应,微微蹙眉,缓缓道:“若你去的话,我便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