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稍高的时候,阖府起迟的仆人总算将新一日的筹备工作虽仓促但依然有条不紊的做了完备。
这其中就包括负责打理花姝院的绿萝。
她醒来时已快日上三竿,看到天色,被吓的花容失色,惊叫连连后,才发现自己周身像是浸过水般无一处干爽。
等她茫然无措的下地,去到里间找寻孟景初,却遍寻不到时,那种茫然无措瞬间升级为了惊吓与恐慌。
直到看到孟景初从院中走回屋内,她才像是被抽干了精神般满眼泪光、可怜兮兮的瘫坐在了地上。
“怎的,姥姥我不过醒的早,见你睡得香,便去院子里转了转。怎才一会儿工夫,你便这般涕泪横流了?”
孟景初佯装惊讶,但显然因为太过浮夸有些不大成功。
幸好绿萝心思不深,看见她出现已是谢天谢地,旁的自是全然顾不得理会。
“小姐,小姐,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还以为.......”
坐在地上的绿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头一次像一个正常的十四岁少女般显露自己真实的情绪。
“以为什么?”孟景初继续表情夸张的茫然,然后才像是刚发现般捂着嘴看着湿哒哒的绿萝讶然,“你怎得全身都湿了?”
她快走几步,将绿萝从地上扶起,安顿手脚仍然虚弱的绿萝倚在软塌边休息后,这才佯装着环顾四周。
“呀,原是窗户被吹开了,想是昨儿风雨太大,这才令你遭了殃,歇会儿快去梳洗换装,别着了凉。”
说着,她走到窗边将被陆九恶作剧折腾开的窗户阖紧。
“也是怪姥姥我,刚刚路过出去也没看仔细。”
“不怪小姐的,是奴婢不尽职,守夜还敢睡的这般沉。”绿萝缓过情绪,听孟景初这般说,连忙撑着塌站起了身,冲着孟景初自责的跪下。
“怎的还跪下了,本就不干你的事。”孟景初被她举动惊了惊,赶忙走过去再度扶起她,有些心虚的说。
“可是,小姐.......”
“好啦,你既然好了,就赶紧去梳洗,一会儿也好来伺候姥姥我梳妆,今日,我要出门。”
孟景初打断绿萝还要出口的辩驳,干脆将其半扶半拎送出她的房门,看她一步三回头朝自己所在的屋子行去,这才松了口气。
等绿萝收拾妥当来到卧房,只见孟景初已再度爬上床睡起了回笼觉。
绿萝知她昨夜定是睡得不好,也就没去叫醒她。
虽不知她家小姐准备什么时辰出去,但在孟景初身边一年,她知她家小姐为人虽看起来散漫,但主意极大,定不会因着睡觉而误了自己正事。
所以她干脆去做别的事,收拾被雨水打湿的软塌,整理她家小姐今日要出门的行装,顺便吩咐厨房端来今日早膳。
等送餐的丫鬟过来,她才知晓,不只是她,孟府上下无论主子奴才皆都晨起的迟了,就连一向起大早的主母孟夫人也才刚刚用完早膳。
“确是古怪的紧,这一人起迟还好说,这阖府上下都起迟也是头一回见。”那厨房的小丫头到底耐不住,和她碎嘴道。
绿萝这也才觉出古怪来,联想起刚才孟景初的举动,心下突的有了几分了然,可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孟景初行止怪异也非一日两日,今日之事若说与她相关也非奇事。
而且她与这位小姐相处也算有些日子,也大体知其品性,若非有不得已的理由,她家小姐并非随意害人之人。
不过除她之外想是孟府其他人并不知晓,于是她相当谨慎的没与那丫头提及孟景初早醒之事。
只有些许严厉的对那丫头说,“夫人定下的规矩你倒是忘了,再碎嘴小心我告知你头上的嬷嬷。”
那丫头吐吐舌,蹦跳着走远了。
绿萝在原地,瞧着那丫头的背影摇了摇头,刚要转身,不想院墙下的阴影里突然走出一人,她手里拿着把笤帚,身子抖若筛糠。
“我看到了,绿萝姐姐,今早的事我看到了。”
竟是洒扫的丫头—
兰苕。
“阿姊,阿姊,在不在,在不在?“
正在这时,一个有些生硬嘶哑的声音从院外由远及近的传来。
绿萝下意识向院门口看去,只见一人衣衫凌乱、慌慌张张从院外直直闯了进来。
“景彦少爷,您怎得来了?”
绿萝惊异非常,也再顾不得兰苕,忙忙迎上。
“我阿姊呢?在不在屋里。”
来人正是孟氏夫妇嫡子,也即孟景初的亲弟—孟景彦。
他不过十三、四岁,正处于变音期,身形却已颇高,只不过因了年少,尚有些清瘦,一袭豆青色长衫裹在身上使他的身材看起来越发单薄。
他显然也继承了孟氏夫妇的好相貌,生的唇红齿白,浓眉大眼,且颅顶浑圆,太阳穴略略突起,更给人以聪明伶俐之感。
约莫跑的太急,他长衫斜襟上的盘扣开了几颗,腰带已经松散,半挂在了在腰间,穿发而过的抹额松松垮垮,已快遮了那双葡萄眼。
说起来,孟景初那双眼确是与眼前少年有几分相似的,都是圆溜溜,黑漆漆的鹿儿眼,让人无从怀疑两人之间紧密的血脉相亲。
他见绿萝不答,便一把推开她,大步向着孟景初的香闺方向走去,看来是要硬闯。
绿萝被推的后退了几步,强制站稳后,又赶忙拔腿追了上去。
“少爷,少爷,小姐在睡着,您不能进去啊。”
可惜已是来不及。
“啪”
房门已被少年大力推开了。
“噗通”
“少爷!”
还没等绿萝上前,下一秒,那少年的身子已斜飞了出去,掉落在了花坛边上,摔了个狗啃泥。
“哪里来的登徒子,姥姥我的屋子也敢硬闯。”
屋里睡意朦胧的的孟景初似本能般察觉到危机,刚刚恢复的灵力也无收敛,倾数而出。
幸而她一向只是防御很少伤人,所以孟景彦才仅仅只是被打飞出去。
屋外绿萝探出的手僵在半空,她怎的不知晓,原来自家小姐除了古怪之外还隐藏了如此凌厉手段。
至于被嵌在花坛里,压死好些花草的少年则比之绿萝更为震惊,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去岁才突然冒出的姐姐竟有着如此强大的功力。
“吱呀”
房门再度被推开来,一只锦文绣鞋从里探出,随之响起女子的哈欠连天。
“绿萝,到底是谁来了。”
那少女一身寝衣,长发披散,垂至腰间,脸儿小巧玉白,一双黑沉带着几分怯意的眼瞳,莹润嘴唇边一眼梨涡若隐若现。
正是孟景初。
刚出房门,她便被刺眼的阳光逼的伸出一只玉手遮挡。
“回禀小姐,是少爷来,来看您了。”回过神的绿萝忙开口道。
孟景初怔楞一瞬,顺着绿萝的视线看向那花坛里已满身脏污的少年。
怎么瞧着也不像是来看她的罢。
“你是.......景彦?”
那少年也醒过了神,从花坛里一下蹿出,眼眸发亮,仿若翠玉珠宝。
“阿姊,你好厉害,可否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