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顾盼知的少女气鼓鼓刚想出口反驳,就见太子之前的厢房又走出一人,弱冠之龄,皮肤黧黑,长得浓眉大眼,孔武有力,他伸出大掌一把将她从姜玄昱身侧拉回自己后方,颇有些严厉的瞪她一眼。
随后那人摸着脑袋对着孟氏姐弟呵呵一笑,“两位,实是对不住,我这妹妹年幼无知,还且原谅她这次。”又转向孟景初,“还请孟小姐多多包涵。”
“哥哥。”顾盼知站在后边气恼的嘟嘴跺脚,还不忘狠狠斜一眼孟景初。
孟景初自认一把年纪,自然不会跟一个人类小小孩计较,于是软软的对那黧黑男子揖了一礼,宽宏大量、言辞恳切道。
“还望公子管好自家妹妹,我气量好,自然不会与她计较,但她若下次遇着更有身份的,比如旁边这位太子殿下,难保旁人也能不与她计较。”
“噗呲”却是那柳家千金,没忍住笑出了声。
话说这柳家千金名为柳云萝,也算是孟景初“成名”之前天都广为流传的奇葩。
她出生文臣世家,但自幼却爱舞刀弄枪,不爱红妆爱武装,性子随心所欲、直爽火爆,曾在十五岁及笄那年打走了四五个上门提亲的媒婆,以至于到现在已经十八岁,反倒成了无人问津的“老姑娘”。
也幸好她是家中唯一的姑娘,得父兄宠惯,自然无畏外间传言,尤是自那之后,反而更无所谓贵女身份,抛头露面,街头游走,习以为常。也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有此经历,才会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孟景初天然有一种同情之意。
而她也向来心直口快,最是看不惯任性蛮横、无脑逞能、搬弄是非的世家贵女和故作姿态、仗势欺人的贵介公子。
纨绔太子以及同他一个阵营的人自然被她归属为以上之流,何况她本就与那骄纵忸怩的顾盼知不对付,现在既看到她得了孟景初的教训,自是开怀畅快。
柳云萝这边被逗乐,那顾盼知的黧黑哥哥却是一愣,他倒没想到这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孟府嫡女居然这般牙尖嘴利,但他为人的确爽朗,先是笑着瞧了眼被指名道姓的姜玄昱,清咳两声,抱了拳正色道,“殿下不是这样的人,孟小姐还请宽心,不过,盼文还是代盼知多谢孟小姐提醒。”
居然是叫顾盼文吗?
如此文雅的名字放在他身上,还真是......
一言难尽。
孟景初弯下腰,又是一揖,欣然接受。
只见那后方娇小可爱的顾盼知,一张讨喜的鹅蛋小脸此刻已成了酱紫的猪肝色。
“孟家小姐,果然让人刮目相看,本宫这身份,恐怕在孟小姐眼里也没什么分量吧。”
姜玄昱咂摸了一下嘴,懒懒哼道,说是讽刺责备,却意外轻飘飘没什么重量,孟景初甚至从他那双和柒念相似的琥珀色眼瞳里错觉出一丝一闪而过的笑意。
“倒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我这晟祥楼竟这般热闹。”
还不待孟景初搭话,楼梯处便突然想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有人自楼梯走了上来。
“哎呀,竟是太子殿下亲临我这晟祥楼,有失远迎,实是奴家的不是。”
看到正中央站着的姜玄昱,来人捂着嘴佯装惊讶,却是一身形婀娜,饱满丰腴的女子,她年约二十五六,着一袭天青色水袖轻纱,臂上一只牙白披帛,一双上挑的丹凤眼,眼梢眉角,全是成熟风韵与勾人风情。
“许久未见,钟老板还是这般貌美,着实令我等心折。”
姜玄昱颔首,也不顾那女子大他许多,张口便是令在场诸人嗤之以鼻的轻狂浪语。
原来这便是接管了晟祥楼的钟家人——
钟淇。
本以为应是男子,不曾想竟是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
如同之前对孟景初一样,在场之人大多对钟家人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此刻见其突然现身,心内自是震惊不已,但也明白,钟淇此举恐也是看在那纨绔太子的面上。而且,看那两人互动,神色间多有暧昧,交情恐也不浅。
就连孟景初也因了自己与钟家及钟溱的莫名牵扯,对钟淇抱有了几分好奇。
她站在一旁,细细打量那女子眉眼,惊奇的发现,同为钟家人,钟淇与钟溱竟一点相似也无。
“殿下过誉,奴实不敢当,应是殿下之倾世才貌令奴心痒才是。”钟淇也不自衿,嘴说不算,身体前倾,靠近姜玄昱轻轻吐息。
本应是大胆孟浪之举,却因着她恰到好处的距离、一本正经的笑意而丝毫不显轻浮。
“哦,是吗,能得美人心痒,倒是本宫难得福分。”姜玄昱摸着下颌,笑意涔涔。
“殿下何必站在这里,还是进包厢欢酌才是,别浪费了这良辰美景。”钟淇拉开了些距离,对着姜玄昱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姜玄昱似沉溺般猛吸一口美人残留的香气,笑的更加春风得意,侧过身礼让道。
“钟老板先请。”
钟淇对他行一礼,起身后便朝着在场其他人又揖一礼,客气道。
“感谢诸位贵人大驾光临,恕奴家有事不便作陪,还望晟祥楼能令诸位宾至如归。”
说完便款摆着不盈一握的腰肢随了姜玄昱往他原来厢房行去。
作为围观群众中的一员,孟景初虽不像旁人对这两人旁若无人的姿态而感不齿,但到底也有几分不适。而身为孟婆,凡人这般的虚情假意她也有些见惯不怪,脸上自然无甚表情。
只是令她心底稍稍有些愤愤的是,这太子看来并非真的因没见过她真容而造谣生事,实则是因为这孟府嫡女的身份才睁眼说了胡话。
也不知有意无意,待两人走至孟景初身前时,姜玄昱淡着一张眉目如画的脸,突然不满道。
“还请孟姑娘让让,你挡着本宫的门了。”
孟景初一头雾水,特意转头看了看自己所站的位置。
两间厢房正中间的墙根处,离两边房门左右各差了大约两个人的距离。
到底是哪里挡着他了。
但她也不喜无谓争辩,既是人家说挡了,那让开便是。
于是,她从善如流,也不管隔了面纱,姜玄昱是否能看到,依旧保持了软糯无害的笑意,向右手边孟景彦所在的厢房毫不犹豫挪了两步过去。
姜玄昱身形却未动,用比刚才还要淡的表情看她一眼,这竟让她莫名有些心虚,赶忙抬了脚做贼般又向右边跨了大大一步。
姜玄昱这才抬起下颌,甩了袖子,啪的推门走了进去。
紧随其后的钟淇,瞧着她一脸意味深长,之后也跟着步入其间。
而守在门边的萧崇远、顾盼文等人也不用姜玄昱吩咐,便自觉准备跟上。
顾盼文还好,进去前对孟氏姐弟善意一笑,顾盼知则怒瞪孟景初一眼,又咬唇看了眼已经入内的钟淇,方才气恼不已跟了进去。
萧崇远扶着醉酒的书生也刚打算进去,就见那刚才还软榻榻无甚动静的书生突的睁开了眼。
那眼里猩红一片,对着萧崇远狞然一笑后,在他愣神间,一把推开他,大喊大叫着跑到雕花扶手旁,身手敏捷的翻了过去,然后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