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高潮已过，杆石桥附近一家五金商店依然还开门营业。刘志高带领两名电视记者闯进去，营业员一看撒腿就跑，经理一见电视镜头对着自己，连忙把门一关，把自己反锁起来，同时诉说自己的困难。记者录了几个镜头回去后，商店经理下午找到指挥部，恳求不要“曝光”，保证第二天全部搬完。某油田驻济办事处因为种种困难未能及时搬出，居委会干部找到指挥部，刘志高带着两位电视记者找到办事处负责人面前。那位负责人一看这架式，当即声明决不当反面典型，当天便带领工作人员搬进了临时找来的房子里……
呼风唤雨、推波助澜！“三家村”施展出全身解数招法，同伙伴们一起创造了城市拆迁史上的又一个崭新的纪录：经七路西段两千二百五十多户居民、二百三十多个单位、一百五十多个个体户的拆迁，只用了二十六天，比预定工期提前了三十八天！整个拆迁过程中没有遇到一个钉子户、强迁户！
历史记下这一串数字的同时，也应当记下那一张张我们熟悉的和不熟悉的面孔。
擂台上的彩虹
负债建设是个大战略，这正像负债经营是个大战略一样。一代船王包玉刚，当初就是依靠贷款租船走上发达之路的。即使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也没有哪个是在先富有了之后才建的高楼大厦、工厂企业。君不见，金元帝国美利坚，恰恰正是当今世界负债最多的国度。负债建设——建设促进发展——发展又促进建设，这是绝大多数发达国家曾经走过的路，也是我们国家将要走向发达的路。
战略是一回事，战术和战斗又是一回事。刘玉亭跑上跑下跑来了经七路拓宽工程，但也给自己跑来了一大堆麻烦，那麻烦最大的莫过于资金。东段四千五百万工程费，好歹列入计划的不过九百万，缺口的那三千六百万全靠自己去想办法。为贷款、为借钱，刘玉亭几乎踏破了各金融部门和有关单位的门槛。城建档案馆的一千万让他挖来了，公共事业局的二百万让他挖来了，供电局的二百万让他挖来了，连建委机关账号上的十八万元也让他划出了十万。这样也只是保了工程、工资，两个市政公司应挣的钱全挂在账上，两个市政公司因此欠别人的钱也全挂在账上。九一年冬天，一家运输公司急了，把状子递到法院。法院传讯，二公司经理郭世琪问怎么办，刘玉亭让人凑起七八万块钱还上债才解了围。西段更惨，三千七百万工程费包干，但列入计划的一分没有。在指挥部第一次会议上，刘玉亭说：“别的问题都没有，就是希望市长拨点钱给我还还账，再拨点钱让我把路修起来。”这一说，引得谭永青、彭元栋和在场的城建阵线的各路英雄哄堂大笑。
没有钱、背着债，工程照样得干，而且只能干好，干出第一流的速度和第一等的质量。
这——就要看两个市政公司的觉悟和本领了。
二公司干完八一立交桥后声名远扬，不仅在市里，在全省全国城建系统也挂上了号。那年评全国一级资质企业，山东推荐五家，第一批只批准了二公司一家。人家有一个最过硬的条件就是：你干过桥吗？干过什么样的桥？一本记述八一立交桥建设过程的书——《大桥在这里崛起》摆在人家面前，别的什么话也不需要再说了。这使一公司懊悔不已、有苦难言。经七路东段拓宽前，于清源让出一职，由年富力强的郭世琪接任二公司经理；一公司前任经理调离，原副经理姜书静奉命出山。别看姜书静名字文文雅雅、外表文文雅雅，却是一个精通业务、善于管理和心胸万夫的人。两位新经理同时出阵，加之两个公司又处在那样一种微妙状态，经七路西段这场戏难免就更要见出精彩来了。
更加有人一意“挑动”：经七路东段动员大会结束，两个公司各站一方，翟永浡专门走到二公司面前，说：“有你们在这儿，我就放心了。”并嘱咐身边的省市新闻单位的同志：“二公司在八一立交桥是立了功的，这一次你们要好好宣传他们。”那情景，让郭世琪和二公司的干部职工们热泪盈眶、热血沸腾，让姜书静和一公司的干部职工们刻骨铭心、盟誓赌咒。
东段被一分为二，两个公司一上来就是一场龙争虎逐。按计划二百七十天的工程，因此而缩短了四十天。论速度论道路，二公司略占上风；论管理论难度——杆石桥和山水沟的路段被划在一公司范围内——一公司又见优势；两家只能算是战了一个平手。平手不平，论技术论势力，一公司觉得战绩不理想；论干劲论组织，二公司觉得发挥得还不充分。双方摩拳擦掌，要在西段中来上个一决雌雄。
刘玉亭因势利导，干脆在西段搞起了擂台赛：全线被分为八段，由两个公司组成八个代表队参赛；指挥部门前竖起一排壁报，把各代表队的负责人、技术员和质量检查员的名字一一写明；指挥部专门组成一个检查评比小组，每隔十天评比一次，每次只评一个优胜单位；优胜单位的负责人、技术员、质量检查员披红挂彩，照片也在擂台上公开展出。如果说东段，两个公司的竞赛是在暗处或内部进行，这一次就是赛在明处，面向整个工地和全市人民了。
第一轮评比，优胜红旗被二公司所属的第八段夺走；第二轮评比，优胜红旗被一公司所属的第六段夺走；第三轮评比，优胜红旗被二公司所属的第七段夺走；第四轮评比……
工程预定一九九二年底竣工通车，刘玉亭和工程常务副指挥张俊，分管施工现场的副局长毛彦，根据姜书静、郭世琪的意见，把计划排到九月底。擂台赛开始不久，计划被提前到八月底。擂台赛进行了一段时间，计划又被提前到七月底，预计“八一”全线竣工通车！
自然，把西段如此令人惊叹的速度，全部归功于擂台赛并不恰当。还是在东段建设最紧张的时候，济南军区司令员张万年中将、副司令员张志坚中将、副政委蔡仁山少将等九位将军，就率领两千五百多名驻济解放军和山东武警总队的官兵，到工地参加劳动。西段工程进入高潮后，三千多名驻济解放军和山东武警总队的官兵，再次投入作战。前一天，张万年司令员、宋清渭政委还在北京开会。晚上返回济南，得知机关部队第二天要到经七路参加劳动后，两位中将当即决定，把预定第二天召开的军区常委会推迟，与在济的十几位将军一起开上了工地。部队指战员冒着酷暑挥汗如雨，地方群众拥军慰问热火朝天。第五天傍晚，部队胜利完成任务撤离工地时，出现了成千上万市民扭着秧歌、敲着大鼓，夹道欢送的盛况。经七路西段拓宽工程，为“全国双拥模范城”又写下了新的、华彩的一章！解放军官兵的行动，不仅有力地支援了工程建设，也使市政公司的建设者们感受到了巨大的鼓舞。
最使市政公司建设者们感受鼓舞的，还是经七路东段神速地崛起和让人眼花缭乱的变化。经七路东段建成不过半年，两边已崛起了七八座大楼，其中两幢在三十层以上。已经规划定点、正在着手建设的大楼不下几十座。按照城市规划师和建筑设计师们的要求，那些大楼或高或矮、或时髦或古朴、或中西合璧或洋味十足，将尽情展示当代都市的斑斓壮阔。就是西段尚未竣工的道路两旁，一张张激动人心的图纸也正在形成：有高达五十层的豪华型的华侨大厦；有一改往日“一家小院一个天”、实行社会化办公或生产的新型办公楼、生产楼。经七路将要建成济南的长安街和南京路，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值得建设者们自豪和为之献身的吗？
东段传来某座新建筑物剪彩的鞭炮，二十八岁的工程处副处长杨辉、张庆学等人心花怒放，不知不觉便把两天三天的任务，用一天完成了。
东段传来回民小区奠基的消息——那是市中区政府预计投资三个亿的大工程，小区建成后将是全国最大的民族小区——姜书静、郭世琪、于清源、王其坤（一公司党委书记）等人激情澎湃，半夜躺在床上也在对着墙壁，为工程上的事谋划运筹。
一公司四处处长李宣亭是山东省劳动模范，一家六口都是市政职工，四个姑娘的女婿（有的还是未婚女婿或恋爱对象）也是市政公司的人。老伴退休在家主持后方勤务，其余人马从东段开始就一直战斗在第一线上。平时因为工作不同，下班各走各的，回家吃饭也是各吃各的。那天听说省委领导人在全省对外开放工作会议上说，要在经七路沿线排起几百座大楼，使之成为济南市和山东省面向全国和全世界的窗口。他兴奋不已，特意让老伴准备了一桌酒菜，下班后又特意把四个女儿和她们的丈夫、未婚丈夫找到一起，喝了个一醉方休。据说，第二天早晨他是让老伴从床上揪起来的，直到第三天中午，有人还闻见他胡子眉毛里喷着好浓好浓的酒香。
新时期如果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算起，不过十三四年的样子；济南市城市管理和建设的新时期如果从“八七会议”算起，则不过八年时间。十三四年、八年，在前不见边际后不见边际、浩浩荡荡悠悠漫漫的历史的长河里，该是多么短暂的一瞬间和一霎那啊！但历史从来就不单单是以时间的长短为判断标准和价值标准的。平平庸庸、惨惨淡淡几十年或几百年，可以一笔带过或者忽略不计，惊天动地、烈烈熊熊几天或几小时，可以浓墨重书铜雕铁铸。中国改革开放的十三四年，济南市重整山河再造乾坤的八年无疑属于后者，属于几天、几小时胜过几十年、几百年的那种时刻。
济南的建成现代都市的梦想，中国的城市化亦即现代化的梦想，还仅仅是开了一个头，更加辉煌或许也更加艰难的时刻还在前面。当我们为这部作品呕心沥血时，小平同志南巡讲话为中国的改革开放，也为中国的城市建设鼓起了一路风帆。
一个星期天上午，在经七路西段工程指挥部，我们与谭永青、彭元栋不期而遇。其时，他们刚刚从南方考察一圈回来。
“出去看一看太受启发啦！”谭永青用他特有的厚重粗亮的声音说，“佛山市向外商出让两千亩土地，分管副市长手里就握着二十个亿！如果有那二十个亿，济南市会是个什么样子啊！咱们现在首要的问题还是要解放思想！思想解放了，济南市的现代化和城市建设，一定会有一个更大的飞跃！”
彭元栋则向我们描绘了一幅动人的图景：明湖路开通在即，那是济南又一条东西贯通的主干道——经一路拓宽开建的第一步；纬六路正在紧张规划，那将是穿越铁路、横贯市区南北的又一条主干道；火车站、回民小区、科技城建设全面铺开的同时，一座二十五万平方米的大型商业城正在紧张筹备，一片华侨新村和几个宾馆大厦，已与外商初步达成了开发意向，海外资金和全国各地的资金也正在大批引入……
更可喜的是从济南市委、市政府到城建战线各部门，老将犹健，新将却已崛起或正在崛起。翟永浡出任山东省政协副主席后仍兼任济南市委书记，李启万、庄庆臣、孙常印、张福山、谭永青、彭元栋等仍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郭元祥、李长河、陈玉璋、吴乃田、刘玉亭等或者已经退出一线或者即将退出一线，但都在顽强地创造着新的业绩，而何连生、李凤美、董承铭、程焕朋、孙光毅、孙景浩、李华斌、孙启胜等正义气风发，攀登着新的高峰——回民小区拆迁，市拆迁办与市中区密切配合，又创造了四千一百六十四户（其中百分之七十五以上是回民）十八天内拆迁完毕的新纪录。还值得一提的是，四十六岁的济南市委副书记谢玉堂新近被任命为代理市长。人们有理由相信，这位曾以推动农村改革、发展乡镇企业而闻名的人物，也一定会在推动城市改革、加速城市现代化建设中发挥自己的才能。
济南的都市之梦是令人心往神驰的。
中国的都市之梦是令人心往神驰的。
那么，就让济南的所有的人们、中国大地上所有的人们，一起去追寻那日益临近的、中国都市的梦境吧！
1992年1—7月采访、构思、写作于济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