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惊鸿的意思，柳黎再明白不过了。
当时提交奏折，乃至跟文武百官出考题的时候，君惊鸿都说了这一切都是柳黎的意思，是她的提议，功劳该当是她的。
纵然皇帝器重君惊鸿，百官奉承他，可是不能否认柳黎凭此大出风头。
而且，就算送考生进军营的是君惊鸿如何？让他们去北域驻守的幕后，有君惊鸿的推动又如何？
那些人现在不敢对君惊鸿下手，就算上表弹劾也无济于事。
那些子弟既然入了军营，他们的命便是国家的，生死皆由天定了。
可是失去了儿子的达官贵人，他们心中的仇恨不会轻易消失，他们想要报仇。
杀君惊鸿，难如登天。
而杀柳黎，易如反掌。
“王爷。”柳黎快步追上君惊鸿，“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料到了会有今天。”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用她做挡箭牌？
“你是我的侍卫，为本王效命是应该的。”
君惊鸿的声音越来越远，柳黎止步于原地，两行冰冷冷的水淌到嘴角。
心如坠入寒窟之中。
不知道北域的寒冷，究竟能有多冷。
柳黎两条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她机械地抬着腿一步步回到了屋内，却没有进去，而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在那默默哭泣。
她早已经预料到会有这天，但是没想到这天到的会如此快，也会让她如此难受。
或许是君惊鸿此前对她有些太好了，纵容她的任性，对她百般优渥宽待，时不时还会和她斗斗嘴，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己与他人与众不同的感觉。
现在看来，君惊鸿真正的温柔，真正的纵容，只会是属于蓝景月一个人的。
而她不过是个自作多情的笑话罢了。
也不知道埋头哭了多久，灵翠来到了柳黎的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阿黎。”
灵翠挨着柳黎坐下:“回去罢，夜里风大，这儿又是风口，明儿该着凉了。”
“着凉了好，可以病着几日不出门了。”柳黎直接用衣袖抹抹眼泪，强颜欢笑。
“病死了更好，就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了。”柳黎说着气话。
“别这么说。”灵翠拉着柳黎的衣袖，“这种话说不得的！”
“有什么说不得的。”柳黎苦笑一声，“横竖人终究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灵翠听不懂什么轻于鸿毛重于泰山的话，着急道:“你还年轻着呢。”
柳黎又用袖子擦擦鼻涕眼泪，和灵翠牵着手回屋休息了。
这屋子虽然也是单独的一间，但是比起邀月居厢房狭小不少，而且柳黎琐碎东西极多，堆在一块越发有些挪不开脚了。
那方面具还摆在一边的梳妆台上，柳黎见了气不打一处来，将它塞进抽屉最底下。
“阿黎。”躺在床上，灵翠轻声唤道，柳黎淡淡的应了一声。
“你是不是喜欢上王爷了。”
柳黎的背整个地僵住了，翻不得身。
“王爷现在一心对那个蓝姑娘好，你是不是吃醋了？”
“瞎说什么呀。”
“若不是这样……”
“当然不是这样。”柳黎一把打断灵翠的话。
“那你刚才哭得这样伤心。”灵翠道。
柳黎沉默半晌，灵翠又道:“她也姓蓝，应当就是那个和王爷有婚约的人罢。王爷要娶她做王妃吗？”
“可是王爷若是娶妻，必定是要告诉皇上的，皇上会赐婚吗？她可是前朝的公主啊。”
灵翠的声音绪绪响起，柳黎打断她的话:“灵翠，我要死了呢。”
灵翠吃了一惊，连忙转过身子:“阿黎，你究竟怎么了？可是生什么病了？”
柳黎流着眼泪，摇摇头，就是不说发生了什么。
“君惊鸿，那个王八蛋。”柳黎恨声道。
灵翠满心以为柳黎是因为蓝景月的事和君惊鸿又闹矛盾了，便闭着气不敢说话。
柳黎闭着眼睛道:“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
虽然说着要早起，可是柳黎心里头存了气，想着自己“命不久矣”，加之君惊鸿又告假不用上朝，蓝景月那儿一堆的丫鬟伺候使唤不到她，第二天就故意地蒙着头睡到大天亮，任凭灵翠怎么拉她起来她就是不起床。
又隔了许久，一个小厮过来找灵翠，声音大得隔过窗柩传到柳黎耳边，原来是君惊鸿让她到哪哪去听候吩咐。
从前有事基本都让她去汀兰居藏书阁书房等地见他，今儿叫她去别处，八成又是为了他的蓝景月。
柳黎想着更来气了，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装作没听到。
君惊鸿一早起来便是去陪蓝景月用早膳的，他不让蓝景月大老远去汀兰居找他，而是亲自来到邀月居去陪她。
早膳用得清淡，蓝景月虽然梳洗打扮过，可看着仍有些憔悴。
君惊鸿关怀问蓝景月怎么了，蓝景月道昨晚没睡好而已。
君惊鸿不悦:“可是下人伺候不周。”目光落到旁边伺候的小丫鬟上。
丫鬟闻言本就噤若寒蝉，再被君惊鸿这么一瞧，立马跪下。
“与她们无关。”蓝景月立马为丫鬟们开脱，底下人闻言是感恩戴德，“是我，思念爹娘和哥哥……”
若说爹娘，君惊鸿还可以装傻说是南海王家夫妇，没准还会把他们接过来陪伴自己，可再加上一个哥哥，君惊鸿就无法逃避了。
君惊鸿闻言沉默一会，伸出手给蓝景月夹菜道:“先用膳，吃完我陪你去走走。”
君惊鸿的意思是现在人多眼杂，不便告诉她这些，蓝景月只好先吃着饭，只盼着早些从君惊鸿那儿得知他口中的真相。
君惊鸿身边都是男子服侍，不便进入邀月居，可是他又需要用到柳黎。
待用过饭后，君惊鸿刚刚起身，蓝景月就立刻拉住他的手。
“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绝不会食言。”君惊鸿安慰她，“你刚吃完饭，不宜立即走动，先坐一坐。”
君惊鸿派人去唤柳黎，让她到春华楼处侯着，又回首跟蓝景月笑道:“如今府里的桃树杏树都渐渐开花了，我待会带你去看好不好。”
